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众说纷纭
熙狐看着高雄,缓缓说道:“是不是害丑的出现在你心里形成了阴影?你对事的态度发生了改变,很遗憾是变得不对、不好了。我当然不想把自己烧了!但真到那一刻,烧就烧了,让勇敢占据你,让你成为你自己,而不要让恐惧一击成功,攫取、消磨和糟践你。”高雄笑了,竟似生出些豪情:“嘿嘿,你那时不是驮着黄沁兰吗,咋变得像常建仁一样?那么多理,如何不知道,能击垮我的人百数十年都不会出世呢!”熙狐见丈夫来了兴致,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呵呵,黄沁兰?”凑到高雄耳边低声道:“除了比我漂亮外,还不如我呢?至死都不是肉身凡胎!”耳语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高雄突然心动,也小声道:“是啊,她的美是幻化出来的,美到极致处便平息了人的其他念想,所以你看,主人一见她竟自阳痿了。她哪有你美?你的美最让人心动,最勾引人的,是那种包含有生命冲动的美。”熙狐兴奋而娇羞地刮了他高高的鼻梁道:“怎么说话的!你也是坏蛋,我以为你心死了呢,却是把自个给藏起来了。”高雄揽过她道:“我恨不得把你藏起来才好呢!这么好个女人,怎么放心啊。”熙狐顺势钻他怀里吃吃娇笑起来:“啥时候学会了吃醋?天天生闷气,原来是在受这份煎熬!”高雄的嘴压了过去,两人的身体瞬间迎送纠缠在一起!
这其实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历史事件,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次突发性事件牵涉进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大人物,但这事它不好大张旗鼓地说,所以在当时就出现了许多种说法。两个当事人都不愿详谈,高雄一幅很淡然的样子:“当时就是有一种很美好、奇妙而又绵密的东西要消融我,那我也不让,不搏上一搏,哪就能束手被擒?我只记得我很投入、很努力。”熙狐则更简单,仿佛描述了她遭遇过的一种天气现象:“那时天际突然激射来一道雄劲的光气,光气中一个伟岸的身影突破一切包围,往我身体走去。仅此而已。”
两个见证人的叙述也是各有不同,我当时正在天上闲逛,看到了这一幕,我发誓我真的是在闲逛,只是偶遇了这件事而已:一个神秘的马厩,马厩上空有丝丝蒸腾的气息,光折射了这种气息,马厩就在这种气浪中一恍一晃的。马厩里边,有两人挥汗如雨,彼此辛勤耕作着对方的身体,汗水在不大的马厩里汇集成小小的池塘,有马粪被漂了起来,又往外流成一条小河。有呻吟声,呻吟盖过了夏天轰隆隆的雷声,像是有魔力一样,轻轻抚摸着这个世界让她安睡,又深深吸引和指示着这个世界让她奋起。此外,还有个纯粹的局外人,被最终卷进了整个事件中,那就是东方害丑,他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目眦尽裂地往里看着,直至里边的人自己停了下来。
那个一直站那里的,就是另一个见证人害丑,他在后来的《秘闻录》中是这样披露这段内幕的:“那****生气之极,离开熙狐,漫步镇上,侦测到一处灵气汇聚之地,正要前往,心中忽然一阵燥热,不得不又去照看那个很坚持的女人。我赶去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两个赤条条的人忘我地抚摸,随即又好似互相虐待,我忐忑不安焦虑躁动,忽然一阵异常温柔的心痛袭来,霎时间,全世界都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香骚味中,那种气味初时冲人鼻息,叫人心浮气短,渐渐地竟沁入血脉皮肤,飘作一缕思绪,像是一粒等待着要被继承下去的因子,深深潜伏进我的心底。那个酗酒的瞎子,我后来将他看做父亲,令我深深震惊于他的阳刚,他神奇、有力,竟然能够重拾信心再振雄风;我同样深深震惊于那个女人,我后来直接把她叫做是‘娘’,她美丽,坚定,充满人间气息和母性光辉。”可以说害丑的回忆中有一处非常有益的误解:他喂高雄的药确实消真蚀阳,但高雄那时尚有两三百年的真气灵力,必然是先消蚀掉它们才能最终致那肉身于痿靡之境,所以事实上他一直没有阳痿,但这一误解彻底触动了害丑,连同这次惊心动魄的观摩,一起增强了他的人性,使他的人生从此发生逆转,走向自主思想、主动求索的道路。
不过这桩事在后来宽州府的正史中一直没有记载,因为非常“不齿”,甚至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内,便有不少人站出来翻案,这些人大致可以分为三派。一是“辟谣派”,实乃政要裹挟着的道德家,他们直接改写道:“高雄先生虽盲,但心中透亮,与贤妻一起,欲效仿孟母三迁,以期教化激励爱子,在马厩前以“三防”之大德性谆谆教诲,告诫他人、物之大防,男、女之大防,理、欲之大防,一家三口体悟冥想,又得到武圣人垂青指点,东方先贤(即害丑,编者注)从此步入正途,救民水火。另一派号称“考据派”,学问家居多,他们风闻言事,却一针见血地指出,所谓当事人和见证人的叙述均不足采信,他们可能是出于对自身的美化,或者就是受到了威逼胁迫,事实上那应该是一段极其不堪回首的往事:高雄不是阳痿过了吗?所以那天二人只是瞎折腾一番,大家都不尽兴,也因而害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仍然很看不起他父母。第三种是“科学派”,千年以降,西方有个伟大的科学历史大家,参照各种资料,动用了许多高新科技手段,真实还原了当时场景(有精彩视频为证!欢迎点击!!!),竟把这段野战载入史册,他这样写道:那日,中天紫气氤氲,祥瑞降临,人性高蹈,神性失色,爱念绵广,情意荡漾,酣畅淋漓,雄浑劲疾,惊天泣地,万物动容!最后还莫名其妙地高呼:在这里,一切文明律令又都让位于天道人德,拯救的方舟修补好却再没有用了!人类的家园在东方!我们的未来在这里!
不管后来,大家出于什么用意去篡改这一段无聊的往事,或者说是精彩的****,有一点都还是认同的,就是后来发生的,而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的开端:害丑有了变化。倘若不涉及随后一些政务性的东西,说到变化本身,当时便已经很明显地显露出来:
一切都安静下来,熙狐有了感应,迟疑地回过头来,裸体上满是汗水流过的痕迹,发际一滴未落下的汗珠晶莹闪烁:她僵在一边,看着马厩外发呆的害丑,心里七上八下,使劲打着主意却又没了任何主意。害丑心有所动,突然觉得眼前这对夫妻非常了不起,特别是与他见过的那些人比,多了许多坦诚、勇敢、真挚,便产生一种想要光明正大做事情的冲动!他虽然还不想让众人仰望,不想听万民欢呼,不想如刍狗一样驱使他人,但却觉得自己与眼前这场轰轰烈烈的壮举有很大关系,好像跟着二人一起重又完成了一次呼唤、耕种、蕴育!他再也不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讨厌的地方,特别是对熙狐,甚至张着嘴,好几次都想叫声“妈”,双膝发软,都已经跪了下来,却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声来。
然而熙狐分明是听见了,打心里听见了,她激动不已,竟忘记要穿好衣服,便光着身子跑出来,也跪害丑跟前,喉头哽咽,语无伦次:“儿——孩子,你,真好!”荒唐到如同要拜堂成亲一样。高雄摸索出来,将衣服扔在地上道:“败家娘们,尽丢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