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老子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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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无形走天下

有形之物的进出必受到限制,道不是任何东西,它却能进入任何东西。你的心灵是无形的,所以能从细如针孔般的瞳孔中进入他人的内心世界,以无形的方式介入环境是最高妙的手段。

什么东西最大?

宇宙。

有多大?

无边无际。

没有边际就不可丈量,不可丈量就是最大的。

数学上哪个数字最大?

没有最大,只有一个符号,命之为“无穷大”。无穷大就是不可数。

古代常说“天下”这个概念。以形容广大。但在古代思维中,有个天圆地方的概念,说天是一口倒扣的锅,盖在方形的地上。四面还有撑天巨柱,共工怒触不周山,撞断撑天柱,女娲补天时杀了一只万年老鳖,砍断它的一只脚,替代不周山。可以想象天地的概念,乃是方形地面上有四根棍子,上面支起一口锅。这个模型有点像小孩手中的玩具。只不过是个大玩具而已。

因此我们可以说天不是最大的。因为天是圆的,圆是一个形状,有形状的东西必然有轮廓线,有轮廓线必然有边际。有边际的就不是最大。

世界可以理解成一个纯空间的概念,我们生活在空间之中,每样事物都占有一定的位置。空间是可以丈量和比较的。既然天地不是最大的,必然有东西比天地还大。因为在空间的世界是一个比一个大,总有一个最大。

唐代诗人杜甫也曾描写过天地,他说:“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日月只是笼中二鸟,乾坤不过是水上的浮萍。如果说天地可以理解成囚禁太阳

这是古人心中的天圆地方概念,看起来更像孩子手中的玩具。

天地有形,有形必有边,那么天地并非最大,天地之外是什么?

和月亮的笼子,那么浮萍之下的水是什么?这个水只是装在一个大盆里,还是湖海之水?这个水有无边际?

杜甫给我们暗示了这样一个意思:眼睛所见之物其实很小,真正大的东西是看不见的。

为何看不见?

因为大无边际,没有边际,就没有轮廓线,没有轮廓线就是无形,无形之物最大。

故老子说:“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下都说道广大,不像任何具体的东西。正因为它广大,所以不像任何具体的东西。

那个比天地还大的东西,就是道。

那个托浮着乾坤像托浮着浮萍一样的水,就是道。

你的眼睛看不见道,但它存在,所以你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睛只能看有形之物,无法看到无形之物。

你的眼睛看见有人在对你笑,你只能看见笑容,却看不见笑容背后的刀,但你可以感觉到,“笑里藏刀”是被感觉到的。

你的眼睛也看不见最小的东西,看细菌也需要显微镜的帮助。但细菌是庞然大物。

过去,科学家们认为分子是最小的,后来发现了原子,以为原子是最小的,结果发现了原子核和电子,后来又发现了原子核中有质子和中子,再后来又发现了夸克……

他们还将继续发现,但不会再惊奇,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最小”也是不可穷尽的。

这个世界大没有边际,小也没有边际。而你的眼睛既看不到最大,也看不到最小。

不要信任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所见的,是世界极有限的一个层面,不是它的全部,也不能代表它的真实。换句话说,你所看到的一切,可能是假象。

春秋战国时,惠施曾提出一个观点:一根木头,每天取走它的一半,是永远取不完的。这一度被认为是诡辩,事实上是正确的。这根木头每天要短一半,短到什么时候是尽头呢?没有尽头,因为最小是不能穷尽的概念。哪怕最后仅剩下一个夸克,但仍可以继续分离。这个问题就像问一个数字每天乘以2,什么时候能乘完一样。

但如果你亲眼看见一个人分一根木头,会很快分完。

眼睛不可信任,因为它看见已经终止的事件,实际上可能还在进行。也不要信任你的耳朵,你的耳朵只能听见所能听的,听不见实际存在但你听不到的。

科学家用分贝来计量声音的音量。人的耳朵只能听到其中的一段,过大或过小都不能听见。而实际上,很多细小的昆虫都在用低分贝的声音交谈着,你听不到。所以老子说:“大象无形,大音稀声。”

有大得你看不见的东西,也有大得你听不到的声音。

“唯大,故似不肖”就是告诉你眼睛和耳朵是不可信的。

道大而无形,无边无际,人不能知其有多大,故道最大。

道小而无形,小到没有内涵,散居于万物中,故道最小。

道在山川之中,山川何其大。

道在镜中,镜子大不过掌余。何其小。

镜子能映现山川。

大道入小道,道大而不大。

道的本体始生于一。小。

道却能妙用于万物。大。

小道充斥着大道,道小而不小。

一粒米能明开三镜,化生诸天。

天才物理学家霍金从果壳中发现了宇宙的奥妙。

世界小大无穷,有无莫测,虚实相生,妙趣天成,一切都是因为道之“无形”。

正因为道不像任何东西,它才能进入任何东西,一个正方形不能钻过一个面积与之相同的圆形之孔。因为它有形,有形必受限制。

眼睛何其小,但你可以穿过小如针头一样的瞳孔进入别人的内心世界,去看他的光明与黑暗,焦灼与欢愉,痛苦与兴奋。

你可以穿越,因为你的心是无形的。

一条河却能流过一个指头大的小孔,此乃大入小,因为水无形。

“唯大,故似不肖”就是告诉你无形的东西最有穿透力。

眼睛何其小,眼睛却是心灵的窗户,内心世界的光明与黑夜,焦灼和痛苦,欢愉和兴奋全都可以从瞳孔中流出来。你也可以通过眼睛进入对方的内心世界。

因为心是无形的。

一个棱角分明的人在污浊的世界中将无立锥之地。历史上凡刚直不阿或性格突出的人多有悲剧的命运。因为这些人是有形的,有形的只能穿过适合他形体的孔洞。不适合的孔洞会将之折断。

你应该没有形体。

在水中你便是水,在岸上你便是沙,在雷电中你就是雷电,在飓风中你便是飓风。

你在任何一个地方,就要成那个地方中的一物。

你坐在沙滩上,你不是你,你是沙滩的你,沙滩不会拒绝你。

你与虎狼同行,你不是你,你是虎狼的你,虎狼不会拒绝你,它拒绝你就是拒绝它自己。

这就是老子所说:“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

它们不会伤害你,因为你就是他们的一部分。

融入环境。

你是虎狼的你,虎狼是你的虎狼。这样你就永远不会进入死亡的范围。

这就是最精妙的生存之道。“唯大,故似不肖”就是告诉你:当你没有形状时,你可以演化为任何形状。

无形就是最高妙之形。

金庸的小说里描绘了武功的最高境界:无招。无招不是不会打,而是根据对方进攻的招式在无意识中找到回击的妙法,而且招招中的。无招是指没有固定的招法,却可以根据形势舞出任意一种招法,这就是“无招胜有招”。

无招深得道之奥妙,一切法度之最高境界就是无法。

“唯大,故似不肖”就是告诉你以无形的方式介入环境是最高妙的手段。

无形介入。

随物赋形。

遇方则方。

遇圆则圆。

左右逢源。

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