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边明月枕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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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永生之爱(3)

3.金叶榛与落枝桑

他闭上了眼睛。在这天宇底下,只要太阳能照到的地方,它都可以健康地生长,这才是值得感恩和庆幸的。又何必拘泥于谁家的庭院呢?

车里灯光很明亮。

桑柠从反光镜里看到自己头发已经散乱,围巾也半搭在肩上,狼狈极了。书淇定定地看了她三两秒,伸出手来为她捋了捋额头的头发,帮她系好围巾,然后转身去发动汽车。

汽车驶了出去。桑柠的胳膊和膝盖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咬着牙,竭力忍住眼泪。书淇不声不响地把一盒纸巾递到她面前,没有说话,继续平平稳稳地开着车。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先前吹了冷风,又受了伤的缘故,桑柠的头开始昏沉沉的,随即倒在靠背上睡过去了。等桑柠醒来,发现四周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雪白的天花板,硕大的吊灯,米色的沙发……自己正躺在软绵绵的沙发里面。

她努力回忆先前的情景,不难猜出是书淇将她从车上抱了回来,她的脸顷刻红到了脖子根。

正在这时,书淇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见她醒了,便弯腰去扶她起来。

桑柠方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家。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家里来。她看着书淇的表情,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和温柔,却漂浮着一圈化不开的惆怅,桑柠努力地想找到几个月前那张动不动就笑得阳光灿烂的脸,却发现一切似乎是徒劳。最近他变了。那一瞬间她才突然觉得曾经那样随意平常的笑脸是怎样的珍贵。

“喝了它。”书淇把水杯递到她的手中,以略带命令的口吻说,随即在她身边坐下来解释说,“本来有个会要开的,突然又取消了。回家路上便想着会不会林亦轩没去,越想越不放心,便折回去看一眼。”

他叙述得很平静,仿佛是努力不想惊动桑柠的情绪。但桑柠的肩膀却抽动着,她是断不可能平静的。她微微张开嘴刚要说话,不料书淇又抢先说道:“我想,林亦轩一定有事情耽误了。否则,他不会不守信用的。”

话音落下,他便起身离开了客厅,留下桑柠一个人愣在那里。书淇平素俏皮幽默,却又有些恃才傲物。无论从瑷蓁还是桑柠的角度,他对林亦轩都有几分敌意。帮他说话,这是第一次。

书淇很快又出来了,他远远地站在客厅的那头说:“浴缸我已经放好水了。今晚就住在这里吧。”他的音调平和低缓,带着恳求的味道,让人不忍心拒绝。

桑柠看着他那遥远而模糊的表情,点了点头。

等桑柠洗完澡出来,穿着书淇的白色睡袍出现在客厅里。书淇正喝着咖啡,见到她,他右手的匙子轻轻在杯中搅动着,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她的身上。睡袍落到桑柠身上显得极为肥大,仿佛是挂在她身上。雪白的颜色把她的皮肤衬托得粉嫩,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脸颊上,还滴着水,清秀得像一枝刚刚出水的荷花。

书淇看着,心底一股剧痛向他袭来。

桑柠发现书淇一直这么盯着她,脸烫得快沸腾了。

“桑柠,”书淇目光灼灼,喉口却哽咽着,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来这里坐,和我聊聊天。”

在桑柠的记忆里,书淇很少要求她什么,即使有也不会很过分,再加上她本人个性随和,因此总是答应他的。而现在不知为何,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她感到恐慌。

尽管这样,她还是走了过去,正对着他坐下了。她以为他这么郑重其事地邀请她聊天是因为有事要和她谈,不料他说的全是些闲散得近乎无聊的话题,当然其中也问到几次关于她小时候的事情。桑柠便尽可能多地讲关于瑷蓁的一些事情,整体上她都是挑着快乐的记忆说的,其实所谓的不快乐的也都被她抛在脑后忘得差不多了,唯一的存在于她记忆里的便是十几年前,她记得自己被瑷蓁的呓语惊醒了。

“书淇,有件事情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是我反复想过,或许只有你,才能解开这个结。你答应我,一定要体谅瑷蓁。你知道,这些年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煎熬,你要是不原谅她,就没有人可以帮她了。”

书淇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瑷蓁的心里有一个秘密。这些年来,她在心里筑起一座孤坟,埋葬了它。她努力地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尽量实现你爸爸妈妈的期待,可是,她始终也没有摆脱那重阴影。帷源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如果他不死,或许不久以后就可以做到了,可是他又出了事。

“瑷蓁刚刚来我家的时候,她睡得不好,我便常常和她一起睡。有天晚上我被她的哭声惊醒了。她在梦中说,你们家之所以出那场事故,是因为她太顽皮想搞清楚器械的构造,趁你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把户外用具的零件卸了两个。因为家里人提前出发,她没来得及装回去,因为害怕挨骂,也没敢告诉你爸爸妈妈。”

书淇的目光直直的,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她多爱你吗?她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和你分开?因为她不敢面对你,才逃到了我家啊!”

整个过程中书淇都静静地听着,桑柠发现书淇沉默的时候让她很心慌。

“桑柠,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书淇突然问,却没有看桑柠,目光落在远处,仿佛落在记忆里。

桑柠漠然地摇摇头。

“如果抛开法国不算,到今天为止,正好一百五十天。真巧,对不对?”

桑柠紧盯着他,“你有心事。”

书淇笑了,但那丝笑容也是心酸的,“桑柠,我能抱抱你吗?”

桑柠更是意外地看着他,却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书淇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伸出宽大的胳膊环抱住她。桑柠的下颌抵在他的肩上,后背牢牢地被他嵌在手臂之中。

他的怀抱温暖,带着淡淡的香气。眼前的书淇早已不是她意念中的顽皮男孩,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我能亲亲你吗?”

书淇的声音又在耳边轻柔地响起,桑柠顿时一个激灵。这个韩书淇是怎么回事?得寸进尺吗?她本应该推开他,义正词严地责备他一通,可是她却无法那么做。她的心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就要失去他的恐惧感笼罩着,不敢吐任何字。

书淇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上,像一朵飘落的梅花。

桑柠战栗着,不能自已地蜷缩在他的怀抱中。书淇的胳膊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许久后他幽幽地问:“桑柠,为什么爱上林亦轩?我始终宁愿去相信你爱上他,只是因为他比我出现得更早。如果没有林亦轩,或者说你先遇到了我,现在你爱的会不会是我?”

桑柠错愕地一颤。她没有回答他,而是惯性地低下头,躲开他的逼视。

她在寻找答案。

书淇却会错了意,以为自己又让她为难了。他松开她,“其实我的问题太傻,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如果’有意义的话,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他站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我来帮你包扎伤口。我差点忘了这事,你看,都有淤青了。”

桑柠正要说不用,书淇已经拿来了急救箱。桑柠有些窘迫,但他一再坚持。他一边用酒精药棉为她的伤口消毒,一边抬头问她:“疼吗?”

桑柠摇摇头说不疼。

书淇却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要伪装,疼就说疼,别撑着。”

桑柠垂头看着他。他非常细致,也很熟练,一举一动都有条不紊。书淇抬头看见她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桑柠恬静地笑了,“书淇,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和瑷蓁,都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书淇的手在空中停住了。他收拾好所有东西,仰着脸望着她说:“你又何尝不是呢?”

罢了,书淇把急救箱放回架子上,回到桑柠跟前,“已经很晚了,你今天又是伤又是病,该早点休息。”

桑柠起身跟着他往卧室的方向走。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在外面留宿,何况还是在一个年轻男人家里,不知为何,她却一点也不感到陌生,而是熟悉和温暖。这种感觉连她自己都感到困惑。

书淇拧亮了床前的台灯。宽阔的卧室里顿时洒下了一片橘色的光辉。这是桑柠最喜欢的灯光的颜色,橘色让人感到安详。她的心因此在一瞬间变得更加安定了。

书淇示意她早点休息便往外走。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又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她,片刻后说:“桑柠,记住我的话,以后如果林亦轩再迟到,你就找个温暖而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站在原地傻等了,知道吗?”

“书淇……”桑柠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往上涌。她本能地叫着他的名字,向着他走去,在他的面前停住了。

“你不回答我,我就算是你答应了。”说完,书淇莞尔一笑,便开门走了出去。门外的灯光随着门的合上而被全体驱逐出去了。桑柠在床边坐下,床头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桑柠拿起来一看,相框里是小小的书淇和小小的瑷蓁的合影。

在那一瞬,她发觉在心灵深处某个地方,想到书淇,竟然是痛痛的。

桑柠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在空中。透过米黄色的碎花窗帘,几束阳光照到床头,落到淡绿色的床单上。她揉揉眼睛看表,竟然已经快到上午十点,书淇一定在外面等了她很久,只是不忍心打搅她所以一直没有叫她起床。她心里过意不去,便翻身跳下床,等她稍做整理冲出门去,外面屋子竟然空空荡荡的,只有饭厅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杯牛奶、一个煎蛋和几片面包,像是为她准备的早餐。

书淇呢?

正当她带着疑问,餐桌上那个平放的信封便落入了她的眼帘。

这下她确定书淇是出去了,便不再环顾四周找他,而是带着满腹的疑问,走到餐桌边,撕开了信的封口。映入眼帘的是一页苍劲的笔迹。

桑柠:

等你醒来,我已经离开了。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珍惜林亦轩。你说得对,他只要知道你在那里等他,就一定会去,如果迟到了,必定是因为他碰到了一些事情耽误了。

桑柠,记得平安夜在餐厅里谈起我有过很多女朋友。其实这些年我的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找到姐姐。没想到找到姐姐之前先找到了你。你是第一个进入我心灵的女孩子,或许当初在法国那一泼,我的生命便注定沾染上你的色彩,洗也洗不掉了。

桑柠,谢谢这些年来你给姐姐的友谊和爱。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风雨,我却没有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是时候帮她做点什么了。但她距离真正的健康还很遥远,所以今后的日子,请你帮我照顾好她。就如你所说的,看着她走到她的方向,在要摔倒的时候拉她一把,拜托了。

桑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理解我,体谅我,支持我,对不对?

桑柠,祝你幸福。

桑柠,我爱你。

书淇于即日

桑柠,桑柠,桑柠……几乎每一段开头都必定是一个桑柠。桑柠把信纸放下,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书淇的声声呼唤。自从兰蕙去世后,她便变得极为患得患失,生怕身边的人在某一个清晨醒来时突然离她而去,偏偏书淇留下的种种迹象都给了她这样的感觉。她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扩张起来,背脊处一股凉意直往上蹿。

书淇,你在哪里?

门铃骤然响起。

一定是书淇回来了!桑柠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欣喜。正当她欢天喜地地跑去开门,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亦轩,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又十分憔悴。

见到彼此,他俩都吃了一惊。桑柠顺着亦轩的目光看去,顿时窘迫起来,自己竟然还穿着书淇的睡衣。

“你……”

“你……”两人都同时说话却都是欲言又止,便更增加了几分尴尬。随即桑柠闪到一边让开了门,将亦轩请进了屋。

亦轩看着桑柠,迟疑地问道:“你昨晚上住在这里?”

桑柠犹豫着点了点头。

“对不起。”亦轩沉默了会儿,说,“昨天晚上临时出了很紧急的事情。你有等很久吗?”

“没有。”桑柠静静地摇摇头,勉强一笑,“等了一会儿估计你有事来不了,就走了。”

虽然她的叙述极为轻松平静,谎话也没什么问题,但亦轩的脸色还是微微有点变化。他又问道:“你昨晚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桑柠回答得出奇快,“就是很普通的事情,现在已经没了。”

亦轩也没有追问,说:“那我送你回家吧。”

“你专程赶来就是为了送我回家吗?”

“韩书淇一大早打电话让我来这里接你,我也没顾得上多问便赶过来了。”亦轩见她呆立着不动,便又说,“快去换衣服吧,你总不能就这样回家吧。”

一股不祥的感觉迎面袭来。桑柠后退一步说:“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家!”

“为什么?”

桑柠越发慌乱了,“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书淇,但从他的言行判断,他肯定是遇上大事了!我得去找他!”

“你去哪里?我送你。”

桑柠换衣服出来,回味着亦轩方才的话,“你说最近公司里出了事情,是什么事情?”

“最近公司卷进一起商业诈骗案,可能和银涛有关,目前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指向了他。”

“不!”桑柠失声惊叫起来,她立刻想到了兰蕙日记里提到瑷蓁,“这次的事情,除了许银涛,和瑷蓁有没有关系?”

亦轩默然地点了点头。

桑柠深吸了口气说:“我们现在走吧!”

“你不是说要去找韩书淇吗?”

“是的。现在我已经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了!”

从书淇的办公楼走下来,昌叔用沉默给予了桑柠最为担心的答案。这时亦轩也打来了电话,“你别担心了。瑷蓁刚刚从公安局回来,他们只是例行公事调查,没什么事情。”

亦轩的本意是第一时间告诉她好消息,以免她担心。

但是桑柠却更加担心。

有人没事,有人就该有事了。

必须尽快见到瑷蓁,只有这样,或许才能阻止这一切。

桑柠见到瑷蓁时,她刚刚从公司里出来,行色匆匆。进了餐厅门口,她在桑柠的对面坐下,点了自己的午餐后,方才抬头问她:“听说你找我很急,有什么事情?”

“你现在可以向我摊牌了吧。”桑柠痛心地摇摇头。瑷蓁伪装的本领确实很高,只是桑柠已经不会再相信她这从容和风度了。

瑷蓁从服务生手中接过午餐,头也不抬地问桑柠:“摊牌什么?”

“你进长河集团,和亦轩的关系,一切。”

瑷蓁随即笑道:“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便捕风捉影吧?我进长河集团是因为觉得它是适合我的大企业,和亦轩在一起也是因为我们合得来,和他暂时分开也是因为我们出现了一点问题。如果你是因为这次警察传唤的事情起了猜疑,那和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是和你没有关系。”桑柠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摇头道,“你不缺钱,也不缺乏智商和才干,当然不会泄露客户资料。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管理学学士和经济学硕士,你可以做很多事情。例如操作长河集团的资金链,串通招投标……”

“你现在是在发挥你作为法律学硕士的专业技能呢,还是作为文学家的想象力呢?”瑷蓁笑若春风。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通过公安局,如果书淇不出手相救,长河集团就会陷入重重危机,项目停工,资金短缺,随时可能宣告破产。”

瑷蓁又笑了,“桑柠,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瑷蓁,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你不要再骗我了。”桑柠无奈地摇摇头,“我看过兰蕙的日记,你和许银涛之间的合作计划我都一清二楚。因为长河集团亏欠过帷源,你要为帷源报仇,所以打算要以你自己的羸弱之躯,陷长河集团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是不是?”

瑷蓁停顿了一会儿说:“是的,我是为帷源报仇。不过我要的不是长河集团破产,而是许静如一定要低头。如果她不低头,那就等长河集团破产吧。这世界是公平的,许静如付出的不应该是金钱而是尊严的代价。可惜许静如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这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如果长河集团倒下,就像当初金源倒下一样,也算是一报还一报,非常公平。我根本不在乎能否全身而退,因为对我而言,一切都要结束了。”

桑柠听着瑷蓁的“坦白”,她的语气几乎是悲壮的,无所畏惧的。

“瑷蓁,如果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对不对?”

“你真天真。如果我的计划随时都可以喊停,那我不是在和老天赌机会吗?何况,该停的时候,它自然就会停下。这也是当初我不想和你接近的一个原因。你这人太过单纯,凡事想着以德报怨。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我只相信天道公平。”她站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下来说,“不过,林亦轩早已是我停止的环节,我把他还给你。”

桑柠看着她的背影,说:“还有一个人,值得你为他停止。”

瑷蓁转过身来,“谁?”

“韩书淇。”桑柠静静地说。见瑷蓁一脸迷惑,便走到她跟前,“你以为你的计划都是天衣无缝的吗?或许它早就穿帮了,只是有人一直在保护你,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你是说韩书淇?”瑷蓁蹙眉道。书淇以前的各种言行瞬间全部涌入了她的脑海,因此桑柠的话并不难让她信,“他凭什么那么做?他喜欢的可是你。”

“凭他爱了你二十几年。”桑柠回应她,声音平静得像寂静山林里露水滴落,“凭他牵挂了你十几年……凭他还有个名字,叫做忱儿。”

瑷蓁的脸色变成了惨淡的灰色。

“不可能……”瑷蓁很快醒了过来,抓住桑柠的衣袖,“你为了阻止我,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见桑柠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的表情由惊惧变得近乎绝望,“他现在在哪里?!”

“他在公安局。他回国的唯一目的就是找你,找到你后,发现你在带领自己走向毁灭,因此一直隐瞒身份,一方面想办法劝你,另一方面怕你的计划给你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便在暗中把你做的事情都往他的名下转。他有IT、金融、管理三个硕士学位,这根本难不倒他。我在猜测,他和许银涛之间,甚至可能已经达成某种交易了!”

瑷蓁颤抖着问:“那是什么交易?”

“给许银涛好处,牺牲自己,保全你。”

“不……”瑷蓁的泪水落下。

桑柠慌忙扶住她,“你冷静一点。他一个小时前被警察带走了,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有证据,只是传唤他……”

她话音未落,瑷蓁已经拉开门冲了出去,像一阵风跑上大街,拦住一辆出租车,桑柠也赶紧跟在后面。出租车在公安局门口停下,瑷蓁跳下车,跑进大厅。

两个警察正好带着书淇出来。

瑷蓁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她的目光顺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经过他的鼻子、他的脸往下落,最后落到那双银光闪闪的手铐上,她只感觉一阵眩晕。

书淇惊愕地看着她,吞吐道:“凌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对不起书淇,你打我骂我责怪我怎么都好。”桑柠愧疚而心痛地看着他,“事到如今,我不认为应该再瞒下去!”

书淇的脸色黯淡了下去。他一抬头,迎来的是瑷蓁悲戚的目光。透过模糊的泪光,书淇的眉眼在她眼前幻化成十几年前那张稚气而天真的脸庞,在旧时南京的小院里,快乐地仰望着头顶的风筝。随着泪水渐渐滴落,旧园的影像又慢慢散开了,面前依旧是冰冷的白色灯光、一脸肃色的警察,和高高大大的书淇,他的嘴角翘着,对她微微笑。

“照顾好自己。”书淇深深地看着她,接着转向桑柠,“把她带走吧。”

“不……”瑷蓁冲上去抓住他,反抗着来拉她的警察,“你们不能带走他……”

“桑柠!”书淇喊道,“快带走她!”

桑柠急忙上来扶住瑷蓁,瑷蓁抓住她的手,泪眼蒙眬地说:“桑柠,你也要阻止我吗?你知道真相,你都知道啊!”

桑柠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泪流满面,“可是我更知道,他有多爱你啊!正是因为知道这份爱,我才更不能阻拦他啊!”

瑷蓁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其中有一个警察不忍心看下去,说:“现在我们还要调查讯问。如果要探视或者聘请律师,你们明天再来。”说罢便带着书淇进去了。

书淇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担忧的、关切的、嘱托的,所有的心情都糅在那两束深沉的目光中。

和桑柠通话后,亦轩便回到了家中。因为这天是亦凡的生日。

亦轩听从亦凡的要求陪她到了附近的公园。这天天气很好,柳枝已经转绿,阳光照到身上竟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然而即使是这样亦轩依旧没什么情绪,最近似乎所有人的心情都是雾霭沉沉的。

听说银涛哥出了点事。亦凡在长椅上坐下后说。

亦轩点了点头,“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状况。”

你见过他没有?应该当面问个清楚。

亦轩无奈地摇摇头,“妈为此很生气。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按兵不动为妙。”

哥哥。亦凡仰着脸问他,银涛哥……真是坏人吗?

亦轩无可奈何地一笑,“亦凡,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可以用好坏来标记的--所有人都有可爱之处、可怜之处,和可恨之处。”

亦凡沉默了。

亦轩指着不远处一株葱茏的灌木问道:“这是金叶榛吗,好像你在院子里也种了一株。你看,公园的阳光好,已经绿得这么惹眼了。”

亦凡笑道:那边那株才是金叶榛,这不是金叶榛,而是落枝桑,金叶榛高贵典雅,风雨不摧,落枝桑比不上金叶榛高贵,生命力却是很强的,很容易就枝繁叶茂。

亦凡看到亦轩的笑意更加深了,却伴随着一股浓重的忧伤。

“金叶榛,落枝桑。多像那两个女孩的宿命。”他走到那两株植物的近旁,喃喃道,“要是她们能够永远绿得这么充满勃勃生机,该有多好。”

亦凡懵懂地看着他说:可以的,只是稍微晚一点。

亦轩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蓝天一碧如洗,辽阔而高远,阳光疏疏落落地洒到金叶榛和落枝桑的嫩芽上,更显示出几分动人的秀丽。

他闭上了眼睛。在这天宇底下,只要太阳能照到的地方,它都可以健康地生长,这才是值得感恩和庆幸的。又何必拘泥于谁家的庭院呢?

晚上许静如回到家中,进门便问道:“先生回来了吗?”

小凤答道:“没有。只有亦凡小姐一个人在房里。”

她应了声,便往屋里走,推开亦凡的房门。

“亦凡,你一个人?”

亦凡点点头。

许静如走到她身边去。亦凡慌忙藏起上次合作典礼的一张照片--那照片是亦轩和书淇的。

不料许静如却一把拿了过去,皱着眉头说:“从今以后,不允许你再想这个人了。你要彻彻底底把韩书淇这三个字从记忆里抹去。”

为什么?

许静如心情很糟,“因为他涉嫌经济犯罪,已经被警察拘留了。我想他和凌瑷蓁一样,一开始接近我们家就是别有用心的。”

亦凡不相信地摇着头:不会的。书淇不是这样的人,他绝不是。

许静如没有理会她,“听说他已经认罪了,究竟情形如何下个月初开庭时法官会给出一个公正的答案的。但不管怎样,你必须停止对他的任何想法。”

说完,她便把照片放回桌上,向门外走去。门被合上,亦凡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在瞬间被狠狠地撕碎。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亦凡低下头,看着照片,里面的书淇笑容可掬地站在前台,明亮的双目就像星辰一样闪亮。她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到那双深沉的眼睛里,他的眼睛瞬间仿佛变得鲜活,眨巴着在对她说话。

书淇。她轻声呼唤着,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她的心底不住地发出一种声音:不,即使全世界都不相信书淇,我都相信他!

回到房间里,许静如端详着她和林远峰的结婚照片,心里沉甸甸的。这时突然接到张秘书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