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眼帘酸涩地笑:“阑休我觉得你不去当心理学家太浪费了啊。”
阑休亦勾着唇角笑,道:“是么,可我只愿当锦儿一人的心理学家。”
我侧头,看着阑休半眯着的眼。忽而抬手触碰着他的脸,感受着他颤了颤,心想有这样一位我专属的心理学家也不错。我的余生,有他陪着,该是不会太寂寞。
有些东西,委实强求不来执着不得。
于是当天,我豁然开朗地跑去找羲和玩耍。羲和很是激动,为了我直接翘课连学堂都不去了。我与羲和两人一人拎着一只水壶给同一盆花浇水,然后在她园子里来来回回将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浇了个透,园子里的地面都湿成了一片。
玉羡在一边不住地扶额,劝道:“君上切莫浇太多的水,否则一个都活不成了。”
羲和侧眼睨着玉羡,君上威风摆得十足,道:“难得今日流锦阿妹兴致颇好,玉羡你再多言一句本君就让你活不成。还不快快进屋去帮本君抄课业。”
见玉羡僵着面皮欲踱进屋,我连忙道了一句:“阿姊你都已经不去学堂了抄那么多课业作甚。你且将玉羡借我用一用。”
羲和问:“你想怎么用?”
我道:“新近阑休虚得慌,我看阿姊这里鱼又多得紧,让玉羡去逮几条鱼来炖汤给阑休补一补阿姊你看怎么样?且男人与男人,好说话一些。”
羲和听后点点头,道:“阿妹果然体贴入微。既然如此,玉羡你便去给阑休好青年抓鱼罢。”说罢后见玉羡连额头都黑了还不为所动,羲和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你也是位好青年。”
于是最后,玉羡还是服软出了园子给阑休抓鱼去了。闻得羲和对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句:“嗳,爱慕虚荣的男人啊。”
后来园子里就只剩下我俩,羲和忍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向我打探道:“你怎么突然就想通透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花个百八十年呢。”
我随口道:“不就是个情嘛,还得花百八十年,也忒小题大做了些。”还是我与他各自安好,来得更为实在一些。
羲和毫不吝啬地赞赏道:“阿妹你果然拿得起放得开,这点阿姊我委实是不如你。相当初,初尝情滋味时,可算颓败了好几万年。自以为没了情就生不如死了。可现在几万年又过去了,我还不是照样好好的。尤其是自从遇见了流锦阿妹你,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变得豁达而开朗了,且生活也不再觉得那么没滋没味。”
这下该换我对羲和的情史起了八卦之心了,道:“到底是何种情滋味使得阿姊竟颓败了好几万年?”
“呔,都是陈年旧事了”,羲和唏嘘道,“不过也不妨与你讲一讲。你我已为姊妹,有什么伤心事理应相互倾诉相互分享的。”
我不语,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羲和顿了顿,道:“阿妹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莲池谷时,我与你说起的我师父一事?”
我道:“自然是记得的。”
羲和便款款道来:“在四海八荒平定之际,我龙族乃三族神祗之首,也便是我父尊为老大。彼时除了三族神祗,九重中天和东南西北四极皆派有帝尊做主宰。能做主宰的帝尊,皆是与神祗一起打天下一步一步从尸骨堆里爬上来的。而我师父便是东南西北四极帝尊之首北极紫薇大帝。那时年少贪耍,父尊带不住我,才硬叫我去拜紫薇大帝为师。但那个时候,出身尤为被看重。出身太差了罢会被瞧不起,出身太好了罢又容易与他人疏离,为此我便不准父尊去给我走后门,要拜师也得我自己亲自去拜。只可惜,紫薇大帝收徒弟十分严格,不仅要有极高的天资,还要有十足的勤奋,可我两样都不具备。”
我不禁问:“那你最后是怎么拜他为师的?”
羲和道:“后来我让父尊给我隐去了额上的龙族额印,而后我去紫薇大帝的宫庙前求了三个月。还好我事先摸清了紫薇大帝喜饮果酒,给他送了礼;否则莫说三个月,就是三百年我也没本事入他的门。”
我催促道:“快,你快说重点,你的情伤呢?”
于是羲和很快,说了重点:“东极青华帝尊与紫薇大帝十分亲近,紫薇大帝门下所有弟子都得唤那位帝尊一声师叔。我喜欢上了那位帝尊,也便是我的师叔。”她没再说下去。
我又催促:“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羲和眉头一挑,“然后我就被甩了啊。”
“没有了啊?”我有些咋舌。
羲和叹了叹,道:“虽说我这个后辈喜欢上了长辈是不怎么应该,可毕竟是初恋,承受能力也弱得很,很容易就一蹶不振。尤其是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回报,很轻易就被他无情地抛弃,当时真真是痛不欲生。然现在想来,多大点破事儿,完全没有必要再为那样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心伤惆怅。所以说,都是年少轻狂在作怪啊。”
我亦赞同道:“对,就是年少轻狂在作怪。”只是,一瞟眼,不慎瞧见羲和眉间那说不出的孤寂,事实上究竟是不是她说的那样云淡风轻,恐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后来给花草浇水浇够了,我与羲和丢掉了水壶,双双坐于池塘边嗑瓜子。边嗑我就边道:“阿姊,我觉得每日像你这样过日子很累,没个特别刺激的爱好,每日就这样浇浇水委实寻不得一点新鲜感。”
羲和啐了一口瓜子皮,道:“哪个说我没有一点刺激的爱好。上回,你不是送与我几本小说么,我就十分喜爱,只可惜后来被夫子没收之后就再没读过那么精彩又开放的小说了。我们荒海没有哪个有才写得出那样的小说来。”
我看了她一眼,道:“玉羡不就很有才吗,连他都写不出来?”
羲和道:“我定然是相信他写得出来,可他死活不肯写,说是那样污秽题材的东西会荼毒我,你说听了气人不气人。”
我赞同道:“委实气人。真正的艺术是不分题材的,没想到玉羡也是个迂腐顽固的人。”我嗑罢一把瓜子,拍了拍手,“阿姊能与我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我也十分欢喜,这样,我们现就去淘小说怎样?”
“去哪里淘?”
我道:“自然是去人界淘。荒海没有哪个写,人界总有哪个写。以往在魔界时我就时常偷往人界淘东西,小话本子没少瞧见。不过没见过像司命星君所写的那些,约摸是我淘得不够仔细。”
羲和听后,很是来兴致,当即二话不说拉起我就前往了人界。自然,在出荒海的途中,是要避着玉羡还有阑休的。羲和也让我不用戴缚灵玉了,说是我身子太小个她牵着我会有些显老;且有了羲和强大的气场和仙息在,自然是没哪个能在她的庇佑之下再寻到我。
去到人界时正逢人界夜时的光景,我与羲和走在繁闹的大街上。没想到人界的夜晚也能如此热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兴夜市的。看来我委实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人界逛了。
然羲和显得比我还要觉得新鲜,虽是一直维持着她龙族君上的矜贵,但眼梢却不住地往街道两边的小摊上瞟。
遂我拉住了羲和与她细声道:“阿姊,难得你我同来了这人界,权且将自己当做一晚人界的凡人罢,凡事不用太讲究。”
羲和点头:“阿妹说得甚为在理。”
后来……我与羲和一路逛完了整条街,吃过了烤肉串吃过了肉包子,还在街尾的小档一人吃了一晚饺子。
饺子很烫,羲和拿勺子舀了一勺汤慢慢放口中尝,而后才一个一个地吃饺子。看她那样一个尊贵优雅的人,却愿意陪我在街边吃凡人吃的东西,着实是令人心里感到温暖的。
我笑咧咧地问:“阿姊你觉得怎么样,好吃不好吃?”
羲和满意道:“阿妹推荐的东西都十分合我口味。”于是我再问老板要了两碗。
吃饱后,我与羲和才慢悠悠地游去了书店。书店的老板热忱地招待了我们,问:“两位姑娘想要什么书呀?”
羲和兀自随便翻一翻。我便负责与书店老板沟通:“老板你这里最近又出了些什么话本子啊?”
“可多了”,老板将我往一处角落引,“姑娘看看这些有没有满意的?”
我粗略将那些排列整齐的话本子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又道:“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小说?”
“哪种小说?”老板不明所以。
我咬字要得重了些:“就是‘那种’小说。”
回味了一下,老板总算是开了窍了,面上浮现出一种意味深远的笑,道:“只要姑娘想要自然是有的。”
于是我让老板将那类书拿出来给我看看。结果我一看那些书的名字,立马就觉得有些对味口了。那些书名大多很奔放,例如《一夜情人》,再例如《艳遇风流史》,令人一看就禁不住浮想联翩。
想必也只有男人之间的爱情本子才如此有情趣懂浪漫。
我让羲和过来看一眼,羲和与我有同感。遂没多犹豫,我便与羲和一人抱了一大摞,给了老板钱之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书店。
这些小说,该是够我与羲和奋战几天几夜了。
只可是,出了书店之后才惊觉时辰有些晚了,街上的凡人们该收摊的收摊该回家的回家。我与羲和也打算顺着这条街逛着逛着就回去了,不想半途却出了点岔子。
我与羲和堪堪路过一家街边酒馆时,几位喝得正酣的凡人醉醺醺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说是要邀请我们喝酒。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令我与羲和颇感意外,但难得遇上凡人如此热情,我们也不摆什么架子,走近那街边酒馆,与他们喝一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