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辰。我和你太过不一样。你过王子一样的生活,而我,该是要做一辈子灰姑娘。只是上帝让你看见了我,感谢你的垂怜,只是我太过卑微,太过平凡。
——锦和
路锦和走路的时候很少抬头,她害怕别人看见她太过苍白的脸。
只是她真的不是蓄意就此去结识苏年辰的。
虽然她知道苏年辰是女孩子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知道他出生名望家族,她知道他长得很好看,浑身都散发着贵族的气息。
但是她从来没有奢望与他相关的任何东西,连仰望也不敢,连做女孩子的梦也不敢。
她竟然撞到了苏年辰。
苏年辰手里的课本散落一地。
路锦和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才不断地鞠躬道歉,念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弯下腰将课本一本一本拾起。
——没有关系。
声线是温柔而有磁性的。
路锦和忍不住抬头,看见了一张好看的,带着温顺笑容的脸。
正是苏年辰。
路锦和心内一慌,那样英俊的男子,和她蹲在一起拾着课本,突然感到相形见绌的难堪。
有本课本的角被磨了边。
路锦和继续低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赔给你。
——为什么要赔呢?
照例是温和的声音,却被路锦和误会了。
——我赔的起的!我真的赔的起的。
然后她去翻书的背面。
¥20。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大数目。
可是对路锦和来说,这是她将近一个月的生活费。
只是,她得维护自己的尊严,她有些颤抖着拿着书,抬头对苏年辰说,我会赔给你。只是,你得先等等。我知道你是理科2班的苏年辰。我是文科1班的路锦和。
她飞快地逃离了。
苏年辰的脸上遗留的笑,依然像夏日里的凉风,习习得带着温暖。
路锦和拿出了她的储蓄罐。很沉。但是里面的数目却很少。因为几乎都是很可怜的一毛钱硬币,占据了储蓄罐的心。
她细细地数出了20元,储蓄罐便空虚了一半。
路锦和将这些硬币换成了崭新的20元人民币。
她捧着200枚硬币,遭受了白眼。
她习惯性地低头。
——我找苏年辰。
她的声音细如蚊呐,眼前的女孩子是趾高气扬。
——你找阿辰干什么?什么事?
——我……
她正犹豫着,害羞着。
这个时候苏年辰走了出来。
——路锦和,你是来找我吗?
——是的。我还……
——我们去那边说好吗?
苏年辰的微笑掠过她的脸,她乖乖地跟随着他,走到了一旁。
——努。你的钱。
苏年辰笑着接过钱。刹那的指间触碰。
——那么,我为了感谢你还我的钱,请你吃饭可以吗?
路锦和随着他走进一家富丽堂皇的餐厅,绚烂的镁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感觉,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寒酸。
她是第一次步足这样的餐厅,不由地膛目结舌地蹩脚地跟在苏年辰的后面。
犹豫了下,她拉了拉苏年辰的衣角。
——苏年辰同学,我想,还是不要请我吃饭了。呃你可以请我便宜点的,像冰淇淋那一类的。就可以了。
——没有关系。这是我家的餐厅。
一句仿佛不关他痛痒的话,在路锦和的心里掀起了波澜。
苏年辰,你是个王子呀。可是我路锦和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呀。
苏年辰将菜单递给她。
路锦和望着菜单上惊人数字的价格,不由地说,不要。呃。这个也不要。
结果,她一样菜都没有点。
——苏年辰同学。呃,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能点。每样菜都超过了20元钱。我……路锦和低下了头。
——咿?苏年辰!苏大帅哥竟然在店里!
路锦和微微抬头看见几个女生带着欣喜的表情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苏……呃,这位是……
——她是我……
——哈哈,不会是你家女佣吧。
女孩子的声音如瓢泼大雨洒了路锦和一身,她突然有种冲动,她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抬头。
——你们好。抱歉,我不是苏年辰的什么女佣。我叫路锦和,是和你们一样的中学生。
——什么?你就是路锦和?传说中不是说路锦和是个美女吗?我看你……哈哈,只配当苏年辰家的女佣啊~哈哈~——什么和我们一样的中学生?哈哈?瞧你。苏年辰,她怎么会跑到皇家餐厅来啊。你是来把她赶跑的吧。
路锦和感觉到眼眶热了起来。
而苏年辰,仍旧是好脾气地站着。
微笑仍在。
——你们别这样说。她是我……
——你是故意想让我出丑对吗?不就是弄坏你一本书?需要这样吗?
路锦和抢先一步,推开了苏年辰,快步跑出餐厅。
眼泪簌簌而下。
是的。路锦和不是公主,来不得这样的地方。她心甘情愿地,要做她的灰姑娘。
而王子苏年辰,在她心里,掀起了一阵波澜,随后风平浪静。
路锦和,又要回到她原来的生活里去。
只是,那本磨了角的书,她舍不得丢掉。
——小锦。电话。咳咳……
——来啦。妈妈,你快去吃药吧。快凉了。
路锦和望着妈妈苍白的脸,又些忧虑。
——喂,您好,我是路锦和。
是谁找她呢?
——路锦和同学。我是苏年辰。
不需要他的自我汇报。她只需要第一个字母,便听出了他是苏年辰。
——……
她便选择了沉默。
——那两个女孩子说的话。我代她们表示抱歉。
——没有关系……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骨气地说了这句话。
路锦和已经习惯了那些嘲笑的目光,习惯了便也麻木了,再疼也是一刹那的事。她只是企求,妈妈的病能快点好起来,面色红润起来。医药费能够越来越省,那么她也可以去买件象样的衣服,略微打扮下自己。这是一个16岁的女孩子小小的私心。只是她从来不说而已。
——我……是真的想请你……
——不必了。谢谢你。苏年辰。
——你难道不能和我做个朋友吗?
——对不起,苏年辰,不可以。
你是王子,我却不是公主,我和你站起来的样子太过不和谐。我们,又怎么能成为朋友?尽管心里很想很想,却没有把法,再次去践踏自己的自尊了。
——路锦和……
——我妈妈在叫我。对不起,我得挂电话了。再见。
她把电话挂下,深深的吁了口气。
-—是谁的电话呢?小锦?
——呃,一个同学的。
——喔。
妈妈递给她一个盒子。
——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好的。
她拆开了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套粉红色的套裙,是种浪漫而且美好的夺目。
让她不得动弹。
——喜欢吗?
——喜欢。
真的……太漂亮了……那么好看的粉红色,简直像公主一样……那是她梦寐都不能得到的幸福……——妈妈……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明天是你的生日呀,傻孩子。
她脸上是苍白的颜色,却带着醉人的笑。
——妈妈……
你的病一定要快快地好起来,不然……就算一百套裙子也不能使女儿安心呀。
路锦和在镜子前照了半天。
第1次,发现自己也可以这么灿烂地微笑。第1次,发现自己可以像个漂亮的女高中生一般骄傲地昂头。
路锦和穿着这粉红色的套裙,去上了学。
她遇到了那天羞辱她的两个女孩子。她笑着走过去,不看她们惊愕的表情。
然后她看见了苏年辰,他站在她面前微笑着。
她便尴尬地红了脸。
不管打扮得多么漂亮,她觉得,在苏年辰的面前,她仍旧是只灰暗的丑小鸭,卑微而且脆弱。
——锦和。我简直不相信这是你。
他叫她锦和,碎碎念的好听。
——你真的很漂亮。
她低着头,不说话。
——锦和,若是给套装再配上个发卡,你会更好看。
她的眼前一亮,一个樱桃发卡出现在她的眼前,公主般的璀璨夺目。
——这……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怎么,不喜欢么?
——不是……
一定很贵重吧。她不想欠他的情。
——生日快乐。小锦和。
他没有得到她的同意,却自作主张地将发卡别到了她的头上。
而路锦和竟然舍不得拒绝。
只觉得呼吸很浓,心跳很重。
她甚至无暇去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的,只一个劲地想把这个梦里的幸福感受足。
那么现在我可以请你吃饭了吗?
——不……谢谢你的礼物……我不能再要你请客……——你办PARTY时一定要叫上我哦。
这句话有些疼的扎到了她的心里。
事实上,她除了10岁生日那年,请过亲戚吃饭,后来便连个象样的生日也没有了。没有蛋糕,甚至没有衷心的祝福。
她有些抱怨起自己来。
为什么要出身得那么卑微。
那样的情绪很快散去了。
吃着中饭的时候,她犹豫了半天的话还是吐了出来。
——妈妈,我想。办个生日会。
许久的沉默让她后悔了,她闻到屋子里浓重的草药味,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孝。
——也对。生日一年只有一次。16岁一生只有一次。以前妈妈都没有怎么帮你过生日,你是该请同学们帮你庆祝了。
她拿出两百块钱,递给她。
她看着妈妈瘦削的脸颊,却是带着笑,眼泪忍不住出来,她低头接住。
说,谢谢妈。
下午到了班上前,她精打细算着费用。
呃,请同学们吃一顿吧。去便宜一点的店。还可以腾出点钱来吧。
她开始选择该叫的人,然后删除。唯有一人保持不变。那就是苏年辰。
可刚走进教室,便有女生上来,是很久未见的艳羡表情。
——锦和过生日啊。
她笑笑,点了点头。
——生日快乐啊。
她坐下,有些心惊。怎么这么快,他们便知她的下一步行动。
然后听到了窃窃私语。
——她这次怎么请那么多人啊。真奇怪……是不是暴发了啊。
——是呀,她家不是很穷的吗?
——是呀。这次居然叫我们去皇家餐厅。就是那个苏年辰开的那家也……她心里一惊……是谁竟然开这么大的玩笑……
她摸了摸口袋里可怜的两百块钱,开始坐立不安。
放学。
——锦和,晚上见啊。
——皇家餐厅见啊~生日快乐!
她感觉到了他们的无比热情,是自己从未感受到过的恩宠。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皇家餐厅。
气球高高挂在了餐厅中,她一踏进餐厅,几个同学便上来将她拥进了餐厅。
苏年辰……一定是你搞的鬼……
中间是一个双层的蛋糕。上面妖娆的粉红色大字:祝锦和16岁生日快乐。
很多人,很多祝福,很多礼物,便铺天盖地地过来了。让锦和突然间醉了下去。竟然忘记了口袋里的情况。
——锦和……以前我看不起你,我表示抱歉,很感谢你这次还能叫我来餐厅你的PARTY!
——锦和,我以前觉得你很穷,没有办法跟我们这些女生比,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你真的很漂亮的。
——锦和,生日快乐!原谅我以前对你做的事。对不起!
路锦和被深深感染着。
时间刷刷地过去。
她心慌起来。
这样一场PARTY……是不下千元的吧。苏年辰,你是想害死我吧。非得害得我倾家荡产……妈妈……怎么办。
她犹豫地去付钱……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能在这里刷盘子来偿还了。
当路锦和被告知费用已被支付时,她惊愕地瞪了眼。
这时,苏年辰走出来。
照样的微笑。
——锦和,生日快乐哦。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让你开心。
——你是在同情我。是吗?
路锦和的眼泪簌簌而下。她知道,欠了他的情,恐怕是她还不清的。
只是她不得不感谢,他为她做的这些,使她重新得到了上帝的恩宠。只是她,依旧是个灰姑娘。也许明媚了些,也许高贵了些,她依旧不能和他站在一起。哪怕做个很普通的朋友。
她说。
苏年辰。我和你太过不一样。你过王子一样的生活,而我,该是要做一辈子灰姑娘。只是上帝让你看见了我,感谢你的垂怜,只是我太过卑微,太过平凡。
抱歉,我只能逃离。
等到有一天我成为了公主,我会站在你面前,说,你好,王子殿下,我是公主路锦和,请和我做朋友。
只是那一天,我不知道会有多遥远。
苏年辰看着她远去。是很孤单瘦削的背影。
他知道他深深刺伤了她的自尊,可是他也知道,她在一点一点地坚强,并且自信起来。
他说,路锦和,我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