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遥可以这么说吗,师父?”冷秋遥问,呼吸越来越沉重。
师星尘因为心底有些不自然的波动,微微蹙眉,道,“可以!快放开我!”
“如果有来世,秋遥一定聪明些,早点发现,对师父的私情。没有师父,秋遥生无可依,心无所念!来世,秋遥一定娶师父为妻!”
“好!”师星尘随口道。
“多谢师父。”冷秋遥释然地松开了手,淡淡地笑了笑。
师星尘回头望着冷秋遥,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清什么感觉。
冷秋遥却没再多说,因为背后的痛和体内的翻腾而倒在了地上。
师星尘起身,好一阵子才整理好刚刚的事,接着蹲坐在冷秋遥身边,问道,“你对你师父有儿女之情?”
冷秋遥虽然很痛,但还不至于晕过去,点了点头。“对不起,师父,我害得你的名誉受损。明明是我毁了师父清白,有罪的是我才对。”
“别把过错归咎于自己。你还是个孩子,不必承担这么多!你师父不会怪你的,我想,她舍不得怪你这么乖的孩子。”
“师父!”冷秋遥感觉心头的血快被拧出来,眼前开始模糊,“秋遥还能梦见你吗?”
“我和你之间有斩不断的因缘,只要缘分没断,总会相见。”
冷秋遥渐渐地晕睡了过去,最后只记得萦绕在呼吸里的淡淡的香味,清冷如月,既不香甜,也不惑人,有种孤高和自然……
冷秋遥醒来时候并未脱离梦境,眼前依旧是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庞,却能感觉情绪的淡泊,白发如雪,绝世无双,而且因为薄薄的光晕披身,总有种仙人的感觉。
“你醒了?”淡漠平静,波澜不惊。
“师父。”冷秋遥有种错觉,眼前的人其实是瑶台仙子,碧落女神,距离遥远,尤其看似无波无澜的一言一语,恍若神圣,却也无声地疏离一切。
“你醒得很快。”师星尘道,师星尘手上拿着一支白花,白如冰雪,寒香阵阵,随手一挥,白花化为白光不见了。“你是第一个被凤凰所伤还能无恙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师父,秋遥就是秋遥。”冷秋遥不解道。
师星尘定定地看了冷秋遥很久,似乎思考了什么很久,才缓缓地道,“秋遥如梦如烟散,归土归尘归彼岸。恨生恨死恨成憾,勿忘勿念勿相欠。”
冷秋遥定定地看着师星尘,明明都看不清容貌,却还是失神。
师星尘突然笑了,“你这是什么命啊?进一步云淡风轻,退一步海阔天空,当真好命啊!”
“师父?”冷秋遥吃惊不已,心底也松口气,只有笑出声的瞬间,冷秋遥才觉得眼前即便是幻影,也是真正的师父的幻影,不是那之前瞬间迷惑的遥远的仙子或者神女,“你笑了。”冷秋遥也不由得笑了。
“其实,我不是你师父!”师星尘道,“不过,因为这是梦,梦里没人能分清真假,所以我可以由着你。”师星尘起身,白裙沾了露气,有些湿漉。“其实,你的命并没有那么乐观,但守得云开见月明,我相信你的命真的很好。”
冷秋遥道,坐了起来,背上的伤似乎还是有点痛,全身血液火烧过、肺腑碎裂的感觉更加深刻地残留在五感之中。“我并不在意。”
“但梦永远都是梦,万般变化皆是虚空。”师星尘回过头,“命无法更改,路必须延续下去。”白衣随着席卷雾气的风轻扬,绵绵细语,化为娟娟细流,“你就放下吧!执念会成为你的魔障!天下万事,唯独死字不能强求。逝者已矣,你却正当年少,前程大好。不管你和你师父是什么感情,也早已逝者如斯。何况人世不止情爱可依,情固然美好,却烟云易散,流水落红两空,以你的慧根,不如去寻找更为广阔的境界。”
“师父说过,执着是执念,强迫自己改变执着也是执念。秋遥如今想,不如随心所欲,秋遥的心如今只想如此,梦也好,能如师父相聚,片刻也好。”
师星尘悲悯地望着冷秋遥,“我与你有缘,送你一句话: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冷秋遥淡淡地笑了,确实满心的痛楚,极其惨淡,“师父是要离开秋遥吗?最后一面不给秋遥,苦苦瞒着秋遥。如今,连梦都吝啬吗?”
师星尘不语,似乎在想什么。
冷秋遥却觉得那就是回答,师父以前就是这样,不愿意理会自己就不见自己,什么都不说,“师父,有件事,我一直不敢……”冷秋遥突然抓住了师星尘的手,冰冷的触感,同时痛心的灼烧从接触的地方渗入心肺,“也不愿意去想。师父,你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秋遥?如果是这样,真的如元兄所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秋遥,甚至可能厌恶秋遥?那师父,为什么要对秋遥好?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还要救秋遥?”
“我说过我不是你师父,也没喜欢或者讨厌你。”师星尘的语气还是徐徐缓缓的,平淡如水。只是手实在被捏得很痛,师星尘不禁蹙眉,还有些疑惑不解。
“师父,秋遥只要你说一句,你没讨厌秋遥!”冷秋遥只觉得从握住师星尘手传来的痛楚已经快撕裂心肺,思绪也片片崩离。
“我没讨厌你。”师星尘压住已经波动起伏的语气。
“好!”冷秋遥松开手,师星尘本来松了一口气,但还没多想就被冷秋遥抱紧。
师星尘来不及惊讶,隔着衣服,一股痛楚从被冷秋遥触碰的地方散开,仿佛被火烧一般,“好痛。”师星尘抓住冷秋遥的背叫道,“放开我……”
“师父……”冷秋遥闻着师星尘身上冷淡的香味,“秋遥也痛……师父,秋遥放肆了。”冷秋遥吻了一下师星尘的脖子,依旧是那么冰冷,却柔细温软,冷秋遥深深地记得这种深刻的欲望,“师父,除非你说你讨厌秋遥,否则,不管是元兄还是沁心姑姑,我都不信。”
师星尘痛得仿佛快整个人化成灰,但那个吻却确实地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柔化了尖锐的痛楚,眼泪滚落成珍珠,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你到底是谁?”
“秋遥永远都是秋遥。”冷秋遥低喃道。“师父的秋遥。”
“我在等着一样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一直都是飘忽着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该去哪儿?直到遇到你,对于你,我唯一觉得熟悉真实……我在等你。”
师星尘伸手拔下冷秋遥束发的玉笄,“这是信物。”师星尘踮脚吻了下冷秋遥的脸颊,“我在等你。”
冷秋遥没说什么,松开了师星尘,握住师星尘拔下玉笄的手,觉得满足,如此即可,即便此刻痛得无以复加,面对那微笑,心底的幸福和满足也已经满溢,“师父。”
师星尘伸手抚摸着冷秋遥披散下来的头发,“最后,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和你的相遇,不是梦。”师星尘松了手,纤柔一笑。“我在等你……”丁玲丁玲的声音徐徐传来,和着山间露气的风徐徐吹过,师星尘的身形突然消失,片片白色花瓣零落,飞散,隐隐暗香萦绕不散,白鹤展翅往西飞去。
“师父。”
白雾迷惘不辨,隐隐有歌声袅袅而来……“此生不相逢,此恨不相干;此情不曾共,此心不得安……此生已相错,此恨已阑珊,此情已成怨,此心已向天……”
白雾迷茫中只是不断地回荡着冷秋遥的呼唤,却没有任何回应,白雾迷茫没有尽头,眼前的一切分辨不清,冷风穿过冷秋遥披散的青丝,冷秋遥才开始觉得全身的痛都袭了上来眼前瞬间一黑……
“师父。”
冷秋遥睁开眼,却看到元鲤那张有些严肃的脸,冷秋遥本想问,他怎么在这儿,却没想一大口污血吐了出来。
元鲤道,“我只听说过受伤睡觉修养,没听说睡着了也能受伤。”旁边的人递了张白绢给冷秋遥。
冷秋遥接过白绢,见到是桑芙,道了声谢,用白绢擦去嘴角的污血,“我没事。”
“你睡了整整七天七夜。”元鲤玩笑道,“传说有人梦里被女妖勾魂,你莫非是被女妖迷住了?”
冷秋遥很镇定,“我梦见师父了。元鲤脸色僵住,微微往一边挪开位置,冷秋遥抬头看见了凌琬,一脸憔悴,似乎比之前落魄地进幻仙宫还要差,冷秋遥有些担心地问,“琬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凌琬微微低下头,“秋遥哥哥,你病好了就好。我去陪展儿。”凌琬转身就匆忙离开。
元鲤瞥了眼冷秋遥,“她带着你儿子守了你好几天。”
冷秋遥有些愧疚,披上衣服起身,这一动,只觉得全身骨头有些松散一般。
桑芙有些担心的样子,元鲤道,“他睡了这么久,小心成了草菇。”
冷秋遥穿好衣服,桑芙来给他梳头,元鲤就靠在一旁权当无聊地看着。束发后,桑芙去找玉笄却遍寻不着。“桑芙,你在找什么?”冷秋遥问。
“就是宫主你最常用的束发玉笄。”桑芙记得冷秋遥向来都会很规律地把玉笄放在特定位置,那只尾部刻着幻仙宫纹饰的玉笄是冷秋遥最常用的。
冷秋遥也找了一阵,确实不见踪影,突然想起梦里,不可能是真的,只是梦而已。元鲤一直在一旁看,瞅着冷秋遥的神情,“不会当点心吃了吧?”
“没事!”冷秋遥吩咐桑芙不必找了,另外找了一支普通的玉笄束发。冷秋遥先吩咐桑芙出去了,元鲤转身就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倒了杯茶,问道,“你的表情似乎告诉我,那只玉笄去路很离奇。”
冷秋遥表情很平静,“那只玉笄,在梦里,被师父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