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遥也不清楚明明自己应该伤得还重,但这会儿却还是很快靠近了白色轿子。抬着轿子的婢女加快了速度。
轿子内的人掀开了白沙,露出了一只手,一张白绢从手中飞落,冷秋遥接住了白绢,抬着轿子的婢女速度更快了,冷秋遥接住白绢的时候分了神,转眼就追不上了。
冷秋遥落在路上,摊开白绢,上面只有几句诗,“冷凰远,仙迹空,灵药仍在,故人无踪。琴不情,愁是仇,婵娟照旧,昙华匆匆。”
“冷公子。”蓝袍男人带着人追了来。
冷秋遥收了白绢,才想起这些人,赔礼道“抱歉。偶遇一位故人。”
蓝袍男人对于冷秋遥的表现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说,“冷公子请。”虽然蓝袍男人并未表现什么,但走在冷秋遥左右的人多了,明显比之前看得紧了。
蓝袍男人领着冷秋遥离开了凌家镇,之后到了凌家湾码头,一艘雕梁画栋的大船停在岸边,船上至少有千人把守,虽然船头只有几十人,而四下的隐蔽处还有更多人,冷秋遥凭着功力能察觉到,这儿看似富豪商船,但如此防守得严不透风,船上究竟什么人,实在让人不得不猜忌。
船上的人打扮得像是一般的小厮、仆从,但目光却都是透着一种锐利,蓝袍男人拿出了一枚牌子,应该是铁牌,上面的人才放下了船板,而且显得比较恭敬。
“冷公子请。”蓝袍男人道。
冷秋遥点了点头,上了船,这时有一身小厮打扮的人跑出来,对蓝袍男人道,“老爷让大人和冷公子两人进去即可。”
蓝袍男人道,“明白了。”说完带着冷秋遥进了船舱,一直过了五重门,每一重门都有人把守,而且个个严密,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多看冷秋遥和蓝袍男子,只看了他手中的铁牌就默然地开了门,个个目光冰冷。
到了第六重门时,反而没有人看守,蓝袍男人躬身道,“老爷,冷公子到了。”
“你们都进来。”屋内是一个枯槁般苍老而虚弱的声音。
蓝袍男人开了门,入了冷秋遥眼的是一张塌,塌上躺着一个老人,面容枯槁,须发皆白,给人的感觉就是油灯将枯。
老人听到冷秋遥和蓝袍男人入门后关门的声音才缓缓睁眼,微微往外侧脸,将冷秋遥的容貌收入眼中,似乎愣住,片刻后才伸出颤抖的手,“枫弟,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老爷,这位是你要属下找来的冷秋遥冷公子。”蓝袍男人道,神色恭谨。
“在下冷秋遥。”冷秋遥有礼地道。
“他就是枫弟的儿子。是他,否则……不会有人这么像枫弟。”老人一激动,登气喘连连,本来苍白的脸色登时变成了茄子色,冷秋遥隐隐有些担心。
老人朝冷秋遥招手,“来,过来。”
蓝袍男人对冷秋遥点了点头,冷秋遥走过去,“前辈。”
“真的好像。难怪凌家那个眼高于顶的贱丫头会嫁给你。”老人这一剧烈的情绪引得咳了起来。
冷秋遥虽然对老人并不熟,而且踏上船后,一直觉得自己来这儿算是不知深浅地深陷,能不能脱身都是问题,但还是扶起老人运了功力给他平息内息。
老人似乎好受些了,眉眼带着些笑,显得有些慈祥,“你真像你爹,总是会出手帮助别人,不管自己的处境。”
“在下只是举手之劳。”冷秋遥听他这么说,有些希望他说的真的是自己爹,这样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还是不敢确定什么,“晚辈疑惑,只凭外貌前辈就能断定我是前辈认定的人吗?”
老人道,“你爹和我虽不是亲兄弟,但一见如故,一直感情笃深。他当年气我自作主张,断然离开,当时你娘还怀着你也跟了去,我以为他会想明白,我都是为他好,但他们至此没了消息,我派了很多人去找,却再也找到他们。这些年,我一直没放弃找他们,直到我找到我失散的女儿。”
“失散的女儿?”冷秋遥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前辈尊姓大名。”
“慕容宿。你爹叫有琴宁枫,所以,你该复姓有琴。”
冷秋遥心头波澜迭起,一时间千层浪,但很快想起了一点,“前辈就是慕容山庄庄主?您是桑弦的父亲?”冷秋遥想起桑弦那番话,总觉得和慕容宿说的并不相同。
慕容宿点了点头,“我没告诉她真相,因为那丫头……太危险,心计太深。”
“桑弦怎么会危险?她怎么会有心计?”冷秋遥始终觉得桑弦可怜,体弱多病,在幻仙宫也是极不起眼,当初她离开幻仙宫去了慕容山庄,自己本以为她会很好,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爹,他爹却说她危险,有心计?那么……可想而知,慕容宿不可能对桑弦很好。而且,如今桑弦已经死了,冷秋遥听到这番话越发有些微词。
“听她说,她跟了你十年……”慕容宿摇头,“你却一点没发觉她有问题吗?”
“桑弦有什么问题?”冷秋遥始终不解,对于慕容宿如此说自己的亲生女儿,冷秋遥实在有些为桑弦不平。
“她眼里没有任何人。”慕容宿道,“当初她被送来慕容山庄,表面对我恭敬孝顺,让我欣慰了很久,但后来……我和师星尘交手,师星尘那次武功出奇的弱,所以,我明明可以打败她却失利,至此瘫痪。”
“你和师父交手?”冷秋遥从不知道有这回事,“什么时候?师父她怎么样了?”
“去年年末十二月二十。”慕容宿道,见冷秋遥很着急担心的样子,眼眸中有些暗沉,“她不配做你师父。”
冷秋遥反驳,“她是我师父,永远都是。不管在你们眼里她是什么邪魔,她都是养大我的师父。”
“那她杀了你爹呢!”慕容宿这一急一气咯出了血。
冷秋遥因为那句话震惊了一下,但还是先担心慕容宿的身体,再次运功给他,等着慕容宿平息。
慕容宿喘了好一阵子,“你以为那丫头是谁派来的,就是你师父。因为她下了药,我才会在那种情况下还输给师星尘,让师星尘脱逃,还差点被师星尘拿走慕容山庄的宝物。”
“师父怎么可能派桑弦去前辈那儿。”冷秋遥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因为自己,师父几乎要杀了桑弦,又怎么会相信和给桑弦这种任务。而且,明明慕容宿是桑弦的爹,为什么桑弦不帮自己爹,却要帮外人。但是,冷秋遥想起自己和桑弦有过那一夜,那时候她就是因为师父的命令,那么她是不是真的会很听师父的话。但是师父又怎么会贪图慕容山庄的宝物,师父不是那样的人。而之前慕容宿说的,更加说不通,冷秋遥摇头,“师父也不可能杀了我爹!否则,她为什么要收养我?或许,我根本不是前辈要找的人。”
“你应该年方十六,如果不出意外,你应该出生在五月。”
冷秋遥是以十月初十为生辰,但冷秋遥也知道那并不是他的真实生辰,只是那时是被师父收养的时间而已,自己的生辰应该往前推,五月并无不可。
“无论年龄还是外貌都是最好的证据,除了你,没人会是枫弟的儿子。”慕容宿道。
冷秋遥想起了一件事,从身上取出一块玉牌,玉牌是有一丝黑晕的白玉,牌上有一个冷字,还有一道剑痕,冷秋遥本来有三块玉牌,但身上其实只有两块玉牌,和凌琬的成对的玉牌他习惯地没戴。冷秋遥身上的两块玉牌,其中一个是代表幻仙宫少宫主身份的,自小就在身上,而另一块,冷秋遥记得也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和幻仙宫的纯白玉稍有不同。冷秋遥印象里听师星尘说过,她喜欢干净的,没有杂质的玉石,所以不会喜欢这种玉才对。
慕容宿一见玉牌就激动了起来,双手抓住玉牌,“这是你爹还年小的时候的,总共有两块,这字是他自己自己刻上去的,还有枫叶的记号。”慕容宿将玉牌比对给冷秋遥看,在边角上确实有一个极小的枫叶形状。慕容宿又道,“他说要送给他珍爱的女子的东西。不过他一直没送出去,而是留在自己身上!”慕容宿抚摸着玉牌,翻过玉牌才发觉了那道剑痕,“这道剑痕,是什么时候的?”慕容宿登时老泪纵横,“他果然是被师星尘杀了。幻仙宫,慕容山庄和你不共戴天。”
冷秋遥摇头,不愿意相信,“不可能。不会。为什么是师父?这道剑痕可以是任何人留下的,甚至是爹自己。如果是师父杀了爹,师父为何要收养我?辛辛苦苦教导我?”
慕容宿一脸愤恨,“只要知道你,师星尘收养你的时机和杀了你爹娘的原因就都清楚了,并非不可能。一定是她。”
“师父为什么要杀了爹?”冷秋遥问,似乎已经接受了有琴宁枫就是自己的爹一般,但是冷秋遥总觉得宁可不知。
“因为她以为你爹杀了师红筱。”慕容宿道,似乎根本不想提这件事,不屑提起。
“我爹到底有没有杀了师伯?”冷秋遥问。
“没有。”
冷秋遥松了口气,“那就好。”冷秋遥深刻地记得天绝镇的时候,师父说出那些话得痛苦,可见她对师伯的感情很深,若是是爹害死了师伯,师父一定恨之入骨,恐怕对自己也会恨吧。
慕容宿似乎察觉了什么,问道,“你那么关心你爹是不是杀了师红筱是为什么?就算他没杀师红筱,却不代表,你师父不是杀人凶手。”
“师父不是。”冷秋遥道,“以师父,她绝对不会收养仇人的儿子。”
“如果你有利用价值就另当别论。”慕容宿仿佛长辈劝道般地谆谆告诫,“你师父是什么人,谁都清楚。她不可能随便救人,幻仙宫也不会有男人。收养你,绝对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