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天地儒侠:东方害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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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夫妻情深(四)

(7)眼泪也很稀罕

害丑难得清静,再没有心痛,只觉得自己就是一颗空心菜,空心的感觉就和饥饿没什么两样,有时候还很自得:怎么着?我长得好好的。可最近几天他越来越烦乱、心慌,他的难受不在于空,而在于是被抽空的,这让他很受不了,心底突然滋生出许多杂草要挤着往上长一样。“不行,我的心不能被占领,那样我就将受人操控了,得想个办法。”想着想着他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往前奔去,越跑越快,最后竟飞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路,沿着心的方向。方向就是目标,哪怕没有目的地。

前面,有两个人躺在地上,是瞎子,和那个神秘的漂亮女人,害丑走上前去,出神地盯着他俩。这一刻,他的心是充实的:这个瞎子,阳痿,一张坑坑洼洼酸蚀过的脸,怎么能让这么漂亮的女人跟着?这个美丽、饱满、娇嫩的女人,就像谜一样更加不可捉摸,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为什么我一见着她就放心,她一难过我就心口疼痛难忍?还是她会什么巫术?

害丑自然也看见了那只乳房,而且已经盯上很久了,难抑那不期而遇的冲动,跪下来,附身前去,轻轻吮了起来。瞬间,害丑迷醉迷失了:恍恍惚惚中,一个高大的男人过来要打他,嚷嚷说自己不是他的种。他光着小屁股吓得挪不动脚,女人极力呵护,把自己藏到这儿又藏到那儿,谁知不一会又走来许多人,伸出手指纷纷指责和辱骂女人,女人低着头一声不吭。那男人被打倒在地,女人也被抢走了,自己无助地站在旷野,被人发现后一脚踢到空中,不停地往下落啊落,这时,大个子男人起来赶去救出女人便走,女人却不顾一切地飞奔回来,把他接在怀里,这才又飞跑而去……

害丑心口一阵疼痛,只听“啪”一声响,脑门上挨了一巴掌,他跳了起来,见熙狐支起两臂,不满地看着他,竟依稀梦中那女人的模样。他使劲摇摇头,眼前实实在在看到的无非就是这样:一个垂死的瞎子,和那个永远都不肯放弃他的漂亮女人。那女人毫无道理地冲他嚷嚷:“快去!把你爸救醒!”“那是你爸!”害丑怒道:“别再这样跟我说话,惹我恼!”熙狐站起来,一脚踢他身上道:“去,把他救醒,再去弄些吃的和衣服!”这个可恶的女人,就是轻轻打一下,自己都疼得离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克星?害丑一阵心痛,捂着胸口,躲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见她毫不示弱地对视着自己,想了想,不情愿地走过去,在那瞎子身上推拿一番。

高雄也醒了,从死神的催眠中醒转,不可思议地看着熙狐问:“难道真是他救的?”害丑冷冷道:“只是弄醒而已,别太激动。什么时候睡不着觉了也可以找我,保准你睡的也踏实,别光知道抱女人。”熙狐笑笑,算是调解了他们的口角:“走吧?歇差不多了。”害丑奇怪道:“你不会也是在说给我听吧?我为什么跟着你们?可笑。”“可笑忍着!再说出口揍你!”高雄惊讶而担心地“看”着媳妇,害丑倒退两步,指着熙狐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我本来已经打算接受你呢,甚至包括你与他的关系,哼!”反正他俩对自己都是一清二楚,说完,他展袖飞去,那潇洒的姿态引得熙狐啧啧称赞:“好帅的小伙!比当年的武圣人快多了去了!”高雄疑惑道:“我们还走吗?”“走啊。”“他离开了,我们还能活着走出这里?”“那就走哪儿算哪儿。”

第二天中午,熙狐摸着肚子,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害丑!”高雄道:“他没走?”熙狐笑道:“走了就不能再来了?你什么思想!”“嘿,你确信没发烧?他就算愿意,能听见?”熙狐没有回答,半个时辰的功夫,看着远处白色的身影出现,却一直磨蹭、跟踪着不愿马上前来,不禁得意地笑了。高雄道:“我能感觉得到,你笑了?这么好的心情。”“他到了,只是不愿便来。”高雄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忽然,熙狐扭过头去,果如她所料,高雄的态度有些异样,虽然就一丝的冷意,已足以让她震惊:“怎么了,你?”“没什么。只是,他怎么突然听你的话了?”熙狐想想,释然道:“哦,这个呀,我早就感觉到了,只是一直没试试。”“没试试什么?”“等他走了再告诉你。”“为什么要等他走?是因为我们的私密会令他难受?”熙狐僵在那里,她终于听出丈夫的意思,心里一阵揪心的难过。害丑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道:“又怎么了!总是这么突然!”高雄竟有些激动:“突然,也不突然。”熙狐低声道:“你,那么想我?”高雄抬起头,显得异常高傲,好像他的某个想法得到了验证,叹口气道:“如果只是为了救我,只是为了活着,真的大可不必。”

害丑隐约听明白了二人的对话,知道自己的心痛竟是起因于眼前这个没一点用处的、碍眼的瞎子,当即大怒,一脚踢出,高雄被抛上天,就等落下来摔成肉饼了。熙狐惊叫出声,跑过去要接了他,害丑长长地吐了口气,心想,这个女人又不要命了,我总不能让他死在眼前吧,那样自己的心还不痛得裂成两半?!

高雄没死,但他好像比死了还难受些,如同一个被玷污了的高贵灵魂,桀骜不驯,悲怆地喊:“天哪!这就是人吗?这就是爱吗?这就是仁爱礼仪的人世间吗?!”一颗圆圆的泪珠在熙狐眼眶打转,她无助而茫然地仰起头,碰着害丑的目光,发现他竟抓住胸口,紧咬着牙关,却坚定、残忍而冷酷地准备要欣赏了这台好戏,于是,那滴盘桓许久的泪终于冲出藩篱,滑落脸颊!

熙狐用手接了泪珠,瞬间忘了所有的不快,兴奋地叫起来:“高哥,我流泪了!你看你看,我掉眼泪了!”她小心地捧着那滴泪:“哦,对不起,我忘记你看不见,我给你喂了吧?你尝尝是什么味儿?”渐渐地,高雄也跟着激动起来,含了咂咂嘴,愣了片刻,忽然也流下泪来。熙狐又痴了,捧住道:“原来眼泪都是这么清亮透彻!我也尝尝。”她眼睛忽闪忽闪,对着丈夫不解道:“你后悔什么?”高雄羞愧的说不出话来,只紧紧地抱住她臂膀。害丑忍了半天疼痛却没看见他想要的结局,心生懊恼,甩袖而去。

(8)秀才卞钟黍

第二天,害丑又来了,笑嘻嘻的,带着喷香的馕饼和青稞酒,搁那里却不走开,期待着什么。熙狐也不理他,张嘴就咬,却被辣的直叫,忙去喝口“水”,又辣得直摸喉咙,她想教训他,却一时连话都说不成。高雄则明显地上当了,他对酒一见钟情,爱不释手,喝完了还吧唧着嘴,似在回味。害丑一阵懊恼:“东西明显地被浪费掉了。”这是他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忽然就打心里笑了:“等两个月后走出戈壁滩,我还能没办法个酒鬼?到时候牵着瞎子的鼻子想干啥就干啥,看这个女人能怎么样!”

在这个几乎是极限生活环境里,二人一无所有,熙狐再妩媚漂亮也没人打她主意。高雄每天还有酒喝,行人虽然好奇,也偶有同情怜惜之意,但都谨慎而紧张,连个招呼也不敢轻易打了。害丑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一天一顿饭,对二人照顾的已是相当不错,只是后来改往石咀驿拿烧饼和酒,烧饼香甜了不少,酒却没找到烈性的,令他略感惋惜。

石咀驿虽然人不少,但大家都注意到了他俩,一个酗酒的瞎子和一个不离不弃的美丽女人,一些显而易见的简单联想,让他们一个个心如撞兔。两个伙计模样的人率先将他们请到个小酒馆,高雄很快被灌醉,熙狐也喝不少,迷醉中看到一矮个子、半老头走了过来,好像对两个伙计申斥了一番,随后扶了她往自家走去。熙狐大概感觉遇着好心人了,也放松了警惕,却拉着高雄不撒手,那半老头摇摇头无奈道:“一起,一起。”说完竟发力抱起了比他还高的熙狐,一边示意伙计背起高雄先走。

谁知老头太想那事了,半路上随便找个略微偏僻之地,便放下美人,匆匆忙忙扒光衣服。口水随即吧嗒吧嗒滴到玲珑的胴体之上,那声音就像是暗夜里满是苔藓的岩壁落入深井的水滴,和那种能传出很远的脚步声,让人毛发倒竖。只见他身子和胡须一起微微颤抖,一嘴啃了下去,却突然一声惊叫,再也没能抬起头来。原来是尾随的几个年轻人,见他个老头子竟要得手,自是忿忿不平,故意突发惊叫,竟然就将他吓死了。

大家哪管得了他?一拥而上,欲分享那道美色盛宴,一边解裤子一边商量妥当,由刚才发声惊叫的家伙先来,谁知道没有惊叫,那家伙照样软趴趴地垂下两臂,倒在地上。其他人一起回头,没发现什么,跑了几个胆小的,就留下一个胆大的,一边试探地弯下腰去,一边突然回头,一颗石子端直奔他额头飞去——同样直挺挺死了过去。此时拐角处走来一瘦弱书生,手里拿着个树枝,一边走一边摔打着马路两旁的东西骂:“什么世道!好心都让狗吃了,好菜都让猪拱了!”忽然停下来,两眼发光地盯住前面,竟不惧那三具尸身,只警惕地环顾了四周片刻,便抱起女人,匆匆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间寒舍,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钟儿啊,看书别太晚了,早些睡,明儿也是一样的。”那书生大汗淋漓,喘得很厉害,不耐烦道:“知道!睡你的吧!”看得出,他是很认真的,举着煤油灯,一寸一寸皮肤地看,一边赞叹不已。门外害丑忍不住叹息出声,“啪——”煤油灯掉在地上,半响,屋里响起不停的磕头声和轻轻的求饶声。不一会儿,女人被拉了出来,放到他家屋外隐蔽的角落里,又半响,书生推门出来,见四处无人,揉揉眼,发现女人还在那里,偷偷摸摸、极其紧张地伸出手去,一手忙活着捋自己那玩意,一手忙抚摸地上之人,很快抖完“尿”,又悄无声息地进屋去了。害丑看的正惊愕不已、茫然无措之际,书生又出来,穿戴整齐,摸了一遍女人的身体,俯下身狠狠地亲了几口,急匆匆离去,不久竟找来一大夫,将女人抬进店中,自此一直规规矩矩守候在身边。

夏日的阳光起得早,熙狐醒来,闻着浓重的草药味儿,狐疑地看着书生,书生上前施礼道:“在下卞钟黍,姑娘昨晚被心怀不轨之人人下了迷药,终于醒过来,我也该走了。”说完竟真的步了出去,熙狐听明白了,心中万分感念,只是身子依然发软,看着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书生!书生!他会不会是秀才啊?”郎中一旁道:“尚未考取,但学识人品都是没的说,姑娘昨晚可是多亏他了。”

害丑不知哪里弄到一把扇子,一边扇一边感慨道:“好人哪!现在的好人可是越来越少了。”熙狐走到店外,欲去找了丈夫,奇怪地看着他,心道:“他终于不只盘算和索取别人,也开始思考了。”谁知害丑却又神秘地笑着对她道:“你说人那么自私,虚伪,胆怯,变态,你还那么辛苦地要做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病?”熙狐心道:“他果然开始动正路上的脑子了。”便一本正经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但人应该是,人应该是可沟通的,美的,优雅的,智慧的,高尚的。别人是不是人你先不管,做好自己的人。”害丑恼怒万分,一声长啸,飘去远处道:“你太不正常了!我竟然为了你好,连带着我自己也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高雄被人扔在马厩里,兀自不醒,但熙狐总有办法找到他。除了惺忪的两眼、身上多处马粪外,头上的几根料草也在显示,所有一切都没能阻拦高雄酣甜的睡梦,他甚至有种找着家的感觉,对这个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产生些许说不出的满足、怀旧、依恋。熙狐道:“那些混蛋给你下套,看我以后不收拾他们。”“别安慰我了,你现在能收拾得了人家?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唉!要不我们还回天鹅湖吧,臭就臭点,也比把命搭这儿强。”“不强。事儿都有个该不该,要是就为了活着,我们老早也不必把肉身凡胎当做最高的参照,费心修炼了。”“唉,我想做人,人想成仙,奈何?为何?”“说不定神仙还烦呢?要是没有了烦恼,岂不也就没有了欢乐?没有了欢乐,那他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劲儿了?”“就你会说。我只是觉得人比畜生凶残千倍万倍,手段也多出万倍千倍,你我似羊入虎口步步惊心,还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了,既留在人间,又远离世事,不好吗?”“那你这一趟走的什么?处处逃避,那是弱者。就比如见着这草料,你要老想起和羡慕家畜的悠闲、不为生计忙碌,那就哪里都不必去了,要是还能想起草地、阳光和嬉戏追逐,那你一刻的欢愉体悟,远胜过它一世的悠闲自得却思维懒惰、任人宰割!”高雄还能说什么呢,半响,叹道:“你迟早要为那一刻引火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