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梁吣吣。今年18岁,刚进入大学。上课的第一天,我就被苏半城吸引了过去,他就坐在我前面,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沿盖得低低的。是夏末,没有风,空气里还夹杂着一股湿热,我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不热么?
苏半城侧了侧脸,回答我的却是他平静的呼吸声。
然后,三秒过去,他又把头扭了回去。
怪人。我暗暗嘟囔一声。然后和同桌的女孩嘻嘻哈哈地互相介绍着。
下课的时候,鸭舌帽走了出去,女孩突然捅捅我,神秘地道,你知道吗?坐咱们前面的,就是大才子苏半城,听说他是全能型的,会作曲,会打球,功课还特别好。唯一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就是不大爱理人。
我吐吐舌头,那便好,不然我还以为自己多么得讨人厌呢。
我没有想到,我会是传说中不大爱理人的苏半城第一个说话的对象。
夏末的雨,还是喜欢莫名其妙闹脾气,放学的时候,突然下起很大很大的雨。我站在教学楼下面,望着越下越大的雨,不知所措起来。被困在教学楼里的人越来越多,我突然在灰色调的雨帘里,看到了苏半城,他还是舍不得摘下他的鸭舌帽,撑着一把和他一点都不配的彩虹色的小雨伞,他微微抬起了头,我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连绵的雨帘作祟,他长得可真好看啊,我在想若是摘掉那顶鸭舌帽,将他那漂亮的面孔暴露给众人,那会更好不是么?
在我看呆的时候,我突然看见苏半城冲我招了招手。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你看,我除了知道他叫苏半城,我根本不认识他呢。我这么想的时候,他又招了招手。
我左看看,右看看,身边的人毫无反应,这时候苏半城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伴随着沙沙沙的雨声亮起:“喂,梁吣吣你给我快点。”
下一秒我已经在苏半城的伞下面,他用胳膊环住我的肩膀,说实话,被一个陌生人这样亲昵地环着,我觉得有些尴尬,尴尬得我的身体都僵硬了,只狼狈地被他圈着走,彩虹色的伞的颜色倒映在苏半城的脸上,看起来好玩极了。
我这才愣愣地问道,呀,那个……我认识你吗?
苏半城有些生气,梁吣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们初中同班过的呀。
我恍然大悟,但依旧想不起来我和苏半城有什么瓜葛。
原因很简单,我在初中的时候转过学,然后,我失过一次忆。但我不敢对苏半城说,他看起来凶猛得像大老虎,随时都要把我吃掉的样子,既然他说是我初中同学,那就是初中同学吧!
“苏半城一定是喜欢你。”同桌的女孩这么跟我说。
我说,不可能呀。他只是看到我没有伞,所以送我回家,是顺道的。真的。
可她却强调着,一定是喜欢你的,我们班那么多女生被困在雨里,为什么偏偏是你呢。然后她挪挪屁股,然后扯扯我的胳膊,眼睛往右边的位置飘,我顺着她看过去,看到一个女生趴在桌子上哭。
我说,怎么了?
女孩努努嘴,她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她把伞塞给苏半城自己淋着雨回去,结果苏半城用它来载你。换作我,我也哭死算了。
我哑然,苏半城真不是好东西。
她却瘪瘪嘴巴,如果他乐意为我这样,他就算杀人放火我都死心塌地跟着他!他可是大帅哥大才子啊!梁吣吣你赚到了!
这简直是盲目崇拜吧?
她喝了口我放桌子上的水,然后清清嗓子说,对了,你是怎么吸引到苏半城的呢?我记得你们之前还不认识啊。
我两手一摊,他说他是我初中的同学,但是我不记得了……“你记性好差!这么大的帅哥都记不住!”她几乎是惊得嘴巴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喏,我怎么能告诉她我失去记忆过呢?于是,就当是我记性差吧。
而这个时候,苏半城走进教室,他看起来很热,大滴大滴的汗珠都往下掉,可是,他的脑袋上仍旧戴着鸭舌帽,只不过换成一只灰色的了,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是我猜不透的东西,然后他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水,在我惊讶地O起嘴巴时,将它一饮而尽。
“你你你,你怎么喝我的水啊!”我有点生气,哪有这样的人,拿起女生的杯子就喝,完全不避讳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间接接吻?这么想着,我的脸刷地红了起来,但是突然又想起,刚才喝了我杯子里的水的人是同桌的女生,间接接吻的也是他们呀。只是,心里突然有一股可耻的遗憾作祟起来。
苏半城的下句话却叫我雷倒在地,他道,梁吣吣,咱们什么关系,喝口你的水,又如何?
咱们什么关系?我能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真的不记得你好不好!
我一边发狂似的往前走,苏半城就在后面追,一边嚷着,梁吣吣你怎么像个女疯子,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嘛。可是你卜辞而别对我惩罚也够大了不是么?咱们扯平了,谁也不怨谁了好不好?
我猛得一转身,望着苏半城那张微笑如春风的脸,我很无奈,我说苏半城同学,我是真的不认识你了。
苏半城抓起我的手,表情很是不悦,梁吣吣你开什么玩笑,你谁都可以忘记,就是不能忘记我!
下一步,苏半城同学居然吻上了我的嘴唇。两片薄凉的唇碰在一起,一下子好象烧着了一样,我本来还抵触,却骤然发现我竟然贪恋起这种感觉来了。
他轻轻松开了我,然后很深很深地望进我的眼睛,只那么一秒,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也太滥情了吧,我居然觉得自己喜欢上他了。
“我就知道。”他笑起来,颇为得意,“你在我之后没有再交男朋友再谈恋爱。”
“谁说我没有!”什么叫在他之后呢?我只知道,如果让他知道我18岁都还没有谈过恋爱,他一定会笑疯掉的。于是我扯了个谎。
“喏,那起码刚才一定是你的初吻。”他信心满满。
“才不是!!!那是我的第无数次吻!”我又骗他。这个夺走我初吻的家伙,怎么可以这么嚣张呢。
苏半城的脸骤然青起来,可怕极了:“谁亲过你,我就去把他的嘴唇割下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他的笑容又蔓延出来,亲爱的梁吣吣同学,时隔5年,咱们重新在一起吧。
苏半城的头发是自然卷的,他的皮肤很白,五官好看得如同混血。其实,他好看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迷恋他。
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
“那么,我们就在一起吧。”
“你就这样和苏半城在一起啦?”同桌的女孩子翻着白眼问我。
我点点头,她却转换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像是自言自语,喏,不过也是,有送上门的优质帅哥,你不要才怪。
我要怎么告诉她呢,其实我喜欢苏半城,完全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他的身上有股很熟悉的味道,就好象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他了,也许真如他所说,五年前,我们在一起过也不一定。我不敢去回忆,也不敢去承认,苏半城长得很像某人。但奇异的是,我想不起那个某人是谁来。
停止这个话题吧,这个时候她却摇着我的胳膊说,吣吣,你替我问问苏半城有没有和他一样英俊潇洒一样才华横溢的弟弟啊什么的,介绍给我吧。
我看到她充满渴望的双眼,实在不忍拒绝,可一个笑盈盈的“好”字僵在嘴边。
“如果有,哪还轮得到你。”说话的人,是孟佳,就是那天把伞给了苏半城自己淋雨回家后来因为我的“粉墨登场”而趴在桌子上哭得惊天动地的姑娘。她很鄙夷地望了一眼尴尬得要死的同桌,然后把目光投到我的身上,意外的,她带上半分哀怨:“梁吣吣,没想到我5年前不如你,现在还要输给你。我简直太不服气了。”
我诧异极了,好奇心迅速增长,张了张嘴唇,我……认识你吗?
只见孟佳瞪大了眼睛,伸过手来用她长长的涂着五颜六色甲油的手指扣住我肩膀:“你……怎么可以……把我都给忘记了!”
同桌女生凑过小脑袋来,你也是她的初中同学吗?她连苏半城那样的大帅哥都忘记了,记得你干嘛。
“你失忆了。”她松开我。
“恩。”没错,我是失忆了。
“车祸?”
“呃,是的。”再追究下去,我的脑袋又要裂开了,我连忙避开她的目光。
有些过去的事,我既然知道不好,因为每次一想,都会觉得头疼得要命,我也就不会强迫自己想起来。我真是个聪明的梁吣吣。当然,这和我做心理医生的妈妈,有莫大的关系。
但是,关于苏半城,我却头次燃烧起了好奇心。我想知道,在五年前,我们有过纠葛,再或者,他像我熟识中的谁呢?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梁吣吣,我一个人住,你去我家做饭给我吃吧。”苏半城课间总喜欢去打十分钟的球,但他从来不摘他的鸭舌帽。
我窘迫地搓着手掌,差点褪下一层皮来,我不会做饭。但是我知道这是一件丢人的事,苏半城知道了,一定会特别失望。
我去了苏半城的小公寓。房子不大,一个客厅充当卧室,然后附带一个小厨房。
“苏半城,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啊。”我坐到沙发上问他。
“梁吣吣,你是真的不认识我了???”他诧异地瞪大眼睛。
我还以为他相信的,原来他以为我是装的。
“你不认得我,总该认得这顶帽子吧?”他指着头上黑色的鸭舌帽道。
他使劲地逼着我的记忆,却只换来我更高频率的摇头。
苏半城几乎要吐血:“难道你真的失去记忆了?就像电视里拍的一样?是哪辆车撞的你,是宝马还是保时捷?”
我白他一眼,是拖拉机。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的失忆,与车祸没半点关系呢。我不敢去想,我怕我一想,又会陷入旋涡,然后昏迷,苏半城一定会吓得后悔与我相认的。
“啊……”苏半城卧倒在沙发上,看起来绝望极了,我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许久他抬起脑袋:“梁吣吣啊梁吣吣,枉费我这么大老远地穿越时空来找你。你竟然把我忘掉了!!!罚你做饭给我吃!”然后他又指着头上的鸭舌帽对我道,“喏,那现在这个可以摘了吗?”
我O起嘴巴,啊?什么?这个奇怪的舍不得摘下他的破鸭舌帽的苏半城,居然哭丧着脸问我,喏,可以摘了吗?
苏半城的脸突然变得严谨起来:“梁吣吣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这个可是五年前我们的定情信物,你怎么能就这么忘记了呢?不过既然你不记得了,我也可以忘记那句‘摘下帽子就是不喜欢我了’云云的任性话语了。”然后他摘下了帽子,用力地扇着,一边嘟囔着,“热死我了。”
竟然是我要他戴鸭舌帽的呢,我顿时合不上嘴巴了,像我这样贤良淑德的女孩子,怎么会这么无理取闹地要求对方戴帽子不许摘下呢?长痱子可怎么办!苏半城一定是记错了!
我走到厨房里,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做啊,只能努力地回忆妈妈做菜时的步骤。可是,我果然是笨手笨脚的,几分钟的乒零乓啷过后,苏半城凑进了小脑袋,看到被我折腾得一塌糊涂的厨房,满地的蛋壳,我在打蛋时不小心将碗给飞了出去,切葱的时候不小心把砧板弄到地上,满地是黄的绿的,饶是可爱啊。
苏半城没有任何办法,拖着我出门,一边拖一边说,梁吣吣,我觉得你变了,当然,除了还是笨手笨脚的,你一定得找个我这样天资聪慧的人嫁掉,否则你会吃亏的。
“我才不要。我们这是去哪里吃饭呢。”我白他一眼,夜色里亲爱的苏半城的面色有些疲倦,我很想轻轻抚平他眉头的褶皱。
“去附近的绿野小餐厅,那里每次都会插上一朵玫瑰花,我去吃过一次,很棒。”
“是和孟佳一起去的吗?”我酸溜溜地问他。
“是的。”他突然望向我,“你还记得孟佳?”
我咬着嘴唇摇头,是她自己跟我说,你和她……“别听她胡说了,我和她,只是朋友。”他信誓旦旦地道。
当我踏入这间小餐厅的时候,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熟悉的淡黄绿色的墙壁,草绿色的格子桌布,泛着光泽的深绿色细颈瓶,插着一朵红色的小花。服务生穿着绿色的有个大蝴蝶结的制服,连笑容都是绿色一般盎然。
“我来过这里。”我对苏半城说。
“噢?”苏半城拉我坐在靠窗边的小桌子,“我来吃过一次,这里的意大利面很好吃。”
“你吃过这里的意大利面。”我道。
“是啊,我吃过啊。”
我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以前就吃过。苏半城,你带我来过这里。你忘记了吗?”我这样肯定地说,我真的记得,很多年前,在我失去记忆前,就是这个少年,带我到了这个店,那时候这家店的招牌还是粉红色的,极其不搭配。
苏半城望着我的眼睛,更加惊讶了。我镇定地望着他,好似失忆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而我,像一个指点迷津的高人。
“真的。我肯定。”
苏半城没有固执,他笑起来:“那就算是来过吧。”
我便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