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孙中山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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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革命征程(3)

10月10日,兴中会召开了会员大会,选举会长,也称伯理玺天德(Prsident),意即总统。结果,孙中山当选。大家都来到孙中山面前,同他热烈握手,表示祝贺,并预祝起义取得圆满成功。孙中山握着那一双双温暖而热情的手,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他义无反顾,他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首义失败

孙中山当选为伯理玺天德之后,决定偕陈少白、郑士良等返回广州,主持起义。

这时,杨衢云忽然害怕起来,畏葸不前,不肯去广州冒险。孙中山与其他人都鼓励他,最后他才答应在阴历九月初八的晚上,带领三合会三千人搭夜船到广州,天亮到岸,便立即发动起义。孙中山于是把银行里的存款和在香港的所有军械都交给了杨衢云,让他起义时带往广州。

又隔了一天,杨衢云忽然又对孙中山说:“前天商议的办法,都是很好的。但我在香港主持一切,不可以没有一个名分。因此,我想请你把总统的名义让给我,以后到省城把事情办好了再让给你,你看如何?”

孙中山听了十分惊讶,也很不高兴,觉得事情还没开始,同志之间就有了地位之争,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孙中山毕竟是个无私而坦荡的人,他沉思了片刻,回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可是,这个总统的名义是大家推举的,所以你要当,也还是得请大家来商量才行。”

“那什么时候开会商量?”杨衢云迫不及待地追问。“就今天晚上吧。我先去同其他几位说一声。”

孙中山马上约见了郑士良、陈少白,同他们商量这件事。郑士良听了非常恼火,大声嚷道:“这是不能答应的。让我一个人去对付他,非杀了他不可!”

陈少白却很冷静,他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怎么能这样做呢?杀了杨衢云,在香港就出了人命案件,我们还能起事吗?依我看,不如我们先去省城办事。办成功那就没有问题了。假如不成功,随便什么人做总统都是无所谓的。”

孙中山点头称是,觉得陈少白的意见很符合自己谦让的打算。郑士良见陈少白说得有理,心里虽是愤愤不平,也不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兴中会再一次召开联席会议。孙中山从革命大局出发,主动提出把总统让给杨衢云,因为事前已同大家商量好,自然没遇到障碍,一致通过了。

第二天,即10月13日,孙中山便先行赶到了广州。过了两天,郑士良、陈少白等数人也抵达广州。在香港,只留下杨衢云主持工作。

10月25日晚,广州附近各路队伍,打着大书某族省墓灯笼,云集广州。陈清率领的炸弹队,在城内要道埋伏。他们准备在各要点施放炸弹,各路人马听到炮声即同时发动。

10月26日,天刚蒙蒙亮,好几路会党、绿林、民团首领已经在起义总机关等候命令。他们准备以青天白日旗为旗帜,以“除暴安民”作口号,以红带缠臂做标志,大举进攻。卫队的一百多名战士身藏利器,在起义总机关的四周待命。

就等孙中山一声令下,起义队伍即刻就出击了。可是,孙中山却没有按时回到起义总机关。陈少白、郑士良等兴中会同志一个个焦急万分。

原来,孙中山忽然接到汕头、西江两军报告;道是“官军戒备,无法前进。”这一突变情况使孙中山预感到事情出了问题。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孙中山正在紧张地思考,又接到杨衢云电报:“货不能来,延期两日。”

杨衢云之所以发这份电报,造成这种不能如期率队伍参加起义的结果,完全是因为他的私心所造成的。

杨衢云取得了总统的名义后,首先编了一支总统卫队,规定卫队队员与各队领队待遇一样:即先发饷,给手枪,又每人发与钟表。这样做引起各队领队的不满。在偏僻地方试枪时,各领队又发现他们的枪支有好有坏,而卫队的枪支,却是支支精良。领队们本来就有意见,这下更是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的要求更换坏枪,否则,初八晚上决不带队开赴广州。到了这时,杨衢云哪里再有枪支可换?而领队们又不肯让步。一时间,杨衢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可奈何,只得电告孙中山。

孙中山哪里知道这些情况!他只知道问题更为严重了。他赶忙拿着两份电报,急匆匆赶到起义总机关。这时已经是上午8点多钟。

陈少白看了电报,大惊失色,连忙说:“凡事过了期,必然走漏风声。假如还硬要发动起义,是一定要失败的。我们只能暂时把事情压下去,等待以后的机会了。”

孙中山觉得陈少白说得有道理,便当机立断,把钱分发给各路首领,叫他们回去等候命令。接着,又发急电给杨衢云,称“货不要来,以待后命。”

孙中山意识到形势十分危险,但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同志的安全。他连忙对陈少白说:“你赶快走吧,我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当晚,陈少白匆匆忙忙搭轮船回香港了,孙中山则同郑士良赶到咸虾栏张公馆焚毁文件,贮藏枪械弹药,布置同志转移。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整个过程中,孙中山始终镇定自若,临危不乱,给郑士良以很大的鼓励,使郑士良感到孙中山“毕竟不愧为领袖”,一副大将风度。

却说这时的两广总督已经是谭钟麟。这是个年迈昏聩的宫僚,对兴中会的革命活动始终没有察觉。重阳节这天上午,他接到香港总督密电:有人从香港私运武器进入广州,请留神。

谭钟麟看罢,并不在意,只是一笑了之。心想:英国人连是谁私运武器都没弄清,岂不是捕风捉影?

谭钟麟正在暗自好笑,又见省缉捕统带李家焯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市面上外地人突然大增,行迹可疑,听说可能是要造反。

“党首是哪一个?”谭钟麟并不相信,以一种自负的口吻问道。

“孙文!”

“孙文?”谭钟麟仰面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孙文乃狂士,好作大言,岂敢造反?”

李家焯尴尬地站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闷闷地退出总督府,心里并不服气。于是,他派了一些侦探去监视孙中山。

这一天,孙中山仍和平常一样,镇静自如。他同区凤墀老师准时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娶媳宴会,途中见兵弁很多,知道情况异常,但他依然谈笑自如,旁若无人。

区凤墀却很诧异,向孙中山问道:“今天的兵弁为什么这样多?”孙中山微微一笑,说:“是来侦探我的行迹的吧!”区凤墀大吃一惊,忙问:“为什么?”

孙中山反而问他:“行人都说我孙文举事,你没有听到吗?”

到10月27日,事情终于败露了。

事情出在朱淇的哥哥朱湘身上。朱湘是清举人,主持西关清平局事务。朱淇起草了起义的《讨满檄文》,朱湘得知后,生怕连累到自己,便冒用朱淇的名义向李家焯告发。

李家焯连忙报告谭钟麟。谭钟麟一听,惊得汗如雨下,一副狼狈相。呆了一阵才缓过神来,连忙调兵遣将,加强广州防卫,并派李家焯领兵搜索双门底王家祠和咸虾栏张公馆,把守各处关口和码头。

这时,孙中山和陆皓东正在河南一个秘密机关里,听到清兵出动搜索的消息,连忙布置转移。陆皓东自告奋勇,要去云岗别墅焚毁兴中会名册,以免落入朝廷之手。孙中山同意他前往处理,并与陆皓东约定:事完之后,黄昏在水鬼潭埠头会台,然后一同离开广州。

陆皓东立即渡江赶到北岸的云岗别墅,焚毁了兴中会名册。正要撤离,清兵已把云岗别墅重重包围了。

除了陆皓东,被捕的还有程耀宸、程奎光、程怀、刘次、梁荣等人。这天黄昏,化装成商人的孙中山到了水鬼潭埠头。他等了很久很久,仍不见陆皓东的影子。他知道好朋友凶多吉少了,迫于风声越来越紧,只好独自登上一只事先备好的小汽艇,在弯弯曲曲的小水道里拐来拐去,终于躲过敌人的盘查,朝香山县唐家湾方向驶去。

杨衢云虽是接到孙中山“不要再来”的电报,但七箱军械早已经交给“保安”号轮船,若是起回,又怕事情败露。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仍派朱贵全、丘四带领二百人随船赶往广州,同时复电孙中山:“接电太迟,货已下船,请接。”

28日清晨,“保安”号轮船刚刚抵达广州,等候多时的南海县令李征庸及巡勇管带李家焯即挥兵上前截缉。起义者们的七箱枪支,全被杂货积压在下面,临时根本无法拿出,朱贵全、丘匹等四十多人无奈,束手就擒;木箱内的二百多支手枪和弹药,也尽被查获。

广州起义至此即告彻底失败。陆皓东被捕后,被押到南海县县衙,县令李征庸亲自审讯,严刑拷打,妄图逼使陆皓东供出同党而一网打尽。然而,陆皓东坚强不屈,横眉冷对李征庸,嘲笑似地对他说:

“你虽严刑加之于我,但我肉痛心不痛,你将奈我何?”

11月7日,谭钟麟令营务处将陆皓东、朱贵全、丘四三人绑赴刑场杀害。广东水师统带程奎光,在营务处受责六百军棍,病死狱中。闻知陆皓东牺牲,孙中山极为悲痛,称他是“命士之英才”,“为中国有史以来为共和革命而牺牲者之第一人”。接着,清政府下令对孙文、陈少白、杨衢云、朱浩、汤才、王质甫、李杞、侯艾泉、夏百子、莫亨、吴子材等十余人悬赏捉捕。

孙中山被列在缉捕名单的最前面,赏银也最高,为花红银一千两。另外,清朝总理衙门向亚洲、美洲、欧洲各国清使馆发电,通缉孙文。

再说孙中山于10月27口晚上到达唐家湾之后,马上改坐轿子赶到澳门。过了两天,从澳门搭船去了香港。

到了香港之后,孙中山与陈少白、郑士良会合,搭船前往日本,终于摆脱了清廷的追捕。

伦敦被禁

广州起义失败以后,清政府悬赏花红银一千两通缉捉拿孙文,在通缉令上还把孙文的“文字”加上三点水,故意写作“汶”,把革命家当作洪水猛兽,以示痛恨。两广总督谭钟麟还打电报通知香港,日本、新加坡、伦敦等地的驻外使馆,密切注意孙文的行踪,相机捉拿归案。

孙中山此时并不气馁,斗志更坚。但国内已经很难呆下去,他被迫逃亡国外。在一个月黑的夜晚,他乘船悄然离开了广州,经澳门到达香港,后来,又匆匆与郑士良、陈少白等人一起会合,抵达日本,在神户上岸后,他买了一张日文报纸,看见上面有一条日文新闻,标题是“支那革命党首领孙逸仙抵日”。当时,反清起义并不用“革命”两字。孙中山颇感新奇,边看边小声念叨着“革命,革命,革命党”。他碰了碰坐在身边的陈少白:

“你看,日本人称我们为革命党。”少白凑过来看了这则新闻说:“这不比以往用的‘发难’‘起事’一类的词更好吗?”孙中山思忖片刻说道:“革命二字,出于《易经》中的‘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一语。日本人称我们为革命党,意义甚佳。”

“那我们以后就称为革命党吧,这比‘会党’一词更有战斗性。”陈少白建议道。

“好吧,称为革命党。”孙中山点头微笑。

1895年11月,孙中山到了日本横滨。这时,他毅然剪去了头上的辫子,换下了清朝的服装,表示与清朝反动政府的彻底决裂。在横滨,孙中山组织了兴中会横滨分会,有几十名华侨参加。

年底,孙中山离开日本,重赴檀香山。檀香山本来是兴中会的创始之地,但是由于广州起义失败,不少会员灰心丧气,会务也基本陷于停顿。孙中山虽然竭尽全力加以整顿,不辞劳苦地奔波鼓动,也重新发展了一批新会员,并且成立了“练兵会”,作为训练武装干部的组织,但最终由于革命风气不盛,因而进展迟缓。

为了扩大兴中会的力量,孙中山考虑到在檀香山暂时难有大的发展,便将注意力移向了美洲大陆,因为美洲大陆的华侨,远比檀香山群岛的要多,孙中山决定前往开展宣传工作。

在准备启程前往美洲的前夕,孙中山漫步在檀香山街头。这里气候温和,树木葱笼,奇花烂漫,碧波荡漾。但美丽的风景提不起孙中山的兴致,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去美洲大陆的计划。突然,一辆载着四五人的马车,迎面奔驰而来。孙中山一惊,仔细一看,车上坐的竟是他在香港读医科大学时的老师康德黎夫妇和随员。他乡遇故知,孙中山喜从天降,他忘却了礼仪,来不及打招呼,抓住车扶手,敏捷地跳上了马车的踏脚板。

康德黎夫妇正在全神贯注地欣赏太平洋的热带风光,给这位“不速之客”吓了一大跳。同车的日本保姆,以为来者是日本人,忙用日语问道:“先生,你要干什么?”

“我是孙逸仙”,孙中山满脸笑容,用英语问候,“老师,您好!”康德黎夫妇定睛一看,果然是他的学生孙逸仙!只不过他已经穿了西装,去掉了辫子,留了胡须。老师夫妇转惊为喜:半年以来时时悬念的孙逸仙,现在竟平安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康德黎异常高兴,连忙招呼马车停下,急切他说:“我离开香港前两天,有人告诉我,说你在檀香山,没想到今天竟不期而遇。”师生畅快地交谈着。康德黎告诉孙中山,他这次是回国休假,途中登岸游览小憩,真是巧遇。孙中山也将自己即将启程赴美,再打算到英国的计划报告了老师。康德黎一听,马上将他在伦敦的住址告诉了孙中山,相约在伦敦会见。

谁也没有料到,当孙中山后来在英国伦敦蒙难,生命濒于危急的时刻,擅香山街头的这次奇遇,对帮助孙中山逃出死地,竟然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1896年6月,孙中山到了美国。他首先在太平洋东岸的旧金山登陆,然后横穿美洲大陆,一直到大西洋西岸的纽约。沿途每到一地,总要留住十天半月,向当地华侨痛陈国民危困的惨状,宣传革命救国的道理。但是,孙中山发现,美洲华侨对革命的冷漠状况,比檀香山更甚。他奔波各地,活动了几个月,但响应他革命号召的人寥寥无几。尽管如此,孙中山自己却认为,这是为革命而播种,是辛勤的、艰难的播种,革命的种子总是要发芽、生长的。

1896年9月底,孙中山离美赴英,到达伦敦。他一踏上伦敦的土地,就警惕地左顾右盼,注意有没有人跟踪他。当时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悬着的心才开始轻松一些。

但是,他完全没有料想到,他的一举一动,早被一位受雇于清公使馆的碧眼高鼻的英国私家侦探尽收眼底了。10月2日,也就是孙中山到达伦敦的第二天,关于他活动的情报,已经送到了清政府驻英国公使馆参赞、英国人马格里爵士的办公桌上。

10月11日,星期天,上午10时许,孙中山按照事先约定,准备去看望住在罩文省街的老师康德黎博士。走到半路,忽然发现从后面赶上来一个穿着中国服装的人。那人注意地盯住孙中山,突然用英语向他探问;“您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中国人。”孙中山见是一位本国人发问,便用广东话与其交谈起来。

“听您口音,好像是广东人?”

“是的。”

“啊,我们还是同乡呢。”那人顿时热情起来,又进一步问:“您尊姓?”

“姓孙。”

“敝人姓邓,名廷铿,就住在前面不远。”孙中山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三十多岁年纪,身高体壮,脸上却瘦得双颤突出,两只黄眼珠显得捉摸不定。他衣着整齐,看上去既不像中国留学生,也不像做买卖的。不管怎样,在远离故国的伦敦大街上遇到这么一个同乡,还是值得高兴的。于是孙中山道:

“你府上在哪里?”邓指着对面街不远的房屋说:“那里就是。”孙中山不知不觉地和邓一起走到了波德兰区4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