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信也写好了,在上面捏了个小决,等到我们进入蛮荒之后那信就会自觉飞到父尊的手中。阑休拗不过我,只得无奈地三下五除二在父尊的结界上打开一个出口,拎着一只琉璃盏,带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出魔殿,同去蛮荒。
抵达蛮荒入口时,阑休随手扔掉琉璃盏,手指抚摸着我的侧脸,声音里柔情万千与我道:“想好了执意要下去了?”
我点头。他便又挑眉道:“也罢,反正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同生死共患难,其实我比他更适合与你相守相伴。”
也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阑休说,这蛮荒里的封印很可怕。满目的荒凉,就是用来打磨被封印者的意志和身体的。当年他被封印在这里面的时候,里面的魔族自相残杀、人吃人的光景十分常见,因而能在蛮荒里生存下来的上古魔族极少,也是极厉害的。但除了上古魔族,还有许多其他杂乱的魔类。
我与阑休双双跳进蛮荒的封印里,入里漆黑一片只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迅速往下坠。阑休始终搂着我的腰,耳边是狂乱地嗡鸣的风声。
结果彻彻底底地进入到蛮荒以后,我与阑休实打实地落在了一片污浊的空地上,尽管阑休及时抱着我没让我摔地上,可我仍旧是被熏得晕头转向的。
阑休摇了摇我的肩,问:“锦儿你有没有事?”
“我没有事但……就是有点晕。”我无力地摆了摆手,可惜只摆了一半就突然捂住了嘴,侧头在阑休的臂弯外面干呕了起来,头晕得委实厉害,地面在我眼前直打转儿。
阑休边拍着我的背边凝重道:“你实在不该来这里你不肯听话,这里的封印太强大,经受不住的就会一蹶不振直至被磨成土灰。”
我攀着阑休的肩又呕了几下,囫囵道:“不打紧不打紧……我除了有些晕以外没再有别的不良症状……”
阑休叹了一口气,道:“偏偏你就这般倔。若非你体内有吸收了大部分冰魄的力量,我是万万不许你来这里的。”
我晕晕乎乎道:“你怎么知道……我吸收了冰魄的力量啊?”
“这个很容易就能知道。”他话一说完,刚想抱着我起身,忽然身体一震。
我眯着眼睛,四处荒凉得紧,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东西正争先恐后地朝我们靠近……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两群……
这么快……这蛮荒里面的东西就发现我们了吗?莫不是真把我与阑休当做是他们的盘中餐了罢……
下一刻,阑休倏地绷紧了身体,简单明了地道了一句:“抓紧我。”言罢他身体猛地往前一冲,顿时我周遭的光景一片模糊飞速移动,他速度竟快得比飞烟儿更甚!
我艰难地瞠着眼抬头看去,看见阑休微微抿着唇角,白皙而坚毅的下巴显得分外有英气。透过他的肩膀往后看去,只见方才我与阑休所处的那个方向,四周黑云朝中心急聚,结果却扑了一场空似的撞击得黑气四窜,竟朝上烘成了一朵乌黑的蘑菇云。
不晓得跑了究竟有多远,直到我再也看不见那污浊的黑云了,阑休才肯停下来,此时我与他共处在一方隐蔽的山洞中。
山洞的洞石颜色亦成黑色,一进去根本一点光都不透。显然阑休相当轻车熟路,道是这洞中的石头可燃,说着他便拿着两块小石锉了两下,果真燃起了两团小火。
两团小火已然足矣,不宜过多。过多反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洞中映着十分昏暗的火光,我勉强能看得清身边阑休的面色。他双目一直专注地盯着地上的两团火,似在思考着什么。额上、鼻尖皆冒着细密的汗珠,想必方才抱着我那般疯狂地跑时,是相当紧张而辛苦的。
阑休忽然掀起了眼皮看着我,问:“锦儿在看什么?”
“看你呀”,我理所应当道,凑近了一些,捏着袖子将他面皮上的薄汗一一细致地擦拭干净。他就眯着眼,任由我擦拭。我便又问,“你累不累啊?”
阑休道:“累。”
“那你先在我肩上靠一靠”,说着我就揽过他的头摁在自己的肩上,他很乖也便顺从地靠着,我又道,“方才的情形是不是特别严峻啊?”
阑休道:“嗯,若要再跑慢一步被发现了,我们势寡就只有被抢夺宰割的份儿。”
后来阑休说,我与他先在这洞中躲一躲,且眼下将近入夜,要待到外面安宁了再想办法寻找招魂镜。于是我便与他相互依偎着,歇息了下来。
此等境况,我应当随时保持着警惕的心态,只可惜约摸是先前晕了一阵,好不容易入洞后缓和了下来,只觉得疲乏上涌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即便是睡着了,我亦觉得十分欣慰。总算进入蛮荒了,等找到了招魂镜,就离我的希望又进了一步……我能亲自将他救回来……
迷迷糊糊之间,耳边响起几声狰狞的暗嚎,起初我以为自己是太敏感以至于做了噩梦;我习惯性地向我身边的阑休摸去,摸到他会让我稍稍安稳一些。然而,摸了半天,却只摸到了地上的一截手臂……
那冰冰凉的触感还未令我立马就醒过神儿来,那一截手臂竟生生在我手上化作了满手的尘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我当即就睁开了眼。侧头一看,恰巧赶上半截来历不明的身体亦化作了尘泥。
而临近洞口,外边浑浊乌黑的天色与洞内昏暗幽黄的火光形成鲜明对比。阑休便意气风发地站在那边,手执碧引剑。时不时会有一两只东西不罢休地试图闯进洞中来,皆被他一一拦下。
蛮荒是个强者生存弱者被啃的地方,那些存活至今想钻进洞里来的家伙应当不是什么弱者。然而他们却似颇有些忌惮阑休手里的剑,屡屡上前,皆被逼退至洞口还不肯善罢甘休。
突然此时,洞口一个枯瘦嶙峋的雌雄不辨的家伙瞅见我转醒过来,绿凸凸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淌下口水丝儿!他舔了舔嘴巴,突然趁着阑休收拾别的家伙抽不开身来时,摸准空档便向我扑来,兴奋道:“这个是我的!”
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很饿,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而且我看起来又很好吃……
就在这危难之际,不知道我的修为够不够对付这样一只被饿得久了的凶恶的魔类,随手捻了个术决,只可惜还未扔出去,就在此时,阑休突然周身气势一凛,随手就扭断了纠缠着他的家伙的脖子,使之脑袋与身体分离,那瞳孔里的惊惧都未曾来得及散去。
眼看着冲我奔来的魔类就要得逞了,突然眼前一暗,阑休竟稳稳当当地挡在了我的身前,拿一种低沉得可怖的声调道:“想碰她,你经过了我的同意么。”
碧引剑光华一闪,肮脏的血溅上了阑休的衣角。
阑休面无表情地弯身向我伸出了素白干净的手,眸子里幽青未褪。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他将我自地上带了起来,道:“锦儿小心一些,不必害怕,不必对他们心慈手软。你身体里冰魄的力量以及你继承的你母上的灵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眼下,这些觊觎我与阑休的魔类,见识了阑休有着莫大的本事,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当中有人问:“你们究竟是打哪里来的?是何身份?有什么企图?”
阑休淡淡道:“既然大家同被封印进这蛮荒,自然不分先后都是这里的一份子。我们无意与你们为敌,亦不与你们抢地盘,仅仅是想求个自保安生。若你们执意要犯,我自不会客气。”
“你自保安生可以,可是我们很饿”,魔类有爪子毫不客气地指向我,“把她留给我们吃你可随意离去。”
……他们是觉得我很弱于是非得入他们的肚皮不可吗?
遂我想也不多想,两指化出那柄早已经失去刀魂的玄冰小寒刀捻住往那说话人甩去,不晓得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只见那人眼珠子猛地往外一凸,人就已经变成了散灰。
小寒刀转了一个圈又重新回到了我手里。
一切不过眨眼转瞬的光景。以往苦于没有地方发挥我的实力,敌人就都把我当做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现如今倒给我寻着了好时机练一练靶子。
母上的灵力,羲和阿姊渡与我的两万年修为以及冰魄那绝大部分的力量,一齐挤进元神里,不想相互融合得甚快,委实是好运用。
此情此景委实不宜冲动行事。恰好我便冲动了一回。原想阑休本该斥我一斥,然他却侧眼看着我,嘴角勾起,再睨了一眼我手里的小寒刀,道:“出手相较以前干脆利落了许多,进步很大。”
我对着洞外为数已经不多的魔类努努嘴,道:“你不怕我激怒他们使他们群殴我俩啊。”
阑休道:“没关系,他们打不赢就是了。”
我掏了掏怀里的小水晶瓶,握紧在手里,看着里面妖娆非凡的红光,提议道:“不如我们将他们杀干净,然后就去找东西罢。”
阑休轻轻道:“锦儿,这事轻易急不来。”
可我就是有些急。
然后还不待我说话,洞口的魔类忽然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形容大乱,也不管我们,拼命就四下乱窜。
恰逢此时,一道道明火自我眼前飞过,只要稍稍跑得慢了一点的魔类就毫不留情被明火打落在地。
见此情形,阑休亦是颜色大变,当即捞起我便随着那些逃跑的魔类所去的方向飞离了山洞。
然而,我们亦是慢了一步。身后数道明火向我们袭来,竟如有灵魂一般紧追不舍。阑休不得不被迫与我一起脚落了地。
就在落地的那一刹那,疾风劲扫,眼前忽而一闪。我掀起眼皮看去,竟有两个雄壮的汉子稳妥地挡在了我们面前。
汉子面上有疤,神情看起来异常可怖。动作却不紧不慢从容得很,仿佛我与阑休注定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一般。
身后响起了错落有致的脚步,阑休身体蓦地绷得死紧。我不禁回过头去看,喉头似被人掐了一把忍不住又生起了一股干呕的晕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