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孙中山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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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革命征程(4)

这时,又一个中国人出现了。邓向他介绍说:“这位孙先生是我的同乡。”那人显得十分热情,对孙中山连拉带劝:“到我屋里坐坐,抽根雪茄,喝杯红茶,叙叙乡情呀!”孙中山因事先和康德黎老师有约,便极力推辞。这时候,从楼房里又走出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也非常客气地请孙中山到楼里坐坐。说着,他们一边一个挽住孙中山的胳膊,不由分说把他拉了进去。等孙中山回头去找邓廷铿时,他已不见了。

孙中山一进门,便听见“呯”的一声,大门被迅速关上了,又“咔嚓”一声上了锁。孙中山看见大厅里有好几个中国人正看着他,便大声发问:“你们要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走,到搂上去再说!”那两个大汉变了脸,语气也强硬起来。他们挟持着孙中山,带到三楼的一间空房子里,把他往里一推,便锁上门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一个碧眼黄须的英国老头儿走进屋里,用生硬的中国话对孙中山说:“对你来说,这里就是中国。”这句话,他一连说了两遍。孙中山这才明白,这里是中国驻英使馆,他被秘密绑架了。

“你是什么人?”孙中山用英语问道。

“我是马格里爵士,是贵国使馆的参赞。”孙中山前几天曾听康德黎老师谈起过,就是眼前这个马格里,以前在上海参加过华尔的“洋枪队”,是个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刽子手,不由得对他怒目而视。

马格里得意洋洋地说:“你就是孙文?”

“是的,我是孙文。”

“驻华盛顿的中国公使来电,说你乘轮船来这里,让我们扣留你。”马格里凶相毕露地说。

“为什么?”孙中山气愤地问。

“你是贵国政府通缉的要犯,你一到伦敦,我就雇了侦探社的便衣跟踪了你好几天,现在终于把你捉到了。我刚才已经打电报给贵国,你必须在这里等候总理衙门的覆电。”说完,马格里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出门去了。

孙中山在房中焦急地踱步徘徊,透过窗户,凝视着蔚蓝色的天空,双眉紧锁,思考着应付窘况和脱逃的办法。

蒙难脱险

孙中山被囚于清政府驻伦敦公使馆的楼上,心中不免焦急。心想,革命大业未成,不能就此束手待毙,一定要设法逃出去,首先要把被绑架的消息告诉老师康德黎博士。

于是,孙中山疾步走到门边,请看守喊来马格里。孙中山问:“我被你们扣留在这里,能不能让我的朋友知道?”

“不行!”马格里一口回绝,“但是,你放在旅馆中的行李,可以写个便条,让这里的人去为你取来。”狡猾的马格里企图用这个办法搜索孙中山的行李,看看能否取得机密文件或其它有价值的东西。

孙中山识破了马格里的诡计,告诉他:“我不住旅店,只有康德黎博士知道我的住址。”

于是,孙中山写了一张纸条,说明他已被幽禁于中国使馆,请将他的行李送来。孙中山要马格里将这张纸条交给他的另一个老师孟生博士,请孟生转交给康德黎。

马格里接过纸条一看,皱着眉头说:“不能说被禁。”孙中山又重新写了一张纸条。马格里假意答应转交,拿着便条走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个木工,乒乓乒乓地给门上加了一把新锁,又用几根铁条把窗户钉得结结实实。

几个小时后,马格里又派来一个叫柯尔的仆人,对孙中山进行搜身检查,将他装在口袋里的钥匙、铅笔、小刀、纸张等搜索干净。

马格里对这个仆人严厉地说:“不论孙文给你多少钱,你都可以收下,但是他给你的任何一张纸片,你都必须直接呈送给我。”

“知道了,照你的吩咐办。”柯尔答道。晚上,马格里又在囚禁孙中山的房子门外加了两个门卫,日夜监视,让他插翅难飞。夜间,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门外的看守在走廊上走路的脚步声不时传入耳中。孙中山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出神,寻思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自己被捕的消息传出去。

一连几天,孙中山都是在焦急中度过,他见行李始终没有送来,便知道上了马格里这只老狐狸的当。他买通看守,悄悄弄来了纸和笔。这几天,他多次请求柯尔帮助送信,但柯尔不是拒绝,就是把信交到马格里手里。

孙中山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他只得将身边仅有的两张纸裁成几块,都写上给康德黎博士的求援信,然后用纸条裹着硬币,打开窗子,把几张纸条从窗外向街道掷去,希望能被过路的人拾到,按纸上的地址去送给康德黎博士。他想,只要有一架纸条送到,就有营救的希望了。

但事与愿违,可能是力度不够,几张裹着硬币的纸条全被使馆的人捡了去。随之而来,整个窗口都被封死了。

正当孙中山无计可施,十分苦闷的时候,马格里却酝酿着一个更加恶毒的阴谋:他准备和一家轮船公司商量,包租该公司的船只押送孙中山回中国。

按照英国的法律,未经英国政府的许可,外国使馆是不能随便捕人的。马格里认为,如果能得到一份孙中山“自己来到使馆”的书面证明,他们执行“租船押送孙中山回国”的阴谋就会比较顺利。如果此计不成,就把孙中山当作疯子,堵上嘴巴,捆起手脚,装在一只大木箱里偷运回国。

这时候,邓廷铿又在孙中山的面前出现了。邓廷铿装着十分抱歉的口吻说:“前几天强迫孙先生到此,实在是公事公办,没有办法,请孙先生海涵。”孙中山坐在椅子上,面色威严,没有吭声。邓廷铿继续谦恭地说:“兄弟今天前来看望,实在是想表达下我的个人感情。”

“你如果真的是为友谊而来。则打算怎样援助我呢?”孙中山不紧不慢地问。

邓廷铿提出:“我为孙先生想了一个办法,你可以写一封信给龚照瑷公使。信中须要竭力表白本系良民,并非乱党,只因朝廷官吏诬陷,使我遭受嫌疑,因此,亲自来到使馆,请求昭雪。”

孙中山情急之中,未多思索,按照了邓廷铿的意思,写了一封信。邓廷铿高兴万分,拿着这封信,连招呼也未打就匆匆下楼去了。

这时,孙中山大声叫了起来:“中计中计!”孙中山之所以再次坠入邓廷铿的奸计,在当时实在是以为这是获得自由的唯一途径。因为如果被押送回国“正法”,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海外华侨中,都会给革命运动带来重大的损失。

第二天,仆人柯尔照例给孙中山送来了食物和煤炭。这一天,已经是孙中山被囚的第六天了。经过多无的观察,柯尔看出孙中山是个好人,孙中山也感到柯尔富有同情心,心地比较善良。

柯尔看着孙中山愁苦的面容,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孙中山说:“我实在是个好人,并不是他们所说的疯子。我是中国的国事犯,现在被迫流亡海外。”

“什么是国事犯?”

“你听说过阿美尼亚人的事吗?”柯尔点点头。

孙中山知道英国人对基督教怀有特殊感情,就向柯尔解释道:“现在中国的皇帝要杀害我,正如土耳其苏丹要杀害阿美尼亚人一样。土耳其苏丹仇视阿美尼亚族的基督教徒,所以要杀害他们。中国皇帝仇视中国的基督教徒,也要杀害他们。我是一个中国基督教徒,而且曾经尽力谋求改革中国。凡是英国人都同情阿美尼亚人,像我这样的情况,如果让英国人民知道,也一定会同情的。”

柯尔显然被感动了,问:“不知道英国政府能不能给予援助?”孙中山很有把握地说:“英国政府一定乐于相助,这是不用说的。我的生命,现在其实是系在你的手上,你如果能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我的生命就能够保存,否则,只能任其杀害。”

孙中山略微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请你再三想想:我们是以崇拜上帝为重,还是以尽职雇主为重呢?”

柯尔明白了,点点头走出去了。第二天,柯尔继续送煤进来,加完煤后,用手指指煤篓走开了。孙中山拨开煤块一看,有一个纸团。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

“我可以替你送一封信给你的朋友,不过写信时要小心,当心监守人的眼睛。他们在锁孔中监视你的行动。”

孙中山赶紧在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暗藏的名片,躺在床上给康德黎写了几句话,交给了柯尔。善良的柯尔在另一位英国女仆的帮助下,冒着被使馆解雇的风险,终于把孙中山被诱捕囚禁的消息告诉了康德黎博士。孙中山失踪后,康德黎博士十分焦急。一接到孙中山被绑架的亲笔信,马上找到孟生博士,一齐商量营救的办法。他们首先报告了伦敦警察局,要求警方干涉此事,遭到婉拒。接着,他们又赶到英国外交部,那些官员也都模棱两可,不肯马上交涉。为了抓紧营救,康德黎急忙赶去雇私人侦探,日夜监视中国使馆,防止他们把孙中山暗中转移。

孟生博士赶到使馆求见,出来接待的是一个翻译,此人正是邓廷铿。孟生开门见山他说:“我要见一见孙逸仙先生!”

邓廷铿故作惊讶:“什么孙逸仙?这里没有此人!”当天夜里,康德黎博士又赶到伦敦最有名的《泰晤士报》社,揭露中国使馆的违法行为,碰了钉子,只得又到其他报社奔波求援。第二天,《地球报》用“革命家在伦敦被诱捕”为题发表了这个消息。

当天,《中央新闻》、《每日邮报》的记者纷纷来访康德黎。次日,伦敦的各家大报又以特大标题,竞相报道了中国公使馆这一丑闻。

消息传开,舆论为之大哗,英国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英国公众拥到清使馆门口,高呼“释放孙逸仙”的口号。有人愤怒地声称,如不放出孙逸仙,就要捣毁清使馆。

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英国政府只得派遣代表向清使馆提出交涉。英国首相兼外交部大臣沙利斯堡还向清使馆递交了备忘录,要求按照国际公法和惯例,迅速释放孙逸仙。

10月23日,被非法囚禁了十二天的孙中山终于被释放了。当他从使馆出来时,伦敦的街头人山人海,热情的英国公众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们纷纷向孙中山挥手致意,热情地齐声欢呼:“孙逸仙!孙逸仙!”

此情此景,充满着斗争精神和英雄气概的革命民主主义者孙中山无限感慨,无限激动。回到旅馆,记者们蜂拥而至,把孙中山团团包围起来。孙中山慷慨陈词,详细揭露了清政府这一卑劣的绑架阴谋。英国各报继续以大量篇幅报道了这个事件的始末。

这样,这次卑鄙的绑架事使清政府的腐朽和残忍本性更加臭名远扬,中国革命家孙逸仙的名字瞬间便传遍了全世界。

潜心研读

一个真正的革命者,绝不会因为经历了一次死亡的危险就畏直不前,孙中山虽然在伦敦遇险,差点被杀头,但丝毫没有削弱革命意志。正如他在获释第二天给伦敦各报主笔所写的声明那样:“我对立宪政府和文明国民意义的认识和感受愈加坚定,促使我更积极地投身于我那可爱而受压迫之祖国的进步、教育和文明事业。”

孙中山反思自己的革命经历,深深感到自己的才智和学识还不足以应付实际斗争的需要,便决定暂留伦敦,这样做一方面能比较从容地思考一下今后的计划,另一方面可以利用大英博物院图书馆的丰富藏书,潜心研究,并实地考察欧洲各国政治经济的情况,进一步探求救国的真理。

就这样,孙中山开始了一段在异国读书、研究的生活。在这期间,他几乎天天都泡在博物院的图书馆里,博览群书,几乎对一切都感兴趣:外交、法律、矿物、农业、畜牧、机械、政治、经济等,各种书籍都看,而尤其重视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

他这样日夜苦读,是有着明确的政治目的的。后来他曾说,他所学的一切学问,都是“革命之学问”,凡任何有助于增进革命知识和能力的,他都认真去研究,作为组成他的“革命学”的素材。

清使馆对孙中山的动向仍然十分关注,他们继续委托侦探社监视孙中山的行动。该侦探社1897年4月18日向使馆的报告,今天读来是很有意思的:

“他(指孙中山)的行动很有规律,几乎每天到大英博物院图书馆,谭文省街46号,霍尔庞邮局……在大英博物院图书馆,他不变的总是进阅览室,并停留几小时,偶然的为要吃些点心,就到布莱街金谷面包公司,之后,有时仍回大英博物院图书馆。”

6月24日,侦探社又报告说:“此人经常地到大英博物院图书馆,在那里停留至下午7时或8时。”

这些报告,成了孙中山当年居留伦敦时刻苦读书的真实记录。康德黎博士后来也与友人谈到过:“孙逸仙在伦敦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浪费过光阴。他时时都在工作,他所读的书,各方面都有……孙逸仙在今日的中国,是一个获得最广博最高尚教育的人,这是无疑的。”

孙中山曾说过:“我一生的嗜好,除了革命之外,只有好读书。我一天不读书,便不能够生活。”他爱好读书,甚至在危急情况时也矢志不移。有一天晚上,阅览室里的读者都走了,孙中山已经十分疲倦,就伏在桌子上休息一会。这时,他晚饭还没吃,摸摸口袋,生活费已经所剩无几。就在他准备出门买面包时,进来了三个中国留学生找他讨论问题。一位稍微年长一些的学生见他满面倦客,关心地问:

“孙先生近来身体怎样?”

“不错!”孙中山打起精神回答。伦敦的中国留学生与孙中山的关系比较融洽,知道他生活困窘,便时常接济他。这时,其中另一位中国留学生笑着说:

“恐怕又是囊中羞涩了吧。”孙中山拍拍口袋说:“今晚还能过得去。”说完,那三位同时笑了起来。他们拉着孙中山去吃饭,又共同凑了三四十英磅送给他。

可是不到三天,孙中山就把这笔钱几乎都用来买了新书,其中有许多关于英法资产阶级革命的书籍。在孙中山看来,为了探求救国的道理,生活苦一点没有关系,一两顿饭不吃不要紧,学习比吃饭更重要。

孙中山在英国这一时期,除了通过读书研究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理论,接触有关社会主义运动的学说外,还找机会认真地观察资本主义的社会政治制度。

他经常专门抽空到英国宪政俱乐部等处考察调查,跟流亡伦敦的各国革命者交流经验,商讨问题。他看到英国虽然富强,但广大劳动人民的生活却十分悲惨。伦敦的产业工人举行总罢工,竟遭到政府军队的残酷镇压。

对于英国社会的这些现实情况,孙中山感触颇深。他设想通过一些办法,避免资本主义进一步发展带来的“祸害”。他的社会经济观点--民生主义,就是在这时开始形成。他决定采取民生主义,与民族、民权两个问题同时解决,初步形成了三民主义的主张。

由于当时欧洲的中国留学生人数不多,距离中国又路途遥远,孙中山决定离英赴日,就近谋划中国革命。他离开伦敦,又一次横渡大西洋,经过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温哥华、维多利亚等地,于1897年8月中旬再次到达日本横滨。

在横滨,孙中山结识了两个日本朋友,一个叫宫崎寅藏,一个叫平山周。他们都是听说中国革命家在伦敦蒙难的传奇事件后,慕名前来求访的。他们和孙中山一见如故,畅谈革命,终日不倦。

宫崎寅藏是日本著名的浪人。他比孙中山小五岁,号白浪滔天,相貌雄伟,蓄一口长髯,他是一个游侠式的人物,性情豪爽,交流广泛,行踪不定。

有钱的时候,他狂歌善舞,挥金如土,为朋友的急难解囊相助,可以一掷千金;无钱的时候,他就沿街说书、卖艺、唱浪花节来维持生计,蓬头破衣,如同乞丐一样。就是他,后来写了著名的《三十三年落花梦》。

平山周是个二十六、七岁的日本青年,英俊倜傥,性格耿直,也和孙中山很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