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这一觉睡了个畅快,一晚上被窝里跟放了暖心窝的炭火似的温暖。他搂着那大块炭蹭啊蹭的,人其实已经醒了,就是不大想起。
“呵~”吴庆达倒抽一口冷气,诧异地低头看怀里头动来动去的百晓。
百晓听到声音觉得不对,一睁眼,就见吴庆达那张愣子脸放大在自己眼前头,还朝他笑,“阳阳,你这一大早的,算是诱惑我么!”
“呀啊!”百晓尖叫一声抬脚一踹,“扑通”一声,吴庆达卷着被子就掉到了床底下。百晓又羞又恼,“你怎么会睡在我床上?!”
吴庆达从床下头爬起来,赶紧把身上的被子捂到百晓身上,道:“阳阳,你睡呆了呀!昨天你和兰兰都发烧,伽罗给你们吃了药,你睡了整整一晚上啦!咱们现在已经到观澜山了!”
百晓坐在床上喘气,“我问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吴庆达摸摸后脑勺,一边穿衣服一边笑,“这客栈房间不够,都是两个人一个房间。伽罗和秦景石一间,固固和兰兰一间,黑陵和黑繁一间,你自然得跟我一间啊!”
百晓恨恨地瞪他,“那你干嘛要搂着我睡?还脱光了睡?!”
吴庆达忽然扭头,拉着百晓去摸自己的小腹,百晓眉毛一扎手一抖,赶紧抽回来,骂:“无耻!下流!流氓!”
吴庆达委屈,“还不都是你!一晚上睡觉都不老实,蹭来蹭去的!”
百晓无语,脸红的跟个大蕃茄似的,心说自己哪有这样!
吴庆达拐出去了一趟,从厨房端来了清粥和小菜。百晓饿过了两顿饭,肚子里早打鼓了。看着吴庆达那样子也觉得气也是白气,反正这愣子又不会放在心上,于是下床就跑过来吃饭。
吴庆达看着百晓将端来的饭都吃完了,就拿毛巾给他擦了把脸,高高兴兴的拉着出门。兰兰也已经好了,和固固俩人正坐在大厅里头吃饭。见俩人下楼来了就冲俩人招手。
百晓跑过去坐下,笑:“兰兰好了么?”
兰兰点头,“罗哥哥药好管用!”固固也在旁笑。
吴庆达在楼里转了一圈不见伽罗和百晓,他本来想找两人好好商量商量什么时候上观澜山,见俩人一大早就没影,还当俩人撇开众人单独行动了。黑陵这时候刚从后院喂饱了虎啸走过来,见吴庆达站在原地打转,就笑着朝他指了指客栈外头。吴庆达和百晓对视一眼,觉得黑陵现在脸上的表情很是高深莫测啊~俩人撒腿就跑了出去。刚一出客栈大门,就听到身后“啪啦”一声响!
吴庆达将百晓往旁边一拉,回头就见一个酒坛子摔在客栈门口,后退了两步正要看看是谁这么彪悍,一大早就酗酒,待一看清楚房顶上睡的还迷迷糊糊的俩人,下巴跌下去险些收不回来!
秦景石听到那“咣啷”一声吶,嘀咕,“这客栈不只枕头硬,还乱!”
伽罗翻了个身,“被子也薄,一晚上冷死了!”
俩人说完都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对方的脸。再一低头,房下头站着吴庆达和百晓、固固和兰兰、黑陵和黑繁,以及不知名的过路人若干,个个脸上表情精彩纷呈都朝俩人笑。
“呀啊!”伽罗尴尬地一扭脸,翻身就往客栈里跑。
秦景石晃晃悠悠从房顶上跳下来,拍拍衣摆上晾着的朝露,跟着走进客栈。
固固看兰兰一眼,皱眉,“这两个哥哥怎么了?闹别扭了吗?”兰兰笑着拖着固固的手,跑回房去继续练习走路。
黑陵托着下巴看黑繁,“不妙不妙呀!景石这人看起来冷冰冰喜怒无常的,跟世子在一块儿脸皮倒是厚的紧喏!”
黑繁瞪他,“那又怎样?”
黑陵叹气,“面皮薄容易吃亏么!”
吴庆达一搂百晓的肩膀,坏笑,“说不准这俩人比咱们进展要快喏!”
百晓抬起手肘子捶他胸口,吴庆达佯装被打,一脸的贼笑。俩人正闹着,就听到街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孬啦!孬啦!观澜山山门口出人命啦!”
黑陵和黑繁对视一眼,立马就跟着街上被煽乎起来的众人往观澜山山门跑。吴庆达拉着百晓赶紧跟上。
这条街的尽头就是观澜山的正山门。高高的石门宽敞气派,透着大气。可是这时候山脚底下,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具尸体,手边都掉着兵器,看样子像是武林中人,被群伏之后来不及还手就已经遇害了,脖子上都被开了大大的一个洞,汩汩地正往外头冒血,离着老远都能闻到老大的血腥味。
闻声而来的一帮人愣在山门前头,忽然一个大汉扒开众人冲出来,跑到那堆尸体里头仔细翻看了一阵,搂着其中一具尸体就嚎起来,“师弟!师弟呀!你走的这样惨,叫为兄的回去怎么跟师傅交待!”大家都愣过神儿来了,好几个同门不见了的人都赶紧过去从尸体里找人,一时间山门底下哭声震天,和着浓浓的血腥味道,哭的人心都是颤的!
“一定是观澜山那帮老魔头们干的!”其中一个哭红了眼睛的人站起来,气愤地道:“咱们冲上山去跟他们拼啦!”
那些死了师兄弟的一个个都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抽剑就要往山上冲。
百晓在人群里扯着吴庆达的袖子站着,一只手搭在吴庆达的胳膊上,看的直摇头。
吴庆达一看这些人要往山上跑去找麻烦,和黑陵、黑繁对视了一眼,仨人正要抽兵器去阻止,百晓就轻轻咳了一声,道:“唉!这就是所谓的江湖群熊么!怎么一个个都跟只发了情的公鸡似的,别人一挑就竖着冠子啄人呐!”这声音不重不轻,在众多人悲愤填膺的情绪里凉凉地散开。
“哪儿来的书生?”其中一个大汉一挥手里的长剑,怒道:“少他奶奶的在这儿大放厥词!不想死就滚远点儿!”话音一落就觉得眼前黑影一晃,脖间一凉一把大刀已经抵在了脖子上。大汉瞪大了眼睛不敢吱声,只见眼前那人冷冷一笑,“再他娘的嘴里不干净,先死的可是你!”说着抬脚一踹,大汉生生被踹出三丈开外挡在一棵树上头,树干子清脆的一声,众人抬头看去,那大汉嘴里已经有血翻涌而出,身后被撞到的树从树腰上直直断开,晃晃悠悠往旁边一倒,栽到了地上!
众人看着一身黑衣提着把黑色大刀的年轻人,都觉得吃惊,刚刚他动作太快,寒刀出鞘就到了脖子上,功夫不弱!江湖上貌似没有这么一号人啊!
百晓见吴庆达一招下去就震住了这帮群熊,心说这愣子还是有些用处的。轻咳两声往前走了两步,道:“诸位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大家且想想,如果你们是观澜山的人,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你们会在自己家门口这样大肆杀戮武林同道中人吗?”他弯身下去沾了点血在自己指腹上一抹,血色轻轻晕开,他抬手示意众人看,“血色未变,血未脂稠,说明这些人死的时间并不长,遇害时间最多只在半个时辰之内。天色不过刚亮,整条街上住的十之八九都是江湖中人,就算凶手功夫再高,也瞒不过人目众多,可是这些人遇害没有一个人发现,大家都是听到有人喊死人之后才跑过来的。”
人群里一些人开始犹豫,觉得百晓说的有道理。
百晓继续道:“看样子么,这些人还并不是同门同宗的,至于这么多不同门派的人为什么会聚集在观澜山大门口,我倒是很想请教请教诸位。毕竟,有动机才会有杀机么!”他朝在场的众人笑,“诸位说是不是?”
黑陵和黑繁站在原地默默观察着刚刚那些喊着要上山寻仇的人,这些人被百晓这样一说,脸上都现出尴尬甚至羞愧的表情来。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纳闷,看样子,这些人像是早就知道了同门的不幸故意来做文章的。到底有什么原由,要对自己的同门下毒手?
吴庆达抱着刀靠在树干上,听着百晓一席话将那群熊质问的哑口无言,觉得过瘾!
被吴庆达打伤的那个大汉从地上爬起来,冷哼一声道:“死的反正不是你同门,你怎么说都成!”
吴庆达皱眉,“你这人怎的这样不明事理?你错杀好人,看样子倒是替你同门报仇了,但让真正的凶手逍遥于外,你死去的同门就能瞑目了?”
大汉脸上红了红,瞪吴庆达,“老子的事要你管!”说着走过去,抱起他那师弟的尸体就要走,跟着的众人被百晓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打下来,脸上都掩饰着紧张赶紧跟着就要走。
“我观澜山岂是这么容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生生把要逃走的那些江湖人都拦在原地。
众人只见眼前白影一阵翻飞,观澜山山口出现两个白衣人,手里抱着剑冲黑陵和黑繁笑。
黑陵和黑繁一见那俩人的样子,马上兴奋地扑过去,一人抱一个,嘴里头高兴的直嚷嚷,“哎呀,白术!白忌!俩小子!可算见着你们啦!”四个人围在一起又蹦又跳,哪还有半点严肃的样子!
吴庆达和百晓对看一眼,觉得四人应该交情很好吧!都人到中年了还能保持着这样一份情谊,着实叫人羡慕!
吴庆达对刚才喊话那人兴趣更大些,回头往山门一看,果真见山门的石柱子上斜斜地靠着一个藏青长袍的书生,手里拿着把扇子,嘴角挑着笑看百晓。吴庆达眉毛一皱,上前一步挡住那人的视线,不满地瞪着那人看。
“呀!病书生云不患!”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瞬间就又炸开了锅。
“观澜山左护法?”
“可不是么!杀人不眨眼的呀!”
“看他手上那把扇子!”
“归西铁扇?”
百晓睁大了眼睛去看云不患,见那人跟自己个头儿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不过听起来在江湖上倒是很厉害的样子,心里头微微有些别扭,这人,杀人不眨眼?
云不患见吴庆达护的紧,眉毛微微一挑,歪过头向百晓道:“别听这帮人乱讲!老子忠孝仁义,不知道多儒雅有度!”
百晓嘴角一扬,心情莫名地变好!这人跟自己脾气好投!
吴庆达气的都想提刀跟这病书生死拼:一来就勾搭他家阳阳,不是什么好东西!
伽罗和秦景石站在远处观望,秦景石拉伽罗一把,“走吧,有云叔在,这里出不了什么事。”
伽罗仰脸傻笑,“刚才那个就是观澜山的左护法么!”这样看来的话,他娘应该也是个性情旷达的人吧!
秦景石点头,“叫固固和兰兰他们带着虎啸先跟着云叔上山,咱俩和黄环章往绍兴府走一趟。”
伽罗点头,脸上笑意弥漫,他忽然转头看秦景石,“忌叔和陵叔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秦景石笑,“岂止认识,白寨帆前术忌,黑堡陵劲铎繁,二十年前江湖上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当年百鬼门干爹创立百鬼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着干爹了。”
伽罗抽角抽了抽,“呵!那可不就是黑白无常?!”
秦景石讶异,“呀!你怎么知道?!‘黑白无常’,是江湖中人赠他们的雅号。”
伽罗望天,还雅号咧!
秦景石扛着刀轻轻地笑。他忽然停下,转身抬头朝临街一间铺子的二楼望过去。
二楼房间里,一个长相不羁的男子赶紧关了窗户那一条缝,转身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接着又笑,秦景石么?中原武林里唯一他觉得有些意思的“邪神”,貌似没让自己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