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思虑了好一阵子,三张画前后对比,除了从笔法、印章等方面确认这三张画应该是出自同一个画师不同阶段之外,没有任何头绪。断尘收起了三张画,之后看到一个雕刻精细的盒子,断尘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盒沙土。断尘还没见过送沙土的人,正要看看那沙土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爹——”
断尘听到叫声,转过身见莫念站在门口,一脸沉重,“爹,娘她们回来了。”
断尘没注意那么多随意收好那包东西,就出了门去找咏月,见到琴娘和之前的侍女,各个狼狈,一身……囚衣?断尘心头咯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不是好事。
“师父——”断尘没理会其余的人,一把推开了咏月屋子的门,见咏月躺在床上,不断可咳嗽着。
“公子——”
“师父,你怎么了?”断尘匆忙跑到床边,见咏月痛苦地闭着眼睛,“师父——咏月,你怎么了?”
“公子为了救我们,被设计,受了伤。”琴娘解释道。
“不管原因。”断尘喝道,“治好她,你不是大夫吗?不要让她痛,不要让她难受——”
“可我现在也力有不及。”琴娘想了想,“断尘公子,你帮我找个人来,他在镇外十里的桃家村里。”琴娘拿出一个香囊,“这是信物。”
“秋遥。”咏月突然出声,“别去,断尘,不用去。”
“公子——”琴娘很担心。
“师父。”断尘忙抓住咏月的手,“断尘在这儿。师父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没事,老了,容易觉得累。我休息些时候就没事了。”咏月说得平淡。
“师父别开玩笑,师父还很年轻,哪有老。”断尘看着咏月的白发就禁不住心疼。她到底为什么会红颜白发?断尘奇怪自己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或许是怕,造成她这样的是她所谓的秋遥。断尘不希望听到她嘴里过多的那个人。但断尘也不敢坚持,因为琼花岛那晚上的事,断尘只要偶尔能听到咏月叫自己断尘就满足了。
“琴娘,吩咐大家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不安全,一定……很快会有人追来的。”咏月咳了一阵,继续娓娓道来,“这次,我们一败涂地,被人一举擒获,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之中有内奸。这个地方早已经暴露。”
“内奸?谁?”琴娘似乎不相信。咏月睁开眼看着琴娘,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盯着,一动不动。
琴娘急忙解释道,“不是我,公子。”
“不是你,我知道。”咏月看向断尘,“看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才是。”
“怎么说?”断尘并不在乎。“现在我还完好无事,怎么说连累?”
“应该可能是我们之中的叛徒泄露了你的身份。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本来我是在这儿疗养的,但现在没办法,只能丢弃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吗……断尘?”咏月地下眼眸,似乎是不抱希望还是什么。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断尘是当真的。“还有莫念和朔夜,我们是一家人。”
咏月抬起眼眸,“一家人?”断尘握紧咏月的手,坚定第点头,咏月也笑着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琴娘惊了一下,但很快压住了情绪,又似乎有些了然。
“无双,让大家马上收拾东西,我们全部离开。一刻都不能再停留。”咏月下令道。
“可是公子你的身体……需要药池——”
“会有办法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咏月撑着要坐起来,目光冷冷清清的,却坚定异常。
断尘手快地一把扶住,抱进怀里,听到咏月嘴里的死,他的心跟着揪了一下,总觉得最近听了太多她类似的说法,让断尘心底有种不安。
众人很快收拾好上路,原本一路还算平静顺利,直到路过桃花村外,突然绵绵飘起了小雨,飘飘渺渺地如同薄雾。
断尘问琴娘要了件衣服,裹紧咏月,咏月醒了,望了眼路边的柳绿桃红,断尘正要劝她继续歇息。咏月让断尘叫所有人停下。
人马停下后,琴娘骑着马过来,问道,“公子,我们要在这儿避风头吗?”
断尘怀里的咏月摇了摇头,“这儿是桃花村外吧。叫月儿和诸葛明和我们一起走,以防万一。”
另外一匹马上被一名绿衣背着琵琶的婢女带着的朔夜道,“母亲大人,让朔夜去吧。”
“不行。”咏月很淡然地否定,朔夜似乎有些急了,从琴徵怀中挣脱,跳下了嘛,咏月呵斥道,“站住!”
朔夜停下脚,但没转身回来,“娘……让夜儿去吧。”语气坚定,明显没打算回头,说完又举步要走。
“站住!”咏月大声呵斥,“我是你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想什么!咳咳……”
“师父——”断尘担心道,“别动气。朔夜,别让你娘生气。”
朔夜站在那儿,没有言语,只有背影的倔强。
咏月看了眼断尘,低声道,“断尘,你和夜儿一起去!我不放心夜儿。桃花村太安静了,你和夜儿小心。”
“好。你放心,我会让朔夜安然无恙的!”断尘抱着咏月下了马,“琴姑娘,麻烦你先帮我照顾好师父。”
“嗯……”琴娘点了点头,扶住咏月,轻声道,“公子。”
断尘走上前牵住朔夜的小手,“你担心村内的人,但你娘更担心你。”断尘摸了摸朔夜的头发,接着抱起朔夜,迅速消失在柳烟桃雪之中。
琴娘忧心地望向桃花村的方向。
“我知道你担心,那是你最亲的两个人。”咏月道,“咳咳……放心吧,断尘会很快的。”
“多谢公子。”琴娘看了眼咏月,“公子,你打算拿断尘公子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咏月道,“是我和师星尘之间的事。”
一阵凉风扫起地上的桃花,断尘抱着咏月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放开我。”朔夜叫道。
“我会救他们回来。”断尘道,看了眼咏月,“看好朔夜。我很快回来。”说完,断尘又再次如同白鹤飞入桃花深处。
朔夜转头要跑回去,“夜儿,放肆。”咏月呵斥道,推开琴娘,飞落在朔夜面前,“不许去。”
琴娘似乎明白了,翻身上马,急奔而去。
咏月抱住朔夜,问道,“夜儿,你们没找到明月和诸葛明吗?”
“诸葛叔叔在,小心不在。”朔夜道,声音很平静,但冰冷的气势让人畏惧。
咏月蹲下身,抱紧朔夜,“相信娘,不会有事的。你爹会救回诸葛明,我们也会找到明月。”
莫念也下了马,跑来,担心地问道,“月姐姐不见了吗?”
“有大队人马追来了。”咏月抱紧朔夜,“夜儿,乖乖的。娘会把明月还给你。”说完松开了手,站起身,抖落了肩上的桃花瓣,苍白的脸色和三月的春花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你和小公子、小小姐先走。剩下的交给奴婢们吧。”琴徵道。
“琴徵,琴。”
“是,公子。”琴徵下马取下马鞍上的包裹,端出琴盒,打开,翻开锦帕,露出琴囊。
咏月扯开琴囊,取出琴抱在怀中,手指抚摸着琴弦。
琴徵忧心道,“公子,你还有伤在身——”
“自己注意别被我的琴声波及。”
唰唰几声,十几个锦衣人突然出现在路口,紧接着一大批兵马涌来。
为首的锦衣人道,“我家主子有命,若是圣月教放弃反抗,可以饶你们不死。”
“你家主子是什么人?”琴徵笑问。
“在下不方便说明?”
“哼——我圣月教的生死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咏月轻笑了一声,手指勾弄着琴弦,“谁派你们来不重要,就算你们当头最大的那个蠢货皇帝,千军万马,我也无惧。”
“大胆,竟敢侮辱圣上。”
一匹马疾驰而来,近了,才看明白,琴娘的马上驮着一身伤痕的人,琴娘大叫道,“诸葛明——诸葛明,你不准死。你欠我的,你不许死。”
断尘也落在众人身边,看向追兵,面具下微微有些忧心,“师父——”
“莫非,公子就是宁王殿下?”
“宁王?”断尘不解,看向咏月,咏月也是不解而已。
“看来圣月教确实是阴谋造反。”那锦衣人盯着断尘,“只要你们交出宁王,我们可以放了那个小姑娘和你们所有人。”
“难道是月姐姐?”莫念道,似乎也很着急。反而朔夜是一脸冷,浑身的气息冷得让人发寒,阴郁得诡异。
“带人上来……”锦衣道。
很快,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少女被两个仅一人押了上来,两个黑衣人的刀架在少女脖子上,眼见割进白嫩的肉里。
“月儿——”琴娘脸色大变,“月儿!”琴娘慌乱地下了马,少女没有回应,似乎还是晕厥之中。
“无双,是我失策,连累了明月。”咏月抱着琴上前了几步,“咳咳……”
“师父,就交给我吧。你还是歇着。”断尘抓住咏月,自己上前。
“不许去——”莫念突然大叫了一声,从后面抱住了朔夜,整个人如同小猴子一般地缠吊在朔夜身上,急急地道,“别急,朔夜哥哥,月姐姐不会有事的。”
“放开。”朔夜冷冷地吼道,明明只是个孩子,那一声吼却仿佛震慑八方般底气十足。
三月的寒风带着柳叶沙沙,桃花簌簌地落着。
一声震山大吼,让所有人都怔住了,惊讶地看着一只壮硕的白虎不知何时从路边走了出来,脚步稳健地走向断尘等人。
“白老虎——”锦衣人那边似乎被震惊,因为谁也料不到沿海附近,这样一个小村庄会有老虎。
断尘也觉得奇怪,按理这附近不该有老虎,何况是难得一见的白虎。隐约想起莫念说朔夜懂兽语,也提到过白老虎,这白老虎是和朔夜有关吗?断尘看向朔夜,突然觉得朔夜周围都是孤傲冷漠的气息,沉重冰冷,一种连杀人如麻的江湖冷血杀手都比不了的气息,还有一种莫名的气势,仿佛……
“放开她。”朔夜道。
拿刀逼着明月的锦衣人虽然依旧镇定,但手似乎颤了一下,刀刃割破了明月的脖子,鲜血冒了出来。
白虎走到朔夜身边,高过了朔夜。原本威风凛凛的山林之王在朔夜身边,高低悬殊,却似乎就只是乖顺的小猫。朔夜浑身那种孤傲绝世的冷漠和气魄,根本不是个孩子,那个小小躯壳内蕴藏着的似乎是一个遥远的傲视一切、气吞山河的王者,让白虎俯首称臣。
“你们——全部——死!”朔夜的声音低沉得沙哑,瞬间仿佛是个沧桑成年男人的声音,眼眸陡然赤红。
白虎一声震山大吼,山上鸟雀惊飞,地面随之震动,马匹嘶鸣,风声呼啸。
“不可以——朔夜,停下来。”莫念死死地抱住朔夜。“王——不可以。”
朔夜脸上爬上了类似青筋一般的东西。又似乎是龙纹。
“朔夜,退下。”咏月见不管用,突然出手,一掌打晕了朔夜。朔夜往后倒地,挂在朔夜背上莫念垫了底,痛得哇哇叫。
白虎震怒,几乎要扑向咏月,咏月定定地站着,和白虎对视,喝道,“退下。”不久,白虎低吟了一声,缓缓走入路边树丛,转眼不见了,只余下桃花飞起落下。
咏月没多看朔夜和莫念,回过身面对着锦衣人,琴弦一勾,登的一声如同冷箭射出,同时咏月一口血吐出来,喷溅在琴弦上,五指一勾。无数刀剑横扫而出。
断尘飞快地用神出鬼没的轻功飞到架住明月的锦衣人身后,抢过明月抱回。
“夜哥哥——”明月似乎半醒半昏睡,如同梦呓……莫念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琴娘一把抱过明月,“月儿。”
“无双,带所有人撤走,包括朔夜、莫念。”咏月下令道。
“公子,你呢?你还伤得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