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袁世凯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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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名落孙山纨绔子弟(3)

徐世昌(1855~1939年),字卜武,号菊人。因其祖上是从河南迁往天津,故也算是袁的河南老乡。当时,徐世昌正是落魄之时,屈身在陈州府授馆课童,因家道败落,穷困潦倒,连北上应试所需的盘缠都没有。

得知这位盟兄弟的窘境,袁世凯二话没说,立刻解囊相助,送给他几百两白银。徐世昌眼含热泪,与世凯告别,赴京赶考。

揭榜之日,徐世昌差点没激动得晕过去,他果然中举了!他当夜修书一封,捎给项城的盟兄弟,报告这一喜讯。同时又一鼓作气,继续加倍用功苦读。1886年春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从此以后,袁世凯对他的知遇之恩、相助之恩,他铭记心中,终身不忘。袁世凯后来宦海30年生涯,徐世昌始终是他最知心、最可靠的谋臣。而他自己也由翰林院修升至邮传部尚书、军机大臣;民国初任袁世凯内阁国务卿。

袁世凯死后,于1918年曾被段祺瑞控制的国会选为大总统,直至1922年被直系军阀赶下台。

徐世昌科场得意,吉星高照,而他的盟兄弟袁世凯却在科举场上倒透了霉,弄得头破血流。1879年,袁第二次乡试,再次落第,连区区乡试都不能通过,这对袁世凯的仕途之梦,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也是他的性格和自尊心所无法接受的。

盛怒之下,袁世凯不顾家人劝阻,冲击书房,把他几年来所有的诗文书稿、复习资料,连同朋友书信,文房四宝,统统扔到院子里,付之一炬。熊熊火光映红了他那张扭曲了的脸。

花钱如流水

科举入仕这条路实在是令袁世凯伤透了心,他决意再也不去问津了。但肩负着振兴家族使命的袁世凯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心甘情愿在乡间做一辈子的庄园主。对于他来说,仕途进身之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问题只在于如何找到一条能走得通的路。袁世凯此时没有靠山,没有科场的灵气,所以他只能选择一条不占便宜的途径——捐官。

捐官有点似于现在的行贿送礼换得官职,不但需要昂贵的代价,而且还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你如果投错了门、摸错了路,财花得再多,不在点子上,等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尽管如此,袁世凯还,是义无反顾,要从这条道上闯闯。因为,他已年届20,娶妻生子,没有时间再容他等待徘徊了。

捐官需要大量钱财作后盾,而此时的袁家也非昔日可比,人丁越增越多,摊子越铺越大,花费越来越多,而袁保庆、袁保恒的相继去世,却使袁家既失去了滚滚财源,又折断了通天支柱。袁家人自然是十分悲痛,但悲伤之余,他们突然发现:从袁世凯祖父那一辈在此筑寨安家开始,一直到袁世凯的父辈,几乎所有人的寿命都没有超过花甲就撒手而去,祖父袁耀东不足40,袁甲三卒年57,袁保中终年51,袁保庆不足50而亡,袁保恒也是50刚过即尾随而去,袁家人在未满花甲之前纷纷滚鞍落马,急走黄泉路,引起了袁家后代的疑问:是不是宅第风水有问题呢?

于是,袁家请来当地有名的风水先生,察看之后,这位半仙铁口便一口断定:袁家宅第掌禄不掌寿,要想化解冲克,唯一的办法便是分宅而居。

这一预言具有极大的威慑力,谁也不敢再用生命作赌注去作试验。于是,父辈的短寿,导致袁家人坐地分产,另择风水宝地易地生活。四世同堂的袁氏大家族顷刻间土崩瓦解,各房均作鸟兽散。

袁世凯算是一个幸运者,他在嗣父袁保庆的名下,独得了一笔相当丰厚的家产。然而,自降临人世以来,他即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早就过惯花钱如流水的富贵生活,根本不懂节俭二字为何义,诗酒风流,筹办文社,到处都是大把大把地花钱,从来都没想过量入支出的事。两年下来,名下财产已被挥霍殆尽,待到回过头来筹措资金准备捐官时,才发现腰包已是空空如也。

没钱,捐官自然无望。但袁世凯打定主意要出去了。这时,他想到了老丈人家,情急之时,借个千儿八百两银子,对于这个大户人家,应该不是难事,可他又算错了,他那位当家的小舅子不但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而且还冷言热语挖苦他:

“姐夫在外面混了十几年,也没有个结果,一现在外面又没了叔伯们的帮忙,即使带再多的钱,恐怕也是打水漂儿,我看姐夫还是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在家看好几亩口粮田为好,否则,只怕我姐姐都要靠娘家人来替你养活了。”

几句话,不轻不重,噎得这个当姐夫的半天缓不过气来。

最后,袁世凯的一位远房亲戚借给他几百两银子,作为他北京之行活动的川资。这一边,嗣母牛氏和生母刘氏,爱子心切,同时也经不住儿子的软磨硬缠,也都拿出各自的私房钱,凑起千把两银子,袁世凯这才打点行装,启程上路。

后来,袁世凯发迹,官至直隶总督时,在朝廷内外已是赫赫有名了。他的那位小舅子因遭战乱,家产被毁,无奈之下,从河南乡下跑到天津,投奔姐夫,希望能借姻亲,谋个一官半职。但心高气傲的袁世凯如何能忘记20年前那次刻骨铭心的耻辱!面对小舅子可怜巴巴的目光,袁世凯冷冷作答:

“外面没有什么事可做,你不是很善于经营田产吗?还是回家呆着好些。”

后来,袁世凯做了大总统,这位走投无路的小舅子又硬着头皮从乡下追到北京,百般哀求,袁世凯始终没有理睬,打发他的那一点钱也仅够回家的路费。

倒是那位当初借银子给他的远房亲戚,袁世凯念念不忘,发迹后,亲自派人送还给他5000块大洋。

1880年春,袁家寨外的大路边,袁世凯与母亲、妻子及刚刚会走的儿子挥手告别,开始独自一人闯世界。

挥霍中做美梦

再进北京城,举目四望,店铺比3年前更多了,街道也比3年前更宽了。看着熙熙攘攘的车马人流,袁世凯想到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捐上个一官半职,然后便可以坐着自己的专车,威风凛凛地到官府上班,三请四邀地去饮酒作乐。那样的日子该是多么惬意啊,那是他早已熟悉并梦寐以求的人生目标。想到这里,袁世凯俨然已是一个正正宗宗的北京人,一路的征尘苦累顿然消失,只觉得天高路阔,风和日丽,连马车带起的尘土,都觉得别有一番香味。

他先来到堂叔袁保龄家,给他带来了家乡的土特产以及家人的问候。然后又慢慢地讲述了自己的抱负和这次来京的目的。

然而,袁世凯很快感受到了堂叔家的凉意,袁保龄端坐在太师椅上,垂着眼皮,一支老大的水烟袋吸得咕咚咕咚响,半天不吭一声。他的堂兄弟对这个老家来的“土哥们”,甚至都懒得用正眼看,对袁世凯的意愿,他们觉得荒唐可笑。

袁世凯无比伤心。原先他在嗣父和另一个堂叔袁保恒那里所受到的器重,现在在袁保龄这里已不复存在了。这位堂叔虽然刚过50,但已有了老相,而且他的官场活动能力和他现在所拥有的实权,都远不能与袁保恒相比,虽然他还担任着内阁中书的职务,但他对袁世凯的仕途已明显地失去了助他一臂之力的热情,何况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已成人,正期待着老子使出全身解数,为他们争一个好位子。

袁世凯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他谢绝了叔父并不太坚决的挽留,独自到外面觅了一家有些档次的旅店住下,开始细细盘算起来。

他对自己的前途还是充满信心的,或者说,他对此行的目的是非常执着的,不会轻易罢休。

他觉得自己虽然来自乡下,但对都市生活和官场的那一套,他是熟悉的、了解的,他对自己的能力是充满信心的,他相信自己比他叔父家的那些堂兄弟要能干多了。现在,他所需要的仅仅是一块跳板,有了一块跳板,让他稍稍借一点力,他就可以轻松地跃上那条大船,然后,是做水手,还是当船长,那就瞧他的了!

想到这些,他兴奋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像一匹蓄足了劲的小公马,等待着冲上赛场搏击。旅店的小客房又孤寂又憋闷,他索性来到大街上信自踱步。

春寒料峭,清冷的夜风吹得他头脑格外清醒。他摸摸腰间,银票还稳稳地装在钱袋里,有一千多两银子,他的腰杆硬了许多,有这块敲门砖,他相信通往官府的大门不会敲不开,他决定,从明天开始,他要像模像样地到社交场合去钻营,要摆出一副有钱公子的派头,人家看重自己、相信自己、引荐自己,因为他自己明白,任何寒酸、小气、乡巴佬的习惯,都会招至京城那帮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们的鄙视和不信任。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此话一点儿不假。没出两天,以前那些疏远的同乡和朋友、熟人都从各个角落远近汇聚到他的旅店里来,大家都觉得他不但有钱,而且还是个有派头、出手大方、很够哥们的款爷。于是,今天到全聚德,明天到同兴楼,后天到野芳园,城里的豪华食府饭庄,全都对他们敞开大门。每到吃饭之时,袁世凯手臂一挥,大伙儿呼朋引类,齐刷刷涌了进去,豪吃豪饮、高谈阔论、哄骗吹牛,是这帮京城公子哥儿的拿手好戏。几杯热酒下肚,一个个拍着胸脯,唾沫星儿到处飞扬,都争先恐后地向袁世凯许诺、打包票,直哄得袁世凯一个劲地掏银子加酒加菜。

再次回到旅店,往床上一倒,喘着粗气。袁世凯,脑子已被烈酒和恭维话搅得晕晕乎乎,根本无法清醒地分析辨别,只有闭着眼睛做做官发财美梦的份儿。他哪里知道,这帮食客没一个是实在货,谁也不想真的帮他忙,谁也帮不了他的忙,大伙儿完全是冲他兜里的银子来的,纯粹把他当成个有钱穷烧包的楞头青。看他大手大脚的架势,有人又在想着更无赖的法子骗他的钱了。

赌钱输的不值得

有一天,一帮哥儿们正在给袁世凯出谋划策,有的说找户部来得快,有的说找吏部可以少花钱;有人说,他大爷在紫金城里当太监,只要给皇帝言语一声,求个三品、四品不成问题;有人称已给在朝廷当官的舅舅打过招呼,不出十天半月,委任状就可以下来。直吹得袁世凯耳腮发热,如踏云雾。正谈得热火时,忽听外面有人高呼:“慰亭兄在么?”

袁世凯赶忙开门迎出去,早见两个人已揭起门帘跨进来,拱手笑道:“慰亭兄久违了。”

袁世凯慌忙还礼,一边仔细看去,只见来的两个人都穿着时髦、华贵的紫貂皮大衣。走在前面的一个30多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嘴角上一撇八字须,看起来似乎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面一个年纪稍小一点,个子略矮,身体也瘦一点,嘴角也留着胡须,只是脑海中怎么也搜索不出见过他的痕迹。站在前面的高个子见袁世凯怔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便赶紧自我介绍:“3年前我在令堂叔袁大人保恒家里见过你,后来还在双庆楼请你赴过宴的,老弟见多识广,恐怕已经记不起来了,也怪我消息闭塞,不知你已重返京城,晋谒来迟,还望老弟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高个子一边说着,一边点着头,一边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片子递过来。袁世凯接过来一看,上写“倪蔚文”三个字,名片背面盖有“幼岑”二字的图章。这个叫倪蔚文的又指指身后那个人说:“这是吴亦莱君,现在吏部当差,因其才华出众,深受吏部老爷们的器重,不日提拔。他乃是兄弟的多年至好,因久慕慰翁大名,今天特地一同前来拜访。”吴亦莱赶紧走上前来,深深一揖。袁世凯赶紧还礼,让座上茶。

两位来客又与在座的其他客人一一礼毕方才坐定。袁世凯仔细回想,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那时他十六七岁,正是手勤眼快的时候,在北京一边读书、一边帮堂叔保恒跑跑小差事,顺便也结识了不少人,其中好像就有他。只不过当时袁保恒官高位显,像这样的趋炎附势之徒数不胜数,所以,袁世凯也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更没有记在心上。今天,当他袁世凯背运之时,承蒙这位老兄还能记得他,并登门看望,实在令袁世凯心里感到热乎乎的,甚至心里还在后悔:早知此人如此懂得知恩图报,当初在叔父面前美言几句,让他弄个一官半职,今天我袁世凯也肯定就不用烦神了。

两人仿佛早就懂得他的心思似的,一面极力恭维袁世凯,说他祖父、叔父在朝廷多么有根基,又称赞他多么德才兼备,多么前途无量。接着又大谈朝廷形势,京城官场行情,甚至对各省优劣、地方肥瘠、到何处挂职有油水可捞之类的情况也了如指掌。直听得袁世凯头点如啄米,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恨自己来京怎么不早点去投奔他。连那些先来的能说会道的客人们此时也插不上话,只有呆坐着干听的份儿。

不知不觉,暮色已浓,袁世凯正听得忘情,倪蔚文早已站起来,双拳一抱道:“晚间在德胜饭庄备有小酌,特为慰翁接风,咱们兄弟要开怀畅饮,尽叙别后坎坷。现在天已不早,就请慰亭兄赏光吧。”

座中其他客人见姓倪的并无请他们一同赴宴之意,知道今天是白来一趟了,纷纷起身告辞。

世凯送走客人,也不谦让。三人一同坐上蔚文的家车,七拐八拐,转眼间,车已停在一家朱漆大门前,门楼上高挂着四个灯笼,上书“德胜饭庄”四字,果然豪华气派。

进了饭庄,另外三四个陪客早已坐定恭候。宾主坐定,热腾腾的美味佳肴立即端上来。大家开怀畅饮,谈笑风声。袁世凯本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再加上豪放不羁的性情,见在座的并非文人雅士,俱不讲究礼仪,很快便进入角色,不拘小节,手到杯干,来者不拒。座上客一边称赞他好酒量,一边挨着个儿敬他酒。这样,几圈下来,袁世凯已有七八分醉了。

酒足饭饱,众人满面红光,而袁世凯早已有点身不由己、人不走墙走的感觉,他正要拱手告别,倪蔚文一把拉住他说:“天色尚早,老弟现在就回去,孤身面壁,独守空房,岂不难熬。不如和我们一块儿到朋友家小坐,我们玩点儿小意思,你在一边观观牌局,如何?兄弟日后要在京城里混事,这牌不会打可是不行的,今天就去观摩一回吧。”

袁世凯也不推辞,上车就走。来到朋友家,摊开赌具,便干起来。袁世凯起初还醉眼朦胧,看不出多大头绪,渐渐地,便看出来,与他家乡的赌法大同小异,输赢也并不算大。以他的性格,是耐不住这旁观者的角色的,看着看着,便觉得手痒起来。倪蔚文早看出他的意思,立即起身相让,袁世凯稍稍推让,便坐下干起来。直至午夜,方才散局。

倪蔚文又殷勤地用马车将袁世凯送到旅店,一边扶他进房,一边拍着他肩膀说:“兄弟的前程就是我的前程,你这次既来京城,就要打定主意留下来,谋个官职,日后我们兄弟几个也好相互照应,同享荣华富贵。”

进了袁世凯房间,倪蔚文又掩上门,与他促膝交心:“贤弟初来京城,这里人多眼杂,良莠皆有,许空诺的人多,帮实忙的人少,许多人初次交往,难窥真面目,不如咱们,多年相交,早就知人知心。以后还是谨慎交往,烦闷时我自会陪你打牌消遣,至于你的前途大事,就包在我一个人身上,半月之内,保证委任状到得手上,而且不需你费一文冤枉钱,这件事,兄弟办不成,就不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