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百姓们只知道那天通往皇城的路叫封了挺长一段时间,老大一帮江湖人撒丫子往宫门口跑,弄的动静还挺大。后来那道墙被吴庆达又是一刀劈了下去,再没升起来过。吴庆达和他的那把断蒙大刀在京中可是足足威风了挺长一段时间,人人提起来就夸他神力无比。不少好事儿的都在传,那天是因为天降大示于皇城之前,所以皇帝下令封路,也有人说,朱雀大街底下的地下道每个出口都叫竖了道铁栅栏,为的是防妖人作怪以伤皇根。不过这些流言在京中倒没翻起什么大波浪,朱雀街封街事件过后,京中百姓只知道皇帝封了不少江湖人名号,这些江湖上的大侠在朝堂之上可谓出尽风头。最重要的,还是律王府最近日日更新除尘,要办喜事了!
吴庆达琢磨着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禁军统领了,虽说官儿不大,但职责极为重要,因此上一得空就提着大刀满大街溜达,顺便把京中巡卫的活儿都揽了。这天他吃了饭正要继续像平日一样出街,就被顾清凌拉住了。
顾清凌见他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有些着急,“哎呀,你个愣子,你不跟先生定亲了?”
吴庆达一愣,脸上竟现出羞赧之意来,看的旁边正吃葡萄的兰兰和固固险些从椅子上头摔下去,心说吴庆达这看起来那么粗神经的人都知道害羞啊!
吴庆达在山谷底下待了那么些年,出来以后就在唐门里头混,虽说人家办喜事他也见过,但真一轮到自己身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几天眼见顾清凌每天往府里头搬东西,甚至还腾出来个院子给他们,心里头正七上八下地忐忑着呢,被顾清凌这么一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妃,要不你教教我?我这会儿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顾清凌拍脑门儿,“你看我这脑子,你也是头回定亲,哪能知道这些个啊!”文在修领着黑白几兄弟正在院子里头切磋功夫呢,听到顾清凌这么一句话迸出来忍不住都抽嘴角:王妃还是二的那么可爱~~顾清凌拽过吴庆达在他耳朵边就是好一阵儿嘀咕,听的吴庆达连连点头,脸上的无措之感渐渐也散了去,满脸的笑意。
文在修见吴庆达听了顾清凌的话就往外头跑,好奇地凑过问,“凌凌,你跟他说啥了?”顾清凌笑眯眯一摆手,扭身往伽罗的院子里走,“这可不能告诉你,我看儿子去~~”
黑泽嘿嘿一乐,“景石和伽罗不在。”
顾清凌一愣,随即又笑,“也是,是该准备些定亲要用的东西了!”想罢眼神一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赶紧火急火燎地往后院跑去找管家去!
固固给兰兰剥着桔子皮,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伽哥哥和景哥哥真要定亲了啊?”
兰兰见顾清凌走远了,方才小声地回答他,“说不准哦~他俩最近怪怪的,总觉得,嗯——”她抬头想了想,忽然看见从后面厨房蹿出来正在抢肉吃的恶霸和虎啸,“焦虑!对就是焦虑!他俩最近都好焦虑!”
吴庆达出了律王府直奔城东书市。刚才顾清凌跟他说,定亲什么的不同于成亲,最起码得先把定情信物准备起来。他想了半天,百晓那书呆最喜欢的除了自己就是书了——呃,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说。他往书市溜达了一圈儿,那些书他也实在弄不明白百晓会喜欢什么样的,就想或许给他淘个稀罕物件儿也是一样。这么一想见前面有家玉行,抬脚就走了进去。
这时候几近正午,秋日的太阳已经脱了夏气,凉丝丝的风吹着股太阳的慵懒,铺子里头人不多,伙计头顶一只瓜皮小帽窝在柜台后头正打盹,冷不防见进来一个提大刀的魁梧大汉,惊的浑身的汗毛都是一竖。
吴庆达来回瞅了两圈儿,相中一套翡玉杆子的狼毫笔,抬手就叫伙计拿来给他瞧。伙计战战兢兢地捧过去给他,脸上还赔着笑,“这位官爷真有眼光,这是掌柜的打西边淘来的冰玉做的,冰玉避邪驱浊,读书人用再适合不过。”说罢还小心地加了句,“送人可谓上品。”
吴庆达听的眉毛一挑,“你怎知道我是个官儿?”
伙计呵呵地乐,“官爷浑身上下一股罡然正气,令小的心生敬畏。”
吴庆达嘴皮子抽了抽,心说你就吹吧!不过那套冰玉狼毫他倒真是中意,绿映映地拿在手里也好看,一问一套买起来三十两银子,也不贵,关键是他觉得百晓见了肯定喜欢,正要掏银子付钱,旁边一只手过来就把那套笔拿了过去,道:“包起来,我要了!”
吴庆达扭头,入眼的衣饰繁华之尽刺的他一双眼睛险些睁不开,等看清楚忍不住想乐,这不黄环章的翻版嘛!那人带着四五个护院打扮的侍从,手里头笼着一只紫金暖炉,长的不见多猥亵,就是叫人看着不舒服。
伙计傻眼了,赶紧看吴庆达。吴庆达见伙计这样估计这人伙计肯定是不敢惹的,正想着怎么把那套笔拿回来呢,就听那纨绔公子抖着腿儿吩咐一个侍从,“包好了你给送到刑部百晓先生那儿去,该怎么说知道吧?”
吴庆达一听当场就想踹这厮一脚,不过想起来自己如今也是个官儿了,得以德服人,深吸一口气硬是按捺下自己的脾气,笑,“巧了~我也是要送给百晓先生的。”
纨绔不怒反乐,“哦?你家有几亩地?地里几栋房?房里几千金?也敢跟本公子抢人!”跟在他后头一个侍从嗤笑,“我家公子可是京中有名的富甲,你上街打听打听去,黄金章!罩子放亮点儿,别死心眼儿就认铜钱块儿!”
吴庆达听了心里头就忍不住想冲回去问黄环章,这厮真不是你兄弟啊?!要不写信去问问黄老爷子在外头有没有什么桃花债?
流云镇上正在养猪场里头奔来忙去的黄杜卜抬头望天,“阿嚏”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嘴里头还嘀咕,“定是那臭小子又骂我了!”
吴庆达想了想,冷冷一笑,“那就先放你那里。”说罢提着刀扭头出了玉行。
黄金章得意地冲吴庆达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儿,领着侍从往对过街上走了。等到他们走远了,吴庆达提着刀走回去一拍桌子,吓的伙计一蹦,帽子都抖掉了,“刚才那人到底干什么的?”他从那黄金章身上闻到好大一股子怪怪的味道。
伙计扒着柜台往外瞅了瞅,见人走远了压低声音对吴庆达道:“官爷,您是不知道,这黄金章估计就是一土财主,才来京城没多久,置了栋院子就在城西北角儿,瞬间坐大起来的,在城中已经买下三处铺子要开张啦!”
吴庆达眉毛一挑,“来路不明?”
伙计赶紧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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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晓打从一早起把伽罗叫起来吃早茶,桌上的点心伽罗都一点点儿吃完了也不见他说话,眼神儿时而往街上头瞄两眼,飘飘忽忽地看的对面伽罗心惊胆颤。
伽罗想了想,虽然不大确定他到底在想什么,不过肯定是跟吴庆达有关的,见他一壶茶又见了底,就问,“想吴庆达啊?”
“嗯。”百晓应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见伽罗脸上头忍不住笑他,赶紧摆手,“我是后悔呀,我怎么一时冲动就答应跟他定亲了呢?”
伽罗一愣,“难不成你要反悔?”他见百晓犹犹豫豫地,赶紧就道:“你另有喜欢的人了?”
百晓赶紧摇头,脸上红红的,“就他一个。”
伽罗也搞不明白了,“那你担心什么?”
话音一落,就听到门口有人一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苏落走进去瞅着俩人就乐,“你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叫婚前惊恐症。”
伽罗和百晓都是一愣,“怎么说?”
苏落坐下去见桌子上头点心盘子都叫吃的空空的,伽罗赶紧摆手叫伙计又送了新的点心上来,仨人坐在一块儿边喝茶边听苏落笑眯眯地讲,“我跟蝉衣回连青城补婚礼的时候,蝉衣也这样啊,还跑过一回,叫我给逮回来了。”
伽罗和百晓都张大了嘴,“怎么会?蝉衣那么喜欢你!”
苏落笑,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越喜欢越怕么~怕万一成亲的时候对方没有出现怎么办?怕万一成了亲突然我不喜欢她了怎么办?尤其是啊,越是快到成亲的时候,越是看见我会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穷紧张——她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着托着下巴看百晓,“你跟蝉衣那会儿挺像哦~~”
伽罗听完就下意识地想起了秦景石。最近几天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无端端总会尴尬起来,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气氛就会变的挺微妙,但是若见不着他吧,心里头又空落落怅然若失,一整天都提不起心情来。
百晓憋着脸,脖子都红了,突然一拍桌子,“不一样的!我才是娶的那个!”
苏落和伽罗忍不住对视一眼——吴庆达在娶和嫁这个问题上,毫无疑问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