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连疏奏请停止科举考试。1903年3月10日,袁世凯与张之洞联衔奏请递减科举中额,“专注学校一途”。指出“致治必赖于人才,人才必出于学校”,而科举阻碍学校的兴办,“科举一日不废,即学校一日不能大兴”。建议将各项考试取中之额按年递减,学政岁科试分两科减尽,乡、会试分三科减尽。以前的举贡、生员按照不同情况,令其分别人新式学堂、仕学和师范速成科学习,或另给其他出路。1904年1月,管学大臣奏陈科举、学堂利弊得失,清廷谕令从丙午科(1906年)起,科举分三科减尽。1905年8月31日,袁世凯再次领衔,与赵尔巽、张之洞、周馥、岑春煊、端方联名上折,极陈现在“危迫情形,更甚曩日,实同一日千金”,纵使“科举立停,学堂遍设,亦必数十年后,人才始盛”,奏请立即停止科举,推广学校。清廷立允,谕令自丙午科起,所有乡、会试和各省岁科考试一律停止。从此,科举制度被永远地废除了。
科举制度的废除,打破了一千二百多年来以科名选拔官僚体制的格局,有力地冲击了封建制度,为新式的近代学校教育在中国扎根从制度上扫清了障碍。从此,中国得以在教育方面走出千百年的传统藩篱,面向世界,逐步与世界潮流合拍。
2、大力兴办新式学校。袁世凯对兴办新式学校态度是积极的,采取的措施也是有力的。
首先,组建教育行政领导机构。1902年在省城设立了学校司,督办全省教育,下设专门教育、普通教育、编译三处。次年遵照学务大臣奏定章程,改学校司为学务处。为普及教育,袁世凯饬令学务处设立研究所,研究学校编制、教授方法;派遣查学员考核官绅办学情况;通令各地成立劝学所、宣讲处、阅报所,进行引导宣传;通令各州县自筹资金,分期分批组织士绅赴日本考察教育,了解各类学校的编制、组织、教育学、管理法,形成一套上下呼应的办学机构。
其次,筹措办学经费。直隶经八国联军洗劫,议和后承担巨额赔款,增练新军等新政又在在需款,财政十分拮据。袁世凯为兴办学校,普及教育,尽力设法筹拨公款,并劝导地方出资办学,以补公家之不足。同时亲自捐款两万元,表率群僚士绅,受到清廷嘉奖。对捐资兴学者,袁世凯均奏报请奖,给以鼓励,既开通了风气,也解决了部分经费问题。
第三,培养师资。为了解决新式学堂的师资问题,袁世凯多方延揽通晓西学的教师,并聘请美国人丁家立担任高等学堂西学总教习,令其在天津大学堂学生中选拔优等生,充当府设中学堂教员。同年设立师范学堂,分半年、一、二、三年毕业四斋,以后改为三年制,解决师资困难。并选派学生赴日本学习师范,归国后充实师资队伍。
由于上述措施,直隶新式教育发展较快,“官绅协力,风气潜移”,“捐资设学者不绝,公立私立,月有所闻”。到1906年上半年,袁世凯奏报已开办的各级各类学堂有:北洋大学堂、高等学堂、北洋医学堂、高等工业学堂、高等农业学堂、优级师范学堂、女师范学堂各一所,初等农工业学堂及工艺总局附设艺徒学堂二十一所,初级师范学堂及传习所八十九所,中学堂二十七所,小学堂四千三百四十四所,女学堂四十所,吏胥学堂十八所。注册入学人数共八万六千多人,连同武备、巡警等学堂,总数不下十万人。据学部1907年统计,直隶办有:专门学堂十二所,实业学堂二十所,优级师范学堂三所,初级师范学堂九十所,师范传习所五处,中学堂三十所,小学堂七千三百九十一所,女子学堂一百二十一所,蒙养院二所,总计八千七百二十三所,学生十六万四千多人,位居全国第二;而直隶学务资产四百八十万两,则名列各省之冠。尽管人学人数与全省两千多万人口相比,为数还很少,但在学堂初兴的情况下,几年时间能开办这么多学校,在全国名列前茅,成绩还是颇为可观的。直到民国初年,直隶的教育仍保持着优势,这是与袁世凯任直隶总督时打下的基础分不开的。
袁世凯所办的学校同当时全国的学校一样,学制、编制、教学内容、组织形式等等都是从西方移置过来的。它与旧教育的根本区别在于新学校增设了许多新的课程,使近代科学技术、文化知识、社会学说开始在中国广泛传播,其进步性主要表现在这里。其他方面也比旧教育先进。由于它刚刚在中国植根和统治阶级的政治需要,自然仍具有浓厚的封建主义色彩,比如,给各种学堂毕业的学生以科名奖励;而修身、读经等课程,更是属于封建主义范畴。
袁世凯积极推广教育事业的指导思想是什么?1905年8月31日,他在《请立停科举推广学校并妥筹办法》的奏折中着重阐述了这个问题。奏折云:“近数年来,各国盼我维新,劝我变法,每疑我拘牵旧习,讥我首鼠两端,群怀不信之心,未改轻侮之意。……科举夙为外人诟病,学堂最为新政大端,一旦毅然决然舍其旧而新是谋,则风声所树,观听一倾,群且刮目相看,推诚相与。而中国士子之留学外洋者,亦知进身之路归重学堂一途,益将励志潜修,不为邪说浮言所惑,显收有用之才俊,隐戢不虞之诡谋。所关甚宏,收效甚巨。且设立学堂者,并非专为储才,乃以开通民智为主,使人人获有普及之教育,具有普通之智能,上知效忠于国,下知自谋其生也。……无地无学,无人不学,以此致富奚不富?以此图强奚不强?……广学育才,化民成俗,内定国是,外服强邻,转危为安,胥基于此。”概括起来不外三点:第一,普及教育可收改变列强观听,使其诚服,国家转危为安之效。第二,防止海外留学生“为邪说浮言所惑”,“隐戢不虞之诡谋”,即以兴学给进身之路为诱饵,防止留学生接受资产阶级革命学说,从事革命活动,推翻清王朝统治。第三,使受教育者忠于国家,做大清国的顺民,稳定清王朝统治。关于这一点,从同一奏折中提出的办学方法中也可以看出来。方法的首条即是“尊经学”;其次是“崇品行”,把品德作为一门课程,计入成绩总分,使学生“不至于越矩俪规”。各中学、师范学堂均设有伦理或修身课,“一切急激过新之学说、时论,概戒弗谭”,也是为了同一目的。后面的两点足以说明其教育宗旨的反动性与封建性。
然而,事物的发展往往走向倡导者主观意图的反面。袁世凯本想通过兴办教育挽救清王朝的灭亡,但新式学堂的教学内容和方法与传统的封建教育大相径庭。在民族危机空前加剧,清政府腐败透顶,资产阶级革命运动日益高涨,资产阶级的社会政治学说不断涌入的形势下,办学的动机与效果、目的和手段都产生了矛盾,“西用”对“中体”的催化作用强烈地表现出来。许多青年知识分子在开始摆脱传统教育的羁绊,迅速接受新的科学文化知识的同时,也接受了新思想的熏陶,知识结构、思想结构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不少人或者投身于推翻清王朝的革命斗争,或者置身于各种爱国运动和立宪运动,加速了清王朝的崩溃瓦解。这一点是袁世凯始料未及的,当然也不能将功劳归功于他。然而无可否认的是,青年知识分子之所以能够接受新思想、新知识,提高政治觉悟,与袁世凯兴办学堂从而创造了必需的物质条件是分不开的。
总之,尽管袁世凯办学的宗旨是反动的,学校的封建主义气味也很浓厚,但废科举、兴学校,毕竟是中国教育制度史上的一件大事,中国教育落后状态的改变始基于此时,有其进步的一面,应当予以肯定。
结党排异
袁世凯热衷利禄,权迷心窍,自以为聪敏机智,有应付复杂环境、复杂事件的机谋手段,拼命扩军抓权,一心向上爬的劲头有增无减。但他也知道,官场不是那么容易混的,彼此倾轧,勾心斗角,明争暗夺,弄得不好,被人抓住把柄,或者失去“老佛爷”慈禧太后的欢心,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丢掉乌纱帽的危险。为了巩固并不断扩大自己的权位,预防种种不测,他费尽心机,耍弄了一些手腕。
首先是继续讨得慈禧太后的欢心。他深知慈禧太后极端专制独裁,操生杀予夺大权,取得她的支持,把她当做靠山,是绝对保险而必要的。所以对她极力奉承迎合,完全按照其意旨办事,并用搜刮的钱财大量上贡,想尽一切办法讨其喜欢。例如,慈禧太后由西安回京后,因宫内陈设被八国联军抢去或毁坏,有一次召见袁世凯时,叫他赶紧筹款置办物品。袁世凯一时难以筹齐,心中未免着急,于是邀请各级官员前来商议,提出要借他们的私人款项垫用,以后陆续归还。各官员非但不肯解囊,反而哭起穷来。袁世凯一见如此,暂时作罢。事后,他将天津蔚长厚票号的人找来,假称有大宗公款存入,骗得该票号的账簿,查知诸多官员的存款共有一百馀万两。于是叉把各官员请来,重提筹款问题。各官员仍说无钱。袁世凯指出他们有巨额储蓄,他们也不承认。于是袁世凯拿出账簿说:“吾固谓公等必无此造孽钱者,是必奸商假托公等名义也。”“既为人假冒,盍以是款入官!”乃不容置辩,派人提取出来。各官员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这样,他终于得到了一大笔款子。其后,他向慈禧太后贡献的银钱和物品更多。
其次,贿买奕劻作为奥援和傀儡。奕劻任总理外务部事务大臣时,在辛丑议和中使慈禧太后避免了祸首的名义,很受慈禧太后的信任和器重。1903年进入军机处,后成为领衔军机大臣;其子载振为商部尚书,父子俱贵,势焰熏天。其人以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著称,无钱不要,无贿不收,毫无政治头脑。袁世凯投其所好,竭力孝敬。1903年荣禄卧病不起,京中传有奕劻将入军机的消息。袁世凯闻知,即派杨士琦送给奕劻十万两银票。杨士琦并告诉奕劻:“这些微数目,不过作为王爷到任时零用而已,以后还得特别报效。”后来奕劻进入军机处,成为领衔军机大臣,袁世凯越发殷勤,投靠攀附,月有月规,节有节规,年有年规,按时奉送。遇有奕劻及福晋(夫人)的生日,甚至其子成婚、格格(小姐)出嫁、孙子满月和周岁,“所需开支,都由世凯预先布置,不费王府一钱”,较之首府首县伺候督抚,皆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推举奕劻任练兵大臣,自己退居其下,也是想求得掩护、卵翼。他们之间的勾结越来越紧密,奕劻完全成为袁世凯的傀儡。
再次,为了探听内廷消息,奏对称旨,不出差错,他在太监身上也花了不少功夫和本钱。慈禧太后最宠信的总管太监李莲英,当然是格外巴结的第一个对象。对地位低的马宾廷,因其能在慈禧太后跟前说上几句话,他也不惜委屈自己,“折节下交”,与马宾廷拜了把子。即使无名太监,他亦拉拢备至,每次入觐,身上总带着十两以至数百两银票多张,随时审情度势,投送“门包”。故所获内廷消息往往迅捷可靠,这就使他能够及时见风转舵,逢凶化吉。
由于上述手段,加之他的权势尚未十分强大,所以在任直隶总督的前期,他在宦海中还算是比较顺利的。
1906年以后,情况就不同了。随着革命排满运动的日益扩大,立宪思潮的兴起,相当一部分满族亲贵疑忌心很重,对汉族官僚不甚信任。这时袁世凯已经训练完北洋六镇常备军,手握重兵,身兼多职,权倾朝野,党羽成群,达官显贵多其亲戚故旧,且处在帝都肘腋之下,尤其令人侧目。梁启超等人号称天津为“第二政府”,说北京政府诸人皆为其傀儡,也给满族亲贵以提示,把袁世凯看作一个危险人物,促使他们想削去袁世凯的权柄。许多汉族官员亦然。
1906年9月底,御史陈田参奏奕劻、袁世凯“贪横专擅”,指出奕劻接受山东巡抚杨士骧贿赂银十万两,系经袁世凯之手,因此奕劻甘为袁世凯之傀儡。此对排袁者又是一个刺激。
同年10月,在河南彰德举行了南北新军秋操大演习。参加会操的北军是由第一、四、五、六镇抽调的一个混成镇和一个混成协,段祺瑞为总统官。南军为湖北的第八镇和河南的第二十九混成协,张彪为总统官。袁世凯、铁良被派充阅兵大臣。通过演习,铁良、良弼看到北洋军的训练情况,疑惧心理陡增,排袁之心愈切。
同年11月6日,清廷发布厘定中央官制的上谕,军机处和原内阁均保留;外务部、吏部、学部均仍其旧;巡警部改为民政部;户部改为度支部,以财政处并人;礼部以太常、光禄、鸿胪三寺并人;刑部改为法部,专任司法;大理寺改为大理院,专掌审判;工部并入商部,改为农工商部;理藩院改为理藩部;兵部改为陆军部,以练兵处、太仆寺并入;增设邮传部,管理轮船、铁路、电线、邮政。
军机处的保留,使袁世凯大失所望;铁良任陆军部尚书和邮传部的增设,关系到他的军权和财权,同样使他不快。他本不愿交出权力,曾派杨士琦到京运动,但清政府强调专职专责,因而未能成功。袁世凯无奈,于11月18日同时上两个折片,其一称:“夙夜誓心,以身许国,每念主忧臣辱之义,时切鞠躬尽瘁之思”;“无如心虽有馀,力常不足。臣之才识不逾中人,臣之身体本甚赢弱,自近岁迭膺艰巨,精力益逊于前”。“不但此也,自古权势之所集,每易为指摘之所归”,“若重寄常加于臣身,则疑谤将腾于众口,使臣因此获贪权之名,臣心何以自明?”“现值改定官制,明诏所布,首以专责成为言。”“臣维欲专责成,必须先明权限”,请立即开去参预政务、会办练兵事务等八项兼差。极力表白自己不争权竞势,顾全大局,忠于朝廷。另一称:铁良已补授陆军部尚书,陆军第一镇本系京旗兵丁,应归陆军部管辖。第三镇驻扎保定和锦州,第五镇驻扎山东,第六镇驻扎北京近郊,现在未设军统,亦应归部直接管辖。可是他无意交出全部兵权,因此又说第二、四两镇防区在直隶境内,八国联军“尚未尽撤,大局尚未全定,直境幅员辽阔,控制、弹压须赖重兵”,请求仍归自己“统辖督练,以资策应”。显而易见,他之忍痛割爱,交出四镇兵权,辞去兼差,主要原因是朝廷不许兼职及其贪权引起了严重“疑谤”。
20日,批件下来,对其辞去兼差,清廷“着照所请”;对要求“统辖督练”第二、四两镇,清廷仅仅批道:“现在各军均应归陆军部统辖,所有第二、第四两镇,着暂由该督调遣训练。”并马上派第一镇统制、副都统凤山接统袁世凯交出的北洋四镇。这说明,慈禧太后也感到他的权势太重了,故支持削夺其权力。
北洋军是袁世凯的主要力量之所在,清廷此举,对他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他万分气恼,心情恶劣,以致抑郁生病。但他视权如命,争强好斗,不甘就此罢手,非但没有因此而有所收敛,消沉下去,反而产生更大的扩展权势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