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一股脑向我与羲和敬酒,我们皆一一应下。不过这酒,委实比不得羲和那里的果酒,亦比不得我印象中的桃花酒,味苦而辣,一点也不好喝。
见几位邀我们喝酒的凡人越加有烂醉的倾向,我与羲和却仍旧是清醒得很,他们显得有些焦躁而不甘。约摸是醉糊涂了,竟欲向我与羲和动手动脚。
这样就不友好了。
当即羲和就淡定地手指掐了一决,指尖流淌着淡淡好看的紫光。只可惜还没甩得出去,忽而眼前一闪,两只快如烟的人影就已然先一步挡在了我与羲和面前,收拾了一干不规矩的凡人。
这动静还闹得忒大,将四周的凡人皆吓跑了去。当我与羲和走出那酒馆时,酒馆那撑着的帐篷颓废地倒下,连显示招牌的旗子都断了……
身后跟着一青一白两个人,脸色臭得很。青的那只无疑是蛇儿阑休,而白的那只无疑是臣下玉羡。
幸好我们及早将淘回来书都收好了,否则让阑休和玉羡看见了恐他们会不欢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与羲和这样能够接受和同情另类的爱情故事的。
回到荒海龙宫之后,玉羡一脸有板有眼,道:“君上尊贵之躯怎能去那样杂乱的地方,怎能与那些粗鄙的凡人一处饮酒!且那些浑浊的酒怎能入君上之口!”
羲和不置可否,只是掸了掸衣摆,道:“本君何时有了玉羡你所说的这诸多架子?”
玉羡坚持己见:“君上就是不该去那样的地方接触那样的凡人。”
而阑休则看向我,笑眯着眼睛轻柔地与我说道:“锦儿今日去人界有什么收获没有,都做了些什么?有像往常一样贪吃吗?”
我一见他那神色就招架不住,如实道:“今日我与阿姊去人界想买书,阿姊觉得新鲜我们便多逛了一会儿,顺便吃了些许东西。”
“那锦儿想买些什么书呢。”阑休笑容未减。
我想了想,道:“艺术类的,我与羲和阿姊想一起钻研艺术。”
刚一说完,不等阑休再问,羲和便插嘴“啧啧”了两声,随即看向玉羡,道:“你看看人家,同样是好青年,为何差距如此大。你就该向魔族好青年好好学习。”
玉羡闷了闷,再闷了闷,方才道了一句:“往后君上有什么想要看的书亦或是想吃的人界的东西,让臣下去为君上打点便是,君上不必费神亲自前去。”
羲和摆摆手道:“往后的事往后再说。你且先退下,本君要歇息了。”于是她又借口今夜要与我同歇,让阑休亦退了下去。
关好门窗,我与羲和一同上榻,将今日所淘之小说尽数抖出来,打算在今夜美好的时光里一起畅游书海。
然而……让我随意捡了一本小说放手里,翻开看了第一页时,眼皮就抽筋了。当即淡定地又合上。
羲和不解道:“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太劲爆了。”
她半信半疑半兴奋半狂热地接过我手里的书,翻开来看……她的眼皮也抽筋了。半晌,总结了一句:“委实是太劲爆了。”
我道:“怎么办,这与我们最初要寻的小说题材貌似有些出入,看是不看?”
羲和道:“虽是有些出入,可里边图文并茂,该是有些可读性。况且阿妹你也说了,真正的艺术是不分题材的……你我权且先看一看个中奥妙。”
遂我与羲和决定先看一看这类题材。这题材不新颖,讲的就是一般的男女****,可妙就妙在羲和所说的图文并茂。
刚翻开第一页,上面就赫然画着一双男女,不着一物,以一种怪异的方式交缠着……
但我们很淡定,因为艺术不分题材。这也是艺术。后我就与羲和扑在床榻上,舔着手指翻书页……
每每看到最精彩的地方,都会配上一两副精细的图画,令人愈加心潮澎湃。脑中某些熟悉得头疼的画面一闪而现,被我强制挥去,只顾赏对手中的书。
我读完了,羲和亦读完了,而后我们便交换着读。而后再挑新的开始读。
还有好些本,里面没有文字只有图画……这越看越精神,哪里还能睡得着……以至于后来好几天,我与羲和十分上火,动不动就会流鼻血。
后来好几天,阑休与玉羡看向我与羲和时都抱有一种狐疑的目光。阑休问我为什么上火,我说熬夜上火很正常;玉羡问羲和为什么上火,羲和也说熬夜上火很正常。
直到有一日,我与羲和在她屋里舔着手指翻书时,玉羡借着煮茶送水的理由来了个突击检查。不慎就让他发现了枕头底下了几本小册子。
后玉羡竟不顾与羲和的君臣之礼,黑着面皮就将那些小册子掏了出来,翻开来看了看……他的眼皮也抽筋了。抽的是青筋。
彼时不知是气的还是抽筋没有缓得过来,玉羡面皮层噌地就红了,尽量维持着不凌乱的风度,义正言辞斥责道:“君上怎能看如此肮脏不堪的书!”
“肮脏不堪的书?”羲和淡定地挑挑眉,“本君没觉得这些是肮脏不堪的书。”
其实我也没觉得这就是肮脏不堪的书,不过就是风化奔放了些罢了。然观念有别,玉羡就是觉得那些书不好,还说作为羲和的臣下,有职责将羲和引回正途;羲和万不能做一个随心所欲荒淫无度的龙族君上。
我欲静悄悄地退下,却见羲和捏了捏鼻梁,似有些不耐烦玉羡与她说一通大道理。诚然,玉羡也是头一回这般啰嗦。结果羲和突然凑过身去,离得玉羡异常近,伸手去抬起玉羡的下巴,眯着眼睛意味不分明道:“玉羡何时与律泽一般性子来来回回说不厌烦了,本君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玉羡愣了愣,对上羲和的眼,忽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道:“那还请君上自重,臣下就不啰嗦了。”
羲和道:“你说,本君就是要做一位随心所欲荒淫无度的君上,那又如何?”
“不如何”,玉羡道,“臣下会一直纠正君上直到君上改过自新。”
看着玉羡将我与羲和好不容易淘回来的小说一一没收,羲和撇嘴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道了一句:“冥顽迂腐。”
当然,他剥夺了我们用以整夜奋战的兴趣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有那么三两本最终还是流到了阑休的手里。阑休愣是当着我的面不改颜色地将那书从头翻到尾。偶尔挑挑眉,偶尔眯眯眼,委实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看完后他方才问我:“锦儿何时喜看这类书的?”
我胡乱道:“也没有特别喜,我完全是抱着赏析的态度在看书,不能亵渎了艺术。阑休你觉得这些艺术好不好?”
阑休清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两指拈起一本画册,继续挑眉道:“竟还有春宫图。”
我冲他手中的画册努努嘴,道:“我看完了,那个画得很好。”
不想阑休闻言面皮刷地就沉下来了……似我说了什么伤他体面的话一般。最终他扶额道:“锦儿,往后不可再看这类书。”
后来,我与羲和被剥夺了刺激的爱好,又开始一人拎着一只水壶,有空就对着一盆花浇水,浇够了又浇另一盆……
原本在荒海,如今的我整日了无事事,与羲和整日处在一起也觉得日子就那么将就着过。我打算着什么时候在外耍腻了想起要回魔界了,再回去不迟。
然后来荒海破天荒地来了一回仙使,专为羲和送来了东西。那是九重天的一方大红厚重的请柬。
仙界九重天火神火夕与凤族仙子画潋成婚的喜柬。
他们,百年前定下的婚约,而今,终于要成仙婚了。终于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日子就定在半月后,据说是司命星君司的一个绝佳的良辰吉日。
还听仙使说,火神与画潋仙子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两人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乃一段人人口口相传佳话。九重天遇此大喜事,整个仙界同庆,天帝竟还向魔界投递了喜柬,想邀魔尊入九重天参加那桩幸福美满的婚事,想必是以此彰显仙界九重天是多么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仙使前脚一走,我就冲羲和笑道:“那送婚贴的仙族怎么那么八卦,不就送个劳什子婚贴么说得倒挺多。”
羲和掂着那喜柬神情淡淡,随后扔到了一边。我很厚脸皮地拿了过来,哆嗦着手翻开看了一看。上边委实是写着火夕与画潋的名字,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阿、阿姊要去么……”
羲和淡淡道:“没兴趣。”她抬眼看着我,“那你想去么?”
我垂下眼帘,忍住发颤的嗓音道:“我自然也是不想去的。你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羲和说,这与我确实没什么关系。随缘而去,莫要强求莫要执着。
莫要强求莫要执着,我在心里不住地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而后拉着阑休离开了荒海回了魔界。
果真,父尊亦收到了一模一样的柬帖。但他不会去,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去不得。九重天请父尊的别有用心,谁能不知。
约摸父尊对我余怒未消,我回到魔界亦未能让他面上增添半分神采。可我却要花许长的时间来说服我自己,这一切……真的与我没有关系……
当真、当真只要他醒来了就好……记不记得我都不要紧……与谁在一起都不要紧……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一人蜷缩在床榻一角,裹着被子边咬着手指边冷静清醒地思考。果然,果然他还是不愿记得我了,果然他说得出做得到,他当做从没遇见过我……我来没来得及与他说一句话,他就将要完完全全不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