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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凄凄一曲凤求凰12

师星尘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师星尘望向缓慢靠近的船,“待会儿,忘川一消失,你就和你师父,还有秋遥他们马上离开。永远别再来这儿,这儿不是任何人能来的。”师星姬说完突然点了骆丝苒的穴道,“丝苒,这儿是我的家,现在我该回去了。谢谢你们,你娘、你外婆,你……我谢谢所有给过我尘星、师星尘、永月、昙姬留恋的人。”师星尘摸了摸骆丝苒的头,转身一步步往不愿的忘川走去。

“不要,师姐姐,你要做什么?”骆丝苒想大吼,但是出不了声,眼泪流成了河流。“师姐姐……”

军船发现了往水边走来的白影,弓箭纷纷拉开,对着渺小的人影,漫天飞箭,下成了一场雨。

一身白衣渐渐变成了红色染红了黄沙。

“师姐姐……”因为骆丝苒的距离很远,箭没射到这儿来。

一百二十三年前,秦楚国用他的百万雄师灭了我仙家一族,从此我不是永月昙姬;二十四年前,玉燕国的军队残杀了我所有的朋友,从此我不是尘星……

身为族长,我没能保住我的族人,让他们全部惨死,我愧;

身为主子,我的仆人都被我最信任、敬重的人斩杀、烧死,没能保护,我寒;

身为女儿,没能救下自己的最亲的亲人,不曾尽孝和给予,我恨;

身为朋友,让他们全部因我而家破人亡,我悔;

身为妹妹,我却间接地害了自己的姐姐,我错;

身为徒弟,我让干娘为我而耗尽功力仙逝,我怨;

身为师父,我却必须陷徒弟于乱伦、天理不容,唯独这件事,我明知是错,却,不能悔……

命由不得我选,学会了人世的情,也就学会了恨……永生是孤寂,活着是一种麻木,我清醒的、能选的只有复仇,能清楚的只有复仇,这也将我孤寂的永生带到了寂灭之途,如此真好……

师星尘从来没这么释然过,箭飞过的声音都没有丝毫的感觉,一切都归于安宁。

一只脚踏入了忘川,红色的血散开在水中,波涛未起,一点点染开河水,妖媚起来,第二只脚踏入忘川,河水依旧静静地接受和包容,一步步深入……

这是我回家的路!

刚刚亮起的朝阳瞬间如同残阳,狂风四起,天空如血泣,忘川瞬间变成了血海一片。

师星尘突然如同一朵红云一般飘起,脚尖点在水面,手中不知从何而来一根红色的飘带,翩翩起舞,如同一朵红莲绽放在血色之中的妖娆,却又有如同白莲的出尘脱俗,飘若浮云,犹如惊鸿照影,一颦一笑,一抬手之间,仿佛听到了遥远的仙曲在伴奏,白发三千丝丝缕缕,明眸却冷,鄙薄红尘,仿佛天老地荒的孤独一人,水中无影,舞尽却如花,寂静了时光,荒芜到寂灭。

“呜呜……呜呜……”一直白鸟飞过天绝镇的墙头……

“星儿……”

一声呼喊让师星尘停了一下,缓缓回头,手中的绸带也停了下来,掉落到水中,化为了水流。

“呜呜咕咕……”白霜拼命不顾一切地穿过箭雨飞扑过来。

冷秋遥也用轻功飞了过来,黑白无常见此,不得不以掌力打开飞来的箭,以免冷秋遥被乱箭所伤。

师星尘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仿佛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孩子,当年那个总是扑向自己撒娇的孩子,那个一身血倒在自己怀里的孩子。

“姐姐……就算小天死了,变成鸟、变成草,也会回到姐姐身边的,不会让姐姐一个人。姐姐,要好好活着。”

另一个摇摇晃晃地学走路,一声牙牙学语,对着自己笑开了嘴的孩子,“师父,师……父……师父……”

师星尘不知不觉泪水满面,多少年没哭了,但是最终师星尘还是淡淡地勾唇笑了笑,绽放着二十多年来最释然的微笑,“小天——秋遥——”对不起。一个再见,一个永别。那一刻绝美如昙花一现,却也短暂如此。师星尘衔着最后的笑意闭上眼,沉入了河底。

浪潮突然翻滚,血色天际云潮翻滚,万里黄沙突然染血而红。

冷秋遥却顾不了那么多,什么也没看到,只有那个沉入水中的身影,整个世界只有那一抹值得追随。

“星儿。星儿!”冷秋遥和白霜追到师星尘沉下去的地方,大叫道,“星儿,星儿。”

瞬间,血色的河水纷纷如同花瓣飞起。海市蜃楼如过眼云烟般,冷秋遥扑进水里却落在了沙地上,扑通地跪了下去。

瞬间云烟散,忘川和那些军船都随着红花飘散后荡然无存,就连烈焰般的天空,也消失无踪,依旧是朝阳的安宁,只有冷风的一如既往还在残忍。

一股幽香沁在冷秋遥胸口,一口血喷出,手心沾着血的是一根白发,“星儿!”冷秋遥狠狠地抓进了黄沙,粗糙的沙粒割破了血肉,血染红了沙子,十指连心,这痛却痛得太轻,如何和心中的痛相比!“星儿!”冷秋遥哽咽低喃,无法控制的眼泪落在了手背,滑落了血迹,没入了黄沙。

转眼芳华,海市蜃楼,茫茫黄沙,一切如同梦幻一般,化为虚无……只有谁痛苦的心声传了很远,飘荡到忘川,却到不了对岸,也没了归途……

白霜呜呜地啼叫,哭诉一般的凄惨……突然,白霜扑飞在地,头撞出了血,渐渐地停止了扑腾。

黑白无常解了已经成了泪人的骆丝苒的穴道,骆丝苒顿时软倒扑在了地上,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只模糊不清地颤抖着抽泣着,“师姐姐……”黑白无常回望了一眼,天绝镇,才发觉,天绝镇缓缓地化为了黄沙,跟着也消失了,仿佛从未有过的那么干净,只是有一个盒子还半露在黄沙之上。

白无常走过去捡起了盒子,是精致的宝盒,看了眼黑无常,相对无言,各自叹了口气。

即便黑白无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原因会告诉冷秋遥,让他来……明知道那人活不久了,为何会让冷秋遥追来,不管刚刚的事是意外,即便见了也是徒伤心?是对仙家一族的愧疚,还是只是可怜那个女人。

见到师星尘一头白发苍老虚弱的时候,黑白无常多少有些震动,检查完冷秋遥情况后,白无常那一贯的笑还在,却似乎有些勉强,看着师星尘时有些复杂。

师星尘将玉箫收好,放回冷秋遥身边,看了冷秋遥最后一眼,走出来道,“除了她,别的尸体都处理了吧。我的人,我可以做主,尘土归尘,无所谓了。”

黑白无常很快收拾完了,只留下了白羽的尸体。

师星尘平静地望了眼残在空中的明月,淡若流水地道,“我会离开这儿。你们就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你这样子还能去哪儿。”黑无常冷脸道,虽然是怒气,但也似乎有些担心。

“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师星尘依旧平淡,月下如雪的白发和一身换了的白衣仿佛世外之人,神情也是淡然若水。

我师星尘是谁,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仙是魔,是人还是妖孽,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一生真实过的除了被迫失去,就是我自己毁掉的……我想留的被夺走,所有人弃我而去,在我身边的我不去留,只是因为不能。

对于仙,杀人是最大的忌讳,贪嗔痴恨更是魔障,可我却深陷其中,自甘如此,我没忘仙家的家规,没忘仙家的仙道,但我终究选择走上人道、修罗道。这天下的是非,不是我不知道是非对错,真假曲直,而是即便错了,我也必须去做,我明知道是错,我也选择错,永不后悔……

人世,逃得过的是对错,逃不过的是选择。仙道,逃得过是无关,逃不过是相关……

冷秋遥醒来时候几乎还能闻到一股幽香,白无常在外面笑道,“醒了?”

冷秋遥看了眼凌乱不堪的床铺和残留的某些痕迹,“发生了什么?”冷秋遥莫名觉得心惊,惶恐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身上感觉很奇怪,虽然觉得通体舒畅,但又觉得身体上有些绷紧的感觉。

冷秋遥注意到自己根本什么都没穿,而且身上有些很可疑的痕迹,似曾相识。在自己肩上,冷秋遥捻出了一根长白发,而枕边还有好几缕白发。冷秋遥不禁有些奇怪。

白无常已经掀了帘子进来,看见冷秋遥疑惑的模样,调侃道,“死而复生不习惯?”

冷秋遥摇摇头,身上的伤其实已经没有丝毫感觉了,也不再多想自己,急问道,“星儿呢?她还好吗?”

“她……”白无常瞥见了冷秋遥手上的白发,别过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前辈,星儿到底怎么了?”白无常半晌不语,看了眼黑无常,黑无常一张脸却是有些忧郁。

冷秋遥想起当初看到云倾公子的伤还是胆战心惊,急急地穿了衣服,打算自己去看。

白无常也没拦,但是冷秋遥一走出来就看到了唯一还在地上的白羽的尸体。

“白羽。”冷秋遥一眼就认出了,毕竟是跟他相处了十多年的人。

冷秋遥毕竟是习武之人,很快查出了白羽虽然脖子上有被抓的痕迹,但却是被人以强大内力打断了脊椎,之后应该是苦苦挣扎才死的。谁下手这么残忍?“谁杀了她?”冷秋遥冷冷地问,心头是难过的,只是比较隐忍,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对于白羽,十多年怎么能是没有一点感情。更何况,白羽还把他认作哥哥。

“不知道。”黑无常冷淡地道,虽然很容易猜出来是谁,但却没亲眼见到,黑白无常不会下定义。

那些黑衣人是用刀剑的,应该不是他们。还有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头?而且,杀了白羽这般高深的内力,应该没几个人,至少目前冷秋遥就只能想到师星尘,之后就是云倾公子,其余恐怕就算几个名门的当家人,例如慕容山庄的庄主。但如此干脆,冷秋遥始终有种不安的感觉。江湖上卧虎藏龙,冷秋遥也不能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