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它不分种族,不分肤色,不分语言,不分信仰,不论你漂泊到哪里,不论你走到世界的哪一个地方,它都会使人们之间得到心灵的贯通和交流。它就是音乐。
说来奇怪,我从小没有受过正规的音乐教育,身上一点点可怜巴巴的音乐细胞,则要归功于惟妙惟肖的模仿能力。简谱、五线谱一窍不通,如看天书,但一首歌曲、一个旋律听上几遍,就能哼唱出来,有时唱熟练了,也能以假乱真。几年前,在一个朋友家里遇到一帮音乐发烧友,自己平时司空见惯、耳熟能详的曲子,从他们的发烧器材里却能发出闻所未闻的声音,时而委婉悠长,时而撼人心魄。音乐竟有如此巨大的震撼力和感染力。后来,我经常光顾王府井外文书店,那是北京CD唱片最集中的地方,时常也到六部口的北京音乐厅充一回高雅,像其他人一样,正襟危坐,斯斯文文,竖着耳朵,抖擞精神,体会那短暂的愉悦。印象最深的是在首都体育馆,听小泽征尔指挥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奏的音乐会,那个日本指挥像个猴子似地上串下跳,活像跳拉丁舞,而整个乐队服服帖帖听其指挥。音乐会结束,全场观众仍如醉如痴,迈着探戈舞步,跌跌撞撞散去。美酒醉人,美妙的音乐也能醉人。
来香港以后,中环、铜锣湾、尖沙咀的HMV更成了工余流连忘返的地方。这是我见过的CD唱片最集中的商店,虽然价格不菲,但品种齐全。喜欢音乐的人,最开心的时刻是从唱片店里沙里淘金般捧回几张CD,回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谨小慎微地轻轻放入CD机,期待那盼望已久的旋律萦绕耳际。几年来,收集了几百张CD,大部分是古典音乐,也算是小有收获。
渴望与追求美妙旋律,其实是人的一种本能,谁也不愿意永远与噪音为伴。音乐是一种最抽象的艺术,其欣赏的难度远远高于文学和绘画。然而音乐又是一种最直接的艺术,听觉正常的人都可以从中得到心灵的慰藉和满足。音乐欣赏别太在乎和看重懂与不懂,听了之后能够引起共鸣,感到舒服就达到了目的。中国古代文人,有美酒助兴,有丝竹怡情,就能文思泉涌,潇洒自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不过,中式乐器适合单打一,琵琶、二胡独奏非常悦耳,放到大乐队里,表现力就逊色很多。而要气魄宏大,还要听西洋乐。
同是欣赏音乐,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欣赏音乐的过程往往是这样的:起初喜欢大型的交响乐,那里有庞大而壮观的管弦乐队,有强大的动态对比、准确的声场定位及不同的音响色彩和效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音乐修养的提高,只听大型交响乐已不能满足需要,于是开始对更高雅、细腻的室内乐发生兴趣。气势磅礴的交响乐好似生猛海鲜大餐,虽然好吃,但食多了定伤胃口;而室内乐、独奏作品等就像开胃小菜,清淡可口,令人回味无穷。法国作家司汤达,曾把弦乐四重奏形象而生动地比喻为四个人风趣的谈话:“第一小提琴是一位健谈的人,总想找话题维持着谈话;第二小提琴是第一小提琴的朋友,很少表白自己,参加谈话时,只支持别人的意见而不提自己的意见;大提琴是一位庄重的人,有学问而讲道理,以中肯的意见支持第一小提琴;中提琴则是一位善良而有些饶舌的妇人,丝毫讲不出重要的意见,但却经常插嘴”。这个比喻对于欣赏室内乐可能有所帮助。
近几年,国外科学家发现,音乐对人的神经结构特别是大脑皮层有直接影响,乐曲不同的旋律、速度、音调可分别使人产生镇静安定、轻松愉快、活跃兴奋等不同作用,从而能调节情绪,达到镇痛、降压、催眠的作用。这种用音乐来治疗疾病、增进健康的治疗方法成为“音乐疗法”。研究证明,要想使人从兴奋状态安静下来,不能立即听和缓平静的音乐,因为那样会使人心烦意乱,产生厌恶感。正确的做法是兴奋时听活跃激奋的音乐,人为地增加兴奋的程度,不久就会发生抑制,感到疲劳,这时再听平缓的曲子,就会达到使兴奋平静下来的目的。下面是专家开出的“音乐处方”:
忧郁时,可听柴科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悲怆”、莫扎特的“b小调第四十交响曲”或西贝柳斯的“悲痛圆舞曲”;
急躁、渴望时,可听亨德尔的“皇家焰火”或罗西尼的“威廉泰尔”;
催眠时,可听莫扎特的“催眠曲”、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德彪西的钢琴协奏曲“梦”;
兴奋、希望、轻快时,可听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第九交响曲”、贝多芬的交响曲和协奏曲、巴赫的“A大调意大利协奏曲”、约翰斯特劳斯的圆舞曲“蓝色多瑙河”、比才的“卡门组曲等。
音乐的世界五彩缤纷,绚丽多姿。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逸游,乐宴乐,损矣。”沉醉于音乐的无限魅力中,无疑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而交上了音乐这个永远的朋友,则是人一生中最有益的事情。
1999年3月于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