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蒋经国领导的许多不在编机关、特务组织预算外的经费要求与请托,吴往往不客气地予以婉拒。吴后来告诉雷震说:“我只是采用消极的行为,不发给经费,所以蒋经国恨死我了。” 江南对吴国桢此举评论说: “假使换一个主席,如俞鸿钧、严家淦之流,持遇事请示,凡事‘推事’为座右铭,经国越权来得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好官我自为之。那么,何止冲突不会升级,连上海时代的误会,都可以消弭于无形。”“公正地说,吴意气用事的成分很大。”“否则不至于发展到形同水火的阶段。”
吴当时侍宠而骄,过高地估计了蒋介石对他的信任,竟天真地向蒋介石进言说:
“如钧座厚爱经国兄,则不应使其主持特务,盖无论其是否仗势越权,必将成为人民仇恨的焦点。”
吴的进言并非空穴来风,就连蒋经国的部下也认为:“特工一类的工作,是不宜由有政治前途的人来担负,因为一般大人物,都不是从特工出身的。”然而吴的进言对准备传位于子的蒋来说自然听不进去,蒋经国亦有“我不入火坑谁入火坑”的精神。直到此刻,吴氏才深深认识到:蒋介石“爱权之心,胜于爱国,爱子之心,胜于爱民”。吴的进言也使蒋介石产生了想除掉吴的念头,如不是吴及时地发觉,早已成为蒋氏父子的刀下鬼。
由于吴的进言与社会舆论对蒋经国充当特务头子颇多议论,故蒋经国迅速拟报成立“国家安全局”统辖之,使自己退居二线。蒋介石经审慎考虑,批准了蒋经国的建议,于1954年恢复“国防会议”组织后,又于当年10月成立了“国家安全局”。1967年,“国防会议”改为“国家安全会议”,“国安局”隶属于“国安会”,并按美国中:央情报局建制,调整该局内部组织与业务,成为督导和协调台湾各情治机构及治安机关业务的最高机构。蒋介石的嫡系郑介民担任‘‘国安局”的第一任局长。
尽管蒋经国不直接掌管“国安局”,但其特殊身份与权威,使台湾情治部门仍成为其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
手抓军权
蒋经国真正在台湾崭露头角,是从他出任“总政治部主任”开始的。
蒋介石不仅要让蒋经国抓住特工大权,而且要牢牢掌握军权,这是蒋介石在几十年的杀拼中得出的“有军则有权”的经验所致。为了儿子的任职,蒋介石颇费心思,经苦思手令“国防部”设立“总政治部”,恢复军中政工制度。此举不仅为蒋经国谋一职位抓军权,而且还是蒋退台后实施军事改革的一项重要措施。蒋在总结国民党兵败大陆的教训时,认为部队缺乏政治训练,士兵不知为何而战?北伐时期政治工作制度有效,使国民革命军打败了北洋军阀。今天为完成“反共抗俄”战争,就必须加强政治工作。如何加强政治工作呢?蒋介石当时采取了三个步骤:
第一步:统一军人思想。蒋介石到处发表演讲,其中主要有:《革命魂》、《军人魂》、《民族正气》、《汉奸必亡与侵略必败》,攻击共产党,鼓吹“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其中心之点在于让官兵今后明确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第二步:组建“总政治部”与设立政工制度,以唤醒部队的所谓“革命灵魂”。在蒋介石看来,能胜任此一职务者,非从苏联返国的蒋经国不可。1950年3月21日,蒋经国正式受命为“总政治部主任”,官阶二级上将。这对于一个没穿过几天军装的人来说,如果他不是蒋介石的儿子,是决然难以想像的事情。对此有许多人不满,周至柔就是其中一个。周至柔是蒋介石的同乡,又是黄埔的干将,时任空军总司令,官阶一级上将。当有人向周祝贺荣升一级上将时,他不以为然地说:“现在连老百姓都可以当上将,我在沙场上拼了几十年才升了这么一个一级上将,想想也没有什么可喜。”蒋经国闻听此话后,除了对周不满之外,在“总政治部主任”任期内,极少穿将军服在公共场所露面。
蒋经国出任“总政治部主任”后,据他自己后来称:“个人自负责军队政工以来,深感责任重大”,“惟恐有失领袖人民的期许”。
第三,创办政工干校。此项工作也交蒋经国办理。
蒋经国走马上任后,使出浑身解数,针对习染所有北洋军阀毛病的国民党军队抛出了几个杀手锏:
一是消除吃空额。此举是蒋经国与陈诚联手进行的。国民党部队中吃空额现象司空见惯。军队机构番号众多,有将无兵,有军无兵,几个人凑成一个军、一个师、一个旅番号的现象都存在。蒋经国凭着特殊身份与铁腕作风,强行编遣了不少将官,解散了众多徒有虚名的机构、单位,打破原有建制,进行混编。在1952年的一次性处理中,被宣布退役的军官中就有四星上将阎锡山、徐永昌;三星上将何键、林蔚、朱绍良、杨爱源;中将加上将军衔的有孙震、杨森、罗卓英、李品仙、钱大钧、刘士毅;中将按上将待遇的有秦德纯、俞济时;及谷正伦、陈继承、徐庭瑶、贺国光、刘汝明、韩德勤等中将;甘登俊、刘树人等80名少将。与此同时,蒋、陈还对军队进行三次大整编:第一次整编,目的在于统一编制,后两次整编意在减少指挥机构,将权力集中。经此整顿,老弱无能的军官被裁掉数万人,同时撤销了军队中的60多个番号,将撤掉番号的残兵充实保留番号的机构,从而确立了台湾日后的军事建制与规模。
二是政工改制。1952年4月1日,国民党军队正式实行政工改制。当时提出了政工改革的六大目标:
(1)建立政治幕僚长制;
(2)确立监察制度;
(3)加强保防工作;
(4)恢复军队党务;
(5)实行四大公开;
(6)革新政治训练。
六大目标的核心如蒋经国所说:“唤醒军队的革命灵魂,恢复军队的革命信念,亦就是用三民主义思想,和国民革命传统的革命精神,来武装部队,强大部队和团结部队,使得全体官兵都能一心一德,服从最高领袖,共同奋斗,中兴国家。”
4月1日这一天,蒋经国还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军队政工人员,让他们明了“反共抗俄战争是国民革命的最后一战”,它“将要决定中国民族的存亡”。再次强调:“最高领袖所决定的政工改制办法,它的重大任务,就是要加强海陆空军的力量,要恢复革命的精神,唤醒军队的灵魂。”他要求政工人员与军官精诚合作、亲密合作,发扬“坚决斗争的勇气”,“时时刻刻为士兵打算,为胜利着想,把过去的积习弊端,一扫而光”。后来他在1951年军队政工检讨会上要求政工人员“一定要有钢铁一般的革命意志,高尚的革命人格,冒险犯难的革命精神和赴汤蹈火的牺牲决心,来从事这一光荣事业”。另一信寄给国民党军士兵,为驱散台湾上空的失败主义阴云,为坚定每个士兵的反共与“反攻”决心,蒋经国攻击共产党“卖国”,同苏俄签订了若干条约,斗争每一个“转进”台湾国民党士兵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因此必须进行“反共抗俄”战争。蒋还称国民党军“个个是英雄,人人是好汉”,要他们人人一条心,服从领袖,确保台湾,准备“反攻”,“冲破铁幕回家乡”,“来争取最后的光荣胜利”。
蒋经国的政工改制方案与上述两封信发布后,立即在军中引起很大反响,褒者有之,贬者亦有之。不管官兵如何议论,蒋依然我行我素,首先推出了“四大公开”,即:人事公开、经费公开、意见公开、赏罚公开。凡涉及人事、经费、意见和赏罚问题,必须经过公开讨论,有士兵代表参加,部队长不得徇私。此举推展之后,有蒋介石的尚方宝剑弹压,甚为有效,部队风气有所好转。此后,蒋经国又将工作重点放在以下4方面:
(1)“肃清共谍,提高军中文化,推行克难运动”;
(2)“严密军队组织,改善官兵生活”;
(3)“健全一切组织,推行实践制度”;
(4)“要求全体官兵把思想变成信仰,把信仰变成力量,要做到政治上永不屈服,在战场上永不投降。”
为推展上述工作,蒋经国大力推展“克难运动”,并于1951年1月1日发表“告克难英雄书”,称赞他们“用自己的心血写下了光荣的历史,用精壮的双手开创了伟大的时代”。同时提出“向克难创造的大道迈进”。1952年,蒋经国又将实践制度与“克难运动”合并实施,称为“实践克难运动”,将心理克难、生活克难、工作克难、战斗克难四大项目,作为本年度政治工作重点。1953年,蒋经国决定以消灭死角为本年度军队政治工作的重点,要求官兵“人人在心理上、行为上都能做到贯彻始终、负责到底、言行合一、表里一致”。
蒋经国为使政治工作落到实处,避免浮躁、夸夸其谈和缺乏计划等缺点,提出“今后的政治教育,一定要根据官兵程度,予以分级,首先拟定课程表,因程度的高低不同排定功课,各级政治课程大概可以这样分别:官佐方面,每月占18小时,从2月到12月。一年之中,合计198小时。教材由政治部分发,进度另定。士兵政治课时间,每月可占24小时,从2月到12月,一年之中,合计264小时。至于分级,甲级以完成高小补习教育为目标,乙级以完成初小4年级教育为目标,丙级以完成初小2年级为目标”。“士兵课程中的必修课是国文、三民主义、领袖言行”。
的确,蒋经国为政战可谓是费尽心机与事必躬亲。尽管如此,蒋经国对自己的工作并不满意,他在检讨1950年政治工作时,称自己存在以下6个缺点:
(1)“不注意组织系统,越级指挥”;
(2)“对事情只注意到发动,而缺少检查,更少考察结果”;
(3)“对各方面意见采取实施时,不能注意到时间、环境、干部等各项条件,常使好的办法,得不到好的结果”;
(4)“主观太强,只凭自己的能力领导,而忽略组织的运用”;
(5)“胆大心不细,对许多工作,不能耐心研究解决”;
(6)“对人事考核无制度观念,无意中造成若干错误”。
蒋经国还提出“总政治部”工作也存在着4项缺点:
(1)“各单位本位观念太深,只注意到自己的业务,而忽略整体性的事业”;
(2)“拖延应付的官僚作风,仍然存在”;
(3)“不能主动,缺乏创造力”;
(4)“对附属单位联系与指挥应加强,以后附属单位四字应改称业务单位,改正主从观念。”
为改正上述缺点,蒋经国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1)“本部是军事机关,各同志无论在组织、精神生活上均应合乎军事要求”;
(2)“承办公文,必须注意简单迅速”;
(3)“要加紧对政治及本身业务的学习工作”;
(4)“命令必须绝对服从,力求贯彻”。
在1951年8月国民党军政工检讨会上,蒋经国宣称“政工的总路线是正确的”,并认为政治工作取得了很大成效:
(1)“官兵对为谁而战、为何而战的思想开始统一了”;
(2)“官兵的情感比过去更加融洽了”;
(3)“军民的关系比过去更加协调了”;
(4)“三年的合作精神比过去更加强固了”;
(5)“官兵的素质逐渐提高了”。
对蒋经国的做法,当时台湾社会舆论颇多好评。江南对此评论说:
“新制(政工)实施后,对军队的福利、纪律以及战斗力的改善,有显著贡献”。
蒋经国的老部下、曾任台湾政治行动委员会秘书的孙家祺在背叛主人后,也对蒋经国主持军队政工给予肯定的评价:
“假使太子先生在他总政治部主任的第二任期届满之时,能够依法飘然引退,不再暗地里玩弄魔术手法,我们真要再为这位当年的‘打虎英雄’大声喝彩,称赞他是重建国军的第一功臣。”
尽管各方对蒋经国初度主管政工齐声喝彩,但问题也确实不少。宣传工作不问对象,有千篇一律的公式化毛病:“四:犬公开过于消极,而且流于形式主义”;“克难运动逐渐趋向表面和敷衍塞责”;许多政工人员既不肯吃苦,又要挂羊头卖狗肉,有的人根本不把政治工作当回事,从事此项工作只是把它看成是混饭吃、混官做。
三是推展军事主官任期制。这项制度是美国顾问蔡斯与美籍华人顾问杨帝泽提出的,蒋介石认为此一制度便于最高统帅驾驭军队,便同意了这一建议,并让蒋经国负责实施。按任期制规定:上至“参谋总长”,下至军师团各单位,都有一定的任期,即各主要军事单位指挥官每两年变更一次,可以连任一次,实行轮换制。此举在防止军事主官拥兵自重,权力膨胀。此一制度自1950年4月开始实施,基本上能使各级主管按期轮换。蒋经国在“总政治部主任”位子上连任一次,应在1954年3月卸职,结果在1954年9月调任为“国防会议”副秘书长。
孙家祺抨击蒋氏父子的上述举措是:“所谓‘任期制度’也者”,乃是蒋氏父子所玩的一套政治魔术,对于他们“所不喜欢或不需要的人,不必找任何理由或借口,可于任期满时冠冕堂皇地炒其鱿鱼”;对于他们“所喜爱的人,可以使他继续连任,真正无法再连任时,又可以派往另一重要单位过渡两年,然后再卷土重来,依然有再来4年的机会”。
孙家祺此话虽尖刻,但符合实际。本来,蒋经国在大陆时期并没有过人之处与自己的班底,即使有,也不过是强硬的后盾与他在赣南时期任行政专员、中央干校教育长时期的一些干部而已。然而这些干部既没有全部来台,其中又有远近亲疏之分,所以他掌握的那些无数机关及组织所需的无数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员,远非他原有的那班人马所能应付得了,因此只好就地取材,藉以弥补自己干部的不足。
蒋经国退台后所形成的班底,大致来自7个系统:
(1)赣南系。这是蒋经国自苏联返国后任江西省第四区督察专员时,在赣州赤朱岭办的青年干部训练班毕业的第一批学员。这批学员与蒋经国相处时间最久,信任度最高,尽管人数少,但势力最大。其中主要人物有:王升、江国栋和萧昌乐等。王升后来出任蒋经国主持的政工干校的第三任校长,曾官至国民党中常委,成为蒋经国的左膀右臂。江国栋也被安插进彭孟缉主持的台湾情报工作委员会,任副主任委员,直接贯彻蒋经国的各项指令。萧昌乐也曾升至高位。
(2)干校系。这是中央干校毕业的一批学生。当时蒋经国任该校教育长,因而这批人就成了他的核心干部。此系统的主要人物有罗才荣、江海东、楚崧秋、李焕、陈元、包遵彭、蒋廉儒等人。在上述人物中,最发迹的是李焕,靠着蒋经国曾出任台湾“教育部长”等职,后来成为国民党中央秘书长和“行政院长”。
(3)政工系。这是蒋经国到台后任用的一批政工干部。这批干部主要以北投政工干校毕业生为主。政工干校是1950年9月蒋经国奉蒋介石之命开始筹设,指定嫡系大将王升草拟建校计划。翌年2月,成立政工干校建校委员会,负责策划事宜。蒋介石为该校规定的训导方针是:
“以培养笃信三民主义,服从最高领袖,忠党爱国,坚决反共抗俄之健全政治工作干部,使能参与陆海空军各级部队……共同完成国民革命第三任务之使命为教育宗旨。”
11月1日,政工干校第一期学生正式开课,蒋经国在开学典礼上发表讲话,要求所有学员做到:
(1)“绝对性的信仰主义”;
(2)“无条件的服从领袖”;
(3)“不保留的自我牺牲”;
(4)“极严格的执行命令”。
通过该校的创办,蒋经国大量网罗人才,使政工干校成为台湾的黄埔,门生遍布党政军各界,为日后蒋经国升迁护航保驾。
(4)特工系。这是蒋经国统一情治机构之后所接收的全部特工干部。其中包括军统、中统、二厅、宪兵、保安、外事等许多特工系统。该系统属蒋经国系统的外围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