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哪里都疼,尤其是腰,更疼。”
澜休闻言,手臂一揽,拥我入怀,一手帮我揉着腰,我顿觉舒畅了许多。
后我与澜休一起坐下食饭,澜休将一盆乌龟王八汤推至我面前,我二话不说捧起盆就往嘴巴里灌。
澜休边让我慢点喝边戏谑道:“喝这么多乌龟王八汤做什么。”
我将汤盆重重地顿在桌上,里面空留一只王八壳,打了个饱嗝,道:“壮阳补肾!”
“补肾?!”
“我看是补脑还差不多!”
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掀起眼皮一看,见父尊不知何时竟坐在了桌前,手里拿着筷子悠闲地夹着菜往嘴里送!我又惊又忿:“你定是在怨我没给你留,乌龟王八。”
父尊眯了我一眼,又开始杀气腾腾。
我隧壮胆解释了一遍:“我说的是乌龟王八,我没给你留!”
大抵是听懂我的意思了,父尊没再与我计较。其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自己都糊涂了。反正只要一看吃嘛嘛香的父尊,我脑海里便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四个大字--乌龟王八。
澜休是尾温柔的蛇,饭食期间他一直帮我布菜,父尊跟着我沾了光亦让澜休布菜。不晓得父尊为何会如此眼红,一见我将不喜欢吃的东西扣进澜休碗里就又开始骂我败家。
不爱吃青菜只爱吃肉,就是败家。
这三万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只横了父尊一眼,将不好吃的转而扣进他碗里,见他面皮比锅底还黑了,胸中才觉舒爽了些。
我晓得父尊舍不得倒掉。
父尊绷着脸边吃边问澜休:“锦儿与你的大婚,你可还愿意继续?”
澜休微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应道:“愿意的。”
“打算何时再婚?”
澜休好声气道:“越早越好。”
“嗯,也是,省得夜长梦多。那就订在半月之后罢。”
“谢尊上体谅。”
我咬着筷子头不得不寂寞地承认,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发言的权利,父尊和澜休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
还真莫说,最让我悲愤的是,听他俩的语气与和谐程度,倒不是我父尊要嫁女儿,更似我父尊的儿子澜休要娶我这个媳妇儿!
何其羞辱!
当下我便抗议:“我想你们应该问问我有什么意见。”
父尊不急不缓地拭了嘴角,而后直勾勾寒碜碜地睨着我:“说来听听,你有什么意见。”
我一看他那眼神,满腔羞忿顿时就焉了,缩了缩脖子瓮声道:“半月后宜嫁娶,甚好,甚好。”
澜休,自我有记忆之始,便已经呆在了我与父尊的身边。据说是在三万年前父尊入主魔界之际就开始帮父尊打天下了。魔界能有今日的安定平和,澜休他功不可没。因此父尊十分器重他。
可器重归器重,澜休毕竟不是父尊生的,我才是父尊生的。不过……父尊似乎忘记了这一茬儿了。
关于父尊与澜休当年是如何与入主魔界的,我只稍稍从其他魔族的口中听闻了个大概,无非是我们魔族以父尊为首,威风八面,差点搞得仙界大乱。
对此我想知道得更为祥尽一些,可父尊与澜休皆不肯松口。
大抵我母上亦是在那场动(蟹)乱之中受到殃及才亡的。
私下将如今魔族的低调与三万年前的光景一较量,我便生出一些感慨来--父尊他是真萎了,果真是衰汉不提当年勇,这话说得忒实在。
我躺在偌大的浴池里,一时神思连连。
一边的桌几上放着一只琉璃灯盏,灯盏里的火花一直噼噼啪啪地跳动着,令我不得安宁。我便咬牙切齿对着那灯盏道:“你这妖兽再敢乱冲撞,一会儿我就将你封在我们魔界的蛮荒之境让你永无天日!”
于是灯盏里的火光霎时就安静下来,变得乖顺得很。应该是被我的狠话给震摄住了。不过我并非吓唬他,我这个人向来说什么做什么的。
恰缝此时,门响了。我泡在水里舒服得有些犯瞌睡,懒懒道:“进来罢。”
进来的人不是别个,恰恰是一身惯来墨绿墨绿的澜休,手里捧着一叠衣裳,过来放在我的旁边。
澜休蹲在边上顺手来顺我的发,替我清洗。
他问:“流锦,你爱我么。”
我想都未想就道:“爱。”这同样一个问题澜休数不清问了有多少遍,每每听闻我肯定的答案,他都会眉开眼笑,这次也不例外。就似我给他讲了一个笑话一般。
然我自己并未觉得有多好笑。
他又问:“那有多爱?”
唔这是一个新问题,澜休以往不曾问过。我该如何回答他才会笑呢?
我想了又想,道:“大概……可能……”
见我说不出来,他便又问:“有没有到爱我如命呢?”
这回我说了实话:“没有。”不说实话就是对生命的亵渎!
澜休没再说话,安静地替我洗着头发。
我颇有些忐忑,问:“你不开心了?”
澜休一声叹:“没有,只望这次莫要再出什么差错,让我偿愿娶了你。往后时间还很长,足够用来让你真正地爱上我。”
我疑惑道:“我竟没真正爱上你吗,你是不是怀疑我的真心?”
澜休洗完之后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毛巾优雅地擦拭着修长好看的手,微微一笑:“自然是没有。”
我晓得,一看澜休那笑就晓得,他在诓我。他就是认定我没有真心的!
然而许多年以后我才领悟过来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我本就没有心,又何来的真心。
澜休开门准备出去时,不想那桌几上的琉璃灯盏突然噼啪了一声。他十分敏感,顿时住了住脚步,扭身问:“什么声音?”
我闷了闷,颓然答道:“对不起我刚刚放了个屁~”
澜休走后,我立马从池子里爬起来,裹好衣服就几步跑到桌几处,拎着那灯盏甩搭了两下,估计将里面的东西甩晕了,我才哼道:“你撞呀你再撞呀,再撞我就晕死你!”说罢我又用力将灯盏凌空甩了几圈。
约摸是晕灯晕得厉害了,一声细微的作呕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分外动听。
后我扒开屋门,左右没看见澜休,拎着琉璃灯盏就溜出了寝宫,一路往魔界的蛮荒之境去。
这灯里的玩意儿是我打妖界得来的战利品。正正是那妖界妖王的元神。
反正那妖王肉身挂了,又碰巧被我逮着了元神,不要白不要,我便一直将其放在我的胸脯处的衣襟里。
这货一入魔界就老实了,大抵与我一样是畏惧我父尊的淫威。隧我一直怀揣着他也不曾被父尊和澜休发现。
今日晚上洗澡,不得已才将他捉到了琉璃灯盏里先关起来。
一出了魔殿寝宫,外面漆黑一片,于是我手里的灯盏不安分了,一飘一荡的十分抗拒,里头还时不时传来几声怒喝,诸如“快快放开我!”、“好你个狡猾的魔界妖女!”……以至于后来变成“我和你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放了我罢,好魔会有好报的”……“求求你放了我罢!”
妖王那厮毫无骨气,如此低声下气地求我,我十分受用。我一受用,就脚程快了些,不多久便抵至蛮荒。
忘了说了,我们魔界的蛮荒,是用来流放罪人的,不属三界六道,凡是进去的就出不来。
据说现如今里边还有不少罪人,疯了傻了具体状况不详。
想来这妖王也听说过我们魔界有这么个可怖的地方,我一去到那里他就劈头盖脸地骂我:“好你个妖女,居然敢诓骗本座!”
我不大满意他对我的称呼,纠正道:“对不起请叫我魔女。我什么时候诓骗你了?”
妖王气得声音发抖:“你明明说我若再冲撞琉璃灯你就将我打入这蛮荒,可我没有再冲撞了为什么你还欲将我打入蛮荒?!”
我认真回想了下,道:“我并没有说你不冲撞我的灯了我就不将你关进蛮荒呀!”我再细细回想了下,委实没有说过。
隧我再解释道:“我是个守信用的人,倘若我真说过,也就不会来此地了。”
妖王哭了,大骂:“本座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我懒得与这家伙多废话,索性打开琉璃灯盏,一把擒住这厮的元神,左捏捏复右捏捏,他疼得直叫唤了方才罢止。
蓦地想起当时在妖界时,火夕为护我而遭这厮的麟角穿胸而过,我便有些气闷,觉得若是便宜了这家伙会有些对不住火夕。隧我不留情面,欲从言语上打击他,道:“你妖界亡了。”
妖王不吭声。
我便又道了一句:“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妖王还是不吭声。
莫不是他一句话就已经受不住给刺激傻了?若只有这点承受能力,也白当这么多年的妖王了。
我也不再耽搁,一边捏决打开蛮荒的虚空,一边安慰他道:“你也莫要怪我太狠心,我不是有意要糟蹋你,你要怪就怪火夕,跟我没关系。我如今将你关入蛮荒也是为了给火夕报仇。你看看你,被仙族追杀,妖界呆不得了,仙界人界你更加是想也别想,也就只有我魔界肯收容你。其实蛮荒也不是什么太可怖的地方,里面还有不少东西,你也不寂寞。”说着我就欲将这妖王的元神给抛进去,是生是死,是鱼肉是刀俎,全凭他的造化。
突然此时,妖王发出三声暴戾的狠笑:“为火夕报仇?想不到你魔族竟与仙族为伍,难怪只能是仙族的手下败将,只能被仙族赶出仙界退守忘川!”
我闻言停住了。关于我魔族三万年前是如何退守忘川的,我甚有兴趣。
然而,因为我这一小步的妥协,妖王立马变得牛气哄哄了起来,挑衅道:“怎么,还不知道你魔族和仙族的过往吗,本座就知道。但是本座偏偏不告诉你,有本事你就将我关进蛮荒呀~”
我想了想,在知道仙魔两族的纠葛过往与显示自己的莫大本事这两者之间来回权横利弊,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在妖王惊慌失策的叫喊声中,一把将他扔进了蛮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