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见顾朗的脸色变了,顾朗有着音乐人特有的孤高,面对挑衅完全没有免疫力,而夏启的脾气更是不得了,我虽不知道夏启为何如此针对顾朗,却明白这样演化下去,势必会是一场大战。于是我“警告”夏启道,夏启,对老师要礼貌点!
夏启见我帮腔,顿时脸色阴沉,缓缓从台阶上站起来说,苏塔塔,你真跟这个家伙谈恋爱啊?还来这种小树林里,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点呢?
我惊呼,夏启,你竟然跟踪我们!
夏启站起来,拍掉手掌上的灰,纠正我,不是跟踪你们,是跟踪你,你——苏塔塔!
什么啊……我茫然了。
夏启强调说,苏塔塔你肯定是被他骗了,你怎么这么没定力啊,他估计几首歌就把你骗得团团转了吧!他一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他还给我姐写过情诗呢!
夏启开始大曝顾朗的情史,我的脸一下就红了,顾朗哪有用几首歌呢,他用几句话我就没抵抗力地自动跑进来替他圆谎了。
顾朗扯过我的胳膊,欲拉我走,别听这臭小子胡说八道,我哪里认识他的什么姐姐。
夏启的脸阴到了极点,从台阶上跳下来,像豹子似的冲将过来,手指直指着顾朗的鼻尖,你不许碰她。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尴尬得笑笑,夏启你别误会,顾老师他没有碰……顾朗忽然就揽过我的肩膀,在我瞬间石化之时,顾朗对夏启道,请问,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许碰她,那谁许?
我觉得,我快要爆炸了,顾朗这样做,就有点儿超过我们的协议了吧?
然后顾朗说,请夏同学你让一下好吗?我们要走了。
夏启的神情仿佛蒙着水灰色的忧伤的雾气,有那么一下,我觉得有点儿心疼,但最终还是由着顾朗将我拉走了。
那天,顾朗请我吃饭,以表对我的感激。他叫来一扎扎啤酒,然后对我说,苏塔塔,其实你真的挺厉害的,年纪这么小,就拿到了重点大学的文凭,我们这些老人家真是自愧不如。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哪有哪有,其实我根本管不住这些学生,他们觉得我年纪与他们相仿,就愣是不大爱听我的话。
顾朗抿一口酒,他的嘴唇薄薄的,笑时露出八颗白牙,就像夏启吧?他好像真把你当成同龄人而非长辈了。
提到夏启,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其实我何尝把他当做一个学生呢,他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贪玩爱闹,其实在生活里于我而言却像一个哥哥。比如说,我在月光她他时,他会给我带很多很多好吃的,偶尔自习课放学晚了,他还会负责用他的小单车送我回家,有次我胃疼得不行没人可找,拨了他的手机,他二话不说就从篮球场跑回来送我去了医院。只是这一次,他真是有点反常了。
那天我回到月光她他,竟发现夏启半倚在墙上,跟个落寞诗人似的忧郁颓丧地对我说,我失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你不是暗恋我吧?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样自作多情的话说给夏启听,我简直是自取其辱。果然见他昂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方道,我呸。
可是我当时估计大脑秀逗,居然不服输地问他,不然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和顾朗……夏启白我一眼,苏塔塔,苏老师,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子早恋是不对的啦,你这是给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树立坏榜样!所以,我代表我们班全体的好学生们,抗议你这个行为!
好吧,我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但是我更觉得,夏启就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甜蜜兮兮,虽然那甜蜜是假的,但与夏启相见的第一幕,就注定他不想让我好过!
你看,我吃了他的冰淇淋,肚子就开始疼了,疼得脸色苍白,连掐架的力气都没了。
夏启一见我这样,臭脸换上惊慌,问我,苏塔塔,你怎么了啊?
所以我觉得,夏启对我好,绝对是有预谋的。他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再来一招致命!
夏启的一支冰淇淋,叫我因为急性肠胃炎在医院度过了一晚。而那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夏启泪流满面地拉着我的胳膊对我深情地说,苏塔塔,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定啊!
更可怕的是,我在梦里也落泪了,我深情地拥抱了一下夏启,天,这绝对是一个噩梦,我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怎么能打自己的学生的主意咧!太太太侮辱我的清白了!而且,我喜欢的人不是顾朗吗?我如何能在梦里背叛我的喜欢,我的信仰啊……这显然挑战了苏塔塔的世界观,叫我汗涟涟地惊醒。
于是,我骤然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那就是梦里的男主角居然就趴在我的旁边,睡得一片安详,叫我在安静的医院再次午夜惊魂——夏启趴在我身边,被我惊醒,几秒内惺忪睡眼变得愤怒,苏塔塔,你是胃疼还是脑子烧坏了啊?
我顿时觉得,我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在夏启面前连长辈的尊严都被打破了。
历经这一番,顾朗再来找我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对他充满了愧疚,而不是原来的紧张和脸红心跳了。我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苏塔塔你愧疚个什么劲啊你。
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穿着白色休闲服的顾朗吸引着不少过往女生的注意,纷纷向我投来艳羡的目光,顾朗啊顾朗,就是这样一位吸引小女生的梦中情人。我没有梦见他,莫非我从小女生终于长大了?可是……事实证明,我梦见的居然是夏启!
顾朗打破我的遐思,对我说,苏塔塔,这个周末我请你吃饭吧。
我眨巴着眼睛,啊?前几天你不是请我吃过了么?
顾朗今天戴了一副细边的眼镜,笑容迷人。
而此刻他被猛得一撞,回头一看,是夏启,他面无表情地道一声不好意思了啦,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我不好意思地冲顾朗笑笑,为缓和一下气氛道,那去哪里吃呢?
顾朗朝我晃晃手机,到时候给你电话吧。
看顾朗渐渐走远,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办公室收拾好东西迅速回月光她他。新进的一些戒指急需上柜。
走了两步,忽然被夏启拖住,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方道,苏塔塔,我有话跟你说。
到了安静少人的地方,夏启才一脸严肃地说,苏塔塔,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要镇定啊。
夏启撩拨了我的好奇心,我掐他一把,快说啊。
夏启说,是这样的,刚才……我在操场那边看到音乐班的路雅和刚才跟你的那谁谁在吵架。我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有问题。
我愣了,什么我的那谁谁?顾朗吗?
夏启看我一愣,以为我可能被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给痛击了一把,为了防止我因此伤心过度,他推我一把,指指自己的肩膀,声音依旧臭屁欠揍,呐,苏塔塔,你要是觉得难过的话,我的肩膀借你用一下啊。
我内心挣扎了一番,决定对夏启坦白从宽,让他加入我们的阵营。
我支吾道,其实……我和顾朗……是假情侣。
夏启的表情先是一阵凝滞,旋即将疑虑的目光转到我的身上,瞪大的眼睛逐渐眯起,眉头紧蹙,然后突然伸出双臂朝我扑来,方才还紧绷着的表情瞬间松懈。
我吓得立马用双臂护住胸口,夏启干笑一声,缩回胳膊交叉于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要保密哦。
他狡猾一笑,我可是大嘴巴,苏塔塔,想封住我的嘴,你……请我吃东西吧。
刚出炉的蛋糕香甜诱人,可惜有些焦了,我有点儿沮丧地向一旁的夏启汇报这个惨痛的情况,坐在餐桌上的夏启探了探脑袋,道,我不嫌弃,不过,一个蛋糕可不足够当封口费啊。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
撑死你啦。我拿筷子夹了一大块蛋糕就往他嘴巴里塞。
夏启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给吓到,一下子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而我被他一脚踢开的椅子一绊,一下子失去重心就往夏启的身上倒去。
他含着蛋糕,直喊苏塔塔看你瘦瘦小小怎么这么沉啊你!
我拿着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夏启,你再说一遍小心我期中考给你的作文批零分!
夏启忽然不接话了,而是安静地看着我,刘海投下的阴影盖住他的眼睛,他的睫毛真好看,他的鼻子很高很挺,他的嘴唇……等等,我忽然觉得这气氛安静得过分,而我们这姿势也实在是过于亲密了吧,这样一想,我的脸上烧烫起来,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装作不经意地整整衣服,然后抬头想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时,见夏启已经在位置上坐好,大快朵颐我的战果,巧克力蛋糕了。
他含着蛋糕嗫嚅道,你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大人般充满疼惜,有那么一下,我觉得自己想要借他的肩膀靠一靠了。
其实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只是过早地成熟罢了。母亲在美国,时常一两个月不会打一个电话回家。父亲倒是好,三天两头地给我传简讯拨电话,他在A城有了新家,和新妻子的孩子已经长大,他将自己的幸福历历在目地呈现在我的面前,叫我如何祝福?那本就属于我的快乐,如今只剩下无依靠的现状,叫我如何释怀?其实我很想对每个人说,我不过是一个18岁的女孩子,需要宠爱,需要任性撒娇,可似乎没有人乐意让我妄为一次。
夏启把腿盘着坐在沙发上,大声叹气说,顾老师对那个路雅,还真是真爱啊!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帮她摆脱困境。
我呸他,你还是小孩子,懂什么爱情呢?
夏启皱眉撇嘴,忽然眯着眼盯着我,喂,苏……老师,你怎么又来了。你老好像真的要比我年轻一个月吧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却不服输地辩解道,阅历阅历,看阅历的啦。
夏启笑了,露出他洁白的虎牙来,他说,苏老师你谈过几场恋爱呢?如果要算恋爱次数的话,我一共交过八个女朋友,那么你呢?
八个……女朋友!我忍不住要鄙视夏启,心里不悦极了,几个词语差点从嘴巴里蹦出来,轻浮!
酝酿了下,我咬牙切齿地说,你那哪叫爱情,你那叫滥情!
然后他问我,那你说什么是爱情呢?你说啊!
是啊,什么叫爱情呢?我回头迎上夏启的目光,骤然一惊,他的目光那么深那么深,他笑了笑,苏塔塔,你不懂吧。但是我懂。
然后他站起来,向我逼近。
我退后一步,支支吾吾道,夏启,你干嘛呢你。
依旧是挑起半边嘴角的弧度,少年狡黠的笑容在月光她他里融进了银质的光芒里,他说,苏塔塔,我在戏弄你。
我惊慌失措,却语无伦次,夏启你不要开玩笑啊,我我我……还没我出个究竟来时,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夏启这才呵呵笑着松开我,好啦,苏塔塔,我开玩笑啦,我可是个尊师重教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