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孙中山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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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求学之路(7)

说着,孙中山走上前去,将那封信呈交给院长。嘉约翰看过信,热情于说:“欢迎你来这里学习。”接着又向孙中山简单介绍了学校的情况。

原来,广州博济医院是1835年由美国基督教长老会创办的。二十年之后,也就是1855年,开始附设南华医学堂。每年收取二十元的学费。一开始只招男生,到1879年才兼收女生。学校所开设的二十多种课程,都是从西方医学教科书翻译过来而作讲授的。

“关于学费”,嘉约翰院长最后说:“我很抱歉,不能为你减免。本校的学费标准已经很低,而且,我也不能破这个例。”

孙中山很坦然地说:“减免学费,那是喜嘉理牧师的一片好意。至于我个人,并不想使院长为难。”

嘉约翰看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而性格刚毅的中国学生,心里不禁有了点好感。

孙中山进了南华医学堂。他所在的班级共十六名学生,其中女生四人。同学当中,很多人的年龄都比孙中山大,但他却是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

他既勤奋肯钻研,又兼天资聪慧,记忆力恃强,所以对学习不感到有什么困难。他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平时不声不响,少言寡语的他,一遇到问题,却敢于挺身而出,直陈不平,而且议论滔滔,言辞凿凿,叫人不得不为之折服。

曾经有过这样一件事。南华医学堂作为一所新式的西医学校,却有个奇怪而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男女同学不但座位分开,泾渭分明、中间还得用帐幔遮住;学习妇科时,教师只带外国学生和中国女生实习,中国的男生却不允许参加。

孙中山对这种不合理的现象十分不满。刚进学校不久,他就对男女同学分座提出了意见,要求去掉教室中的帐幔,可是教师并不睬他。孙中山知道传统势力的庞大和顽固,何况分座对学习没多大影响,他于是也就不再坚持。可是到妇科实习时,他和其他的中国男生都被排斥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国男生在妇科诊室和产房里进进出出。其他的中国男生都心安理得,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可孙中山看不惯,他觉得这是非改不可的不正常现象。

于是,他向任课老师提出了参加妇科实习的要求。

那任课的外国老师以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孙中山,用不容置辩的口气,拒绝了孙中山的要求。

“为什么不能参加?”孙中山追问道。

“因为这是医院的规定,我只是执行规定而已。”

“这规定是不合理的,为什么不能改呢?”

“如果真是不合理,修改的权利也不在我,那是医院的事。”洋老师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那好,我找院长去。”孙中山掉过头,气冲冲地来到院长办公室,劈头就问:

“同是学生,为什么要歧视我们,不许我们到妇科实习?”嘉约翰院长吃了一惊,正想发火,一看是喜嘉理牧师介绍来的那个学生,便捺住性子说道:

“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外国男生一样,被准许参加妇科实习?”孙中山毫不畏惧,把他的不满再申述下一遍。

“为什么?”院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们这样做,正是尊重你们的习惯。”“男女授受不亲确是我们的习惯。但这是一种不好的习惯,应该加以改正。中国还有很多这样的不好习惯,都应该改。

“我们中国人学习医术,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治病救人,是不应区分什么男女的,难道中国的妇女有病,我们这些中国的男医生就可以不救吗?

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遵守那不合理的习惯,置病人于不顾,任其遭受病痛的折磨而死去?想必院长是不会同意这样做的。”

孙中山这一番议论,征服了嘉约翰院长。他实在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年轻的中国学生,竟然会有这样深刻的见解,竟然使自己想不出什么话来驳斥这个年轻人。他静静地看了孙中山一会儿,像是在下决心。果然,院长站起身,痛痛快快地说:“上次减免学费,我没为你破例。今天,我愿意为你破这个例:从现在开始,允许你们中国男生参加妇科实习。”

消息传出,同学们个个欢欣鼓舞,而对于孙中山的胆大识高,能言善辩,则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仅如此,孙中山的学识也是令那些同学刮目相看的一个重要方面。孙中山到了南华医学堂,当然是以攻读医学为目标的。可是他在学医之余,聘请了一位国文教师给他讲授中国经史,并且,在他的床壁前面,摆放了几层成排的书,那是整整一套二十四史,表明孙中山对国学仍是一往情深,用力甚勤。

然而,不少同学都以为孙中山摆放那一大堆的书不过是装璜门面、沽名钓誉罢了。一天,有个叫何允文的同学,看了看孙中山的那几层成排的书,就从中间抽出一本,来考问孙中山。他以为一定能把孙中山问倒,出出孙中山的洋相。

孙中山哪会不知同学的用意,心想,该给他们点真东西瞧瞧。因此,当何允文一开口提问,孙中山就回答起来,而且是极为迅速、流畅。何允文和其他的一些同学一个个都目瞪口呆,这才知道孙中山藏书并不是做样子,果真每本都认真读过。

这时,孙中山也有些得意,说:

“我有个雅号,你们知道吗?”

“雅号?什么雅号?”何允文连忙问。

“那还是我在中央书院读书的时候,由于我爱读各种各样的书,尤其是诸子百家,同学们就给我起了个绰号,叫‘通天晓’”。

“通天晓”,何允文不禁喊起来,“通天晓,果然名副其实,名副其实。”孙中山谦虚地说:“通天晓我可不敢当。不过我确实喜欢读书,喜欢读各种各样的书。”这件事一传开,再也没有谁认为孙中山是迂腐和虚伪的了。同学们见到他,就喊:“通天晓,最近又在读什么书?”

服膺达尔文学说孙中山在南华医学堂学习了一年,就转学到了香港西医书院。西医书院是刚刚创办的一所用英语教学的医科大学。它的创办者是香港议政局议员、律师兼医生的何启先生。1887年2月,何启用他已故妻子雅丽的遗产,创办了雅丽氏医院。到了8月,又决定在医院内设立西医书院。书院以掌院为执行院务首脑,初由史特渥地博士充任,下设教务长,由盂生博士和康德黎博士先后充任,推李鸿章等为名誉赞助人,何启为名誉秘书。此外,有各科教师十多人,多为专门学者和医生。

西医书院设立后,就派人去广州招生。其中的一条要求是,要招收能懂中、英文字的学生。

孙中山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去报了名。他在注册薄上的署名是“孙逸仙”。

“逸仙”,是“日新”的粤语谐音。这个名字,是孙中山在中央书院读书时的国文老师区凤墀,在1886年为他改的。

孙中山转学自有他的看法。首先他认为西医书院是学制五年的本科大学,帅资水平较高,教学设备亦较完善。这对他求知学医很有好处。

其次,或许是更为重要的,是孙中山在南华医学堂也有苦恼,而且是一个很大的苦恼。那就是广州这地方不如香港思想开放,说话较为自由,可以尽力鼓吹革命。在南华一年,孙中山就常因同学之中没多少人能真正理解他而苦恼。

南华时期,孙中山虽然很受同学钦佩,被同学门誉为“通天晓”,但是他又被同学称为“大话书生”,提起这“大话书生”,也是有来历的。

孙中山读书不忘救国,他始终以“洪秀全第二”自居,广交社会各界人士。孙中山结交人士的方法很特别,亦十分慷慨。一旦身上有点余钱,他就招集各种人士外出喝茶聚餐,不论是教师、同学,还是工人、商贩,都在招纳聚会之内。一入座,孙中山便侃侃而谈,大谈中国的种种旧礼俗旧习惯应当革除,大谈中国的现状是如何危险。同人应当起而自救。他只顾自己谈得起劲,也不问别人是不是理解,是不是赞同,甚至也不问别人是否在听。他讲啊讲,那些人茶足饭饱就坐不住了,有的借口有事提前走了,有的甚至什么也不说就悄悄溜走了。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对着满桌的怀盘狼藉空叹连声,感慨不已。

有一次,又是这样的情景,人们都走了,只剩下了孙中山一个人在那里空自慨叹。突然,他发现还有一个人坐在对面,静静地陪着他。就问道: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呢?”

“因为你说得太好了,让他们走吧,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真是太感谢了。请问你的尊姓大名?”孙中山很受感动,他终于有了一个知音。

“免贵姓郑,名士良。”

“郑士良。”孙中山连忙绕过桌子,走到郑士良面前。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郑士良当时与孙中山同在南华医学堂读书,于是一起返校。途中,两人相谈十分投机,彼此部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

“你知道同学们给你起的外号吗?”郑士良临分手时间道。

“知道,他们都喊我‘通天晓。”孙中山不无自豪地说。

“不,不是这个,是另一个。”

“另一个?”孙中山奇怪极了。

“是啊。他们还把你称作‘大话书生’”,郑士良说着,不觉有些生气,“他们不理解你的追求,你的理想,竟把你的主张宣传说成是大话。我就愿意听这样的‘大话’。”

“那好。我是‘大话书生,’你就是‘大话听众’了。”孙中山的豁达与幽默,郑士良更为钦佩。两位朋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有了郑士良这个真诚的朋友与知音。孙中山孤寂的心稍许得到了一些安慰。但这毕竟不能满足他的热望、他的追求,孙中山还是向往香港的自由与活跃,他相信在那里会找到更多的朋友与知音。

于是,他作出了自己的选择。郑士良得知孙中山转学的消息,非常吃惊,立即来为孙中山送行。他们默默地坐着,一直坐到了很晚很晚,该说的都已说了,只有分别的痛苦,在他们的心中逐渐弥漫开来。最后,郑士良噙着泪水,紧握着孙中山的手、真诚地说:

我曾加入会党,认识不少有志工人,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以招徕一批人为先生效力,听从先生指挥。”

孙中山用力摇了摇朋友的手,也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声说:

“谢谢,谢谢。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孙中山怀着与好友依依借别的心情,赶赴香港,开始了他在西医书院的学习生活。

孙中山以极大的热情和毅力,投身到学业之中。他不仅刻苦钻研各门医学课程,积极参加学校设置的大量实验和实习活动,而且仍把课余的大量时间放在阅读书籍之上。在这期间,孙中山阅读的书籍种类更为多样广泛,除了中国古代的大量典籍之外,西方的政治、经济、军事、历史、科技等各种各样的书,都引起了孙中山的极大兴趣。他常常读书读到深夜,当很多同学都一觉醒来,仍然看见他还捧着书本,一副专心致志、不知疲倦的神态。

一天,孙中山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看着看着,他的筷子停住了,嘴巴也停止了嚼动,一口饭含在嘴里含了半天。他被书中的内容深深地吸引和打动了。最后,他干脆放下饭碗,一口气把那本书读完了。

孙中山读的是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对于达尔文及其所提出的理论,孙中山钦佩之至。他热憎地在同学之中推荐达尔文的书,使不少同学在他的影响下,阅读起达尔文的著作来。然后,他们一起交流读书的体会,孙中山抑制不住内心对达尔文的崇敬之情,热情地称颂道:

“达尔文真是了不起,他的功劳,世界上的许多皇帝都比不上他呢。”同学们都认为孙中山说得对,说得好,都对达尔文的理论十分信服而推崇。而孙中山的头脑里,却在思考着更深的问题,要把他所了解到的理论,与中国的现实加以比较加以印证:

“按照进化论中的天然公理说,适者生存,不适者灭亡;优者胜,劣者败。我们中华民族到底是优者还是劣者?是适者还是不适者呢?”

对于这样一个含混不清的问题,孙中山进行了长时间的思考。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要在这世界上生存和很好地发展下去,就必须要做个优者适者。大自然中的优胜劣汰规律。不同样适合于人类社会吗卜。

随着学业的增进,随着知识的丰富,随着视野的开拓,孙中山变得日益成熟起来。他开始感到基督教所传的经文也有很多不合理之处,比如,人们不能享受现实的幸福,还能到什么地方去享受来世的快乐?天堂在哪里?地狱又在哪里呢?

渐渐地,孙中山对基督教失去了往日的热情与虔诚,虽然他并未放弃耶稣,但是他的宗教观念已大为淡薄了,他把他的热情与信念转向了哲学、政治,尤其倾心和推崇达尔文的进化论。

孙中山的信念有了转变,他的言行举止也相应有了改变。在西医书院读书期间,每到寒暑假,他总要回故乡翠亨看看,尽力为家乡做些实事。

有一年暑假,孙中山回到翠亨。他看到家乡治安混乱,村民们因常常受到盗匪骚扰而惶恐不安,村中道路杂草丛生,一派萧索荒凉景象,他心里感到十分难受,于是决心改变这种落后面貌。

孙中山说做就做。他组织起一支青年护庄队,不仅安排村中的一些小伙子进行夜间放哨、打更防盗,而且一马当先,亲身参加武装巡逻。白天,则在村中发起了修桥、补路、洒扫街道的各种公益事项,每一项他都踊跃参加。结果,短短几十天时间,村里的治安和卫生状况有了很大改善。村民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对孙中山赞不绝口,至于毁殿砸像的事,人们早就淡忘而不计较了。除了整顿乡村的治安和卫生之外,孙中山还把他所学到的科学知识运用到生产实践中去。他一方面不厌其烦地向老农介绍科学选种和施肥等农学知识,并考察土壤,试验种植桑树。孙中山的学识与实干精神,更受到了人门的赞赏。

孙中山从这些实践活动中,感受到改良社会的巨大乐趣。他孜孜不倦地做着这一切,力图为人们多做实事,多做好事,但是,现实却不能使他满意,甚至使他愤愤不平。

有一次修路,因为涉及到邻村土地,引起了纠纷,孙中山只好呈请县令出面协助解决,当时的知县李征庸表示同情,答应届时协助解决。可是,当下一个假期来到,孙中山满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便兴冲冲地赶回家。一问,才知土地的问题不仅没解决,连解决问题的知县李征庸也不知被挤到哪去了。现任县令杨文骏花了五万元买到了县令职位,这家伙对上是奉迎拍马的好手,对下是搜刮民财的饿狼,号称”剥皮杨”。

孙中山一听,愤愤不平,对于腐败的朝廷,他已完全失去了信心。这是个无可救药的政府,而“中国无良好政府,办事必不能成”。

孙中山这样想着,更激发了他进行革命,改造中国的愿望和决心。

反清“四大寇”

转变信念的孙中山,在努力学习与躬身实践的同时,革命的志愿越来越强,对革命的宣传鼓吹越来越活跃而激烈。

只要一有空余时间,孙中山便借助香港的自由氛围,“以学堂为鼓吹之地”,无所顾忌地向同学们“大放厥词”。

他常常对同学谈起太平天国的佚事,讲述太平天国许多领袖的英雄事迹;尤其推崇洪秀全,把洪秀全称为“反清第一英雄”,对太平天国运动的失败极表惋憎。与此同时,他自诩为“洪秀全第二”,表达了要担负起太平天国英雄未竟事业的强烈愿望和巨大决心。

因此他常常在同学面前抒发对满清朝廷的强烈不满,号召人们要关心社会、关心政治,对于中国目前的危机状态,作为中国人应当奋起自救,不要只沉迷于医道医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