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君笑:“我能酿得出这般细致入味的花酒吗?”
“这是什么花酒。”
“杨花酒。”
不知怎的,茗闫忽而就忆起了许多日之前在天河河边遇上的白衣女子。他垂眼眼下眸光,问青夜君:“据说,青夜君收了一位花仙子教她酿酒?”
青夜君愣了愣,道:“你如何知道的?”
茗闫晕了晕唇角,看着他,道:“据说青夜君还会许多别的东西,做饭食做得尤为好吃。怎么以往我就不知道。”
青夜君一点也不显得尴尬,问:“你是听哪个讲的?”他平日里的一点小喜好罢了,不曾在外人面前显露。他也就只为一个人做过这些,只是他没想到茗闫早就遇见过了那人。
茗闫眯着眼睛,惬意地饮着花酒,道:“你很想知道么?”
青夜君道:“还不快说。”
茗闫睨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后来青夜君与茗闫说,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遇见舒心的人了。他是收了一位小花仙在他门下,因为她很机灵,又很勤快。他便教她酿酒,他们喝的这杨花酒就是那小花仙酿造的。
彼时茗闫看着酒盏里清澈的酒水,修长的手指拈着酒盏晃了晃,酒水便开始一圈一圈晕开,极轻极淡。
青夜君说那小花仙很机灵,可怎么他却觉得她有些笨。敢吓跑了他的鱼。
再一夜,茗闫在天河边安放好鱼竿,然后不闻不问地躺在一边瞌睡。他一向这样钓鱼,也甚少钓得上鱼来。
没多久,耳朵里便传进窸窸窣窣的响动,茗闫瞠了瞠眼皮,一抹白赫然跃入他的眼帘。竟又是那青夜君门下的小花仙。
小花仙好不容易摸到了河边,茗闫就突然出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吓得小花仙身体倏地抖了抖。
看到小花仙被吓到了,茗闫眼底里的狭促一闪而过。
小花仙扭过头来,一眼就看清了茗闫,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瞅了瞅河边躺着的鱼竿,默了默,颇有些认真道:“这回……我还没开始搅跑你的鱼……”
茗闫躺着未动,复又阖上了双目,闲闲道:“莫不是连夜里也过来采水酿酒。”
“你不是说,刚入夜时的水还没染上霜雾,比晨间的更新鲜么。”小花仙看着他的睡颜,轻轻道。
茗闫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哦,我随便乱说的。”
“……”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小花仙说:“斐澈。”
我一觉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焱采宫,正躺在焱采宫火夕书房内的卧榻上。
刚想动一动乏力的身体,那边便传来一道浅浅的声音:“先别动,再躺一躺。”我复又躺了下去,掀起眼皮看了看,见火夕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执着墨笔,衬得手指葱白而美丽;墨笔在他手腕的带动之下走走停停,不晓得在写画个什么东西。
我躺了一阵,摸着肚皮道:“我饿了,能不能等我吃饱了再回来继续躺?”
火夕手中的笔未停,淡淡道:“若是不乱动亦不随便说话的话,一会儿有很多肉吃。”
我咂了咂嘴,问:“有鸟肉吗?”
火夕寒碜碜地看了我一眼。遂我闭上了嘴巴不说话,手也不摸肚皮,直直地躺着。等躺完之后就有很多肉吃。不过应该没有鸟肉。
半晌,火夕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我道:“请问你躺得这么僵,是在挺尸吗?”他不慌不忙地走到桌几边给自己添了一盏茶,喝罢两口后才向我走来,站在床边低着眉眼睨着我。
我舔了舔嘴唇,问:“那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吗?我也渴了想喝水。”
他伸手过来一把将我拉起,还不等我自己跳下床,他忽然就锢住我的头贴上我的唇。舌头打开我的牙关,渡给了我一口茶水。
茶水微微有些苦涩,我老实道:“你的茶很难喝,没有白水好喝,更加比不上肉汤。”
火夕帮我理了理发,不与我争辩,揽着我的腰就将我抱了起来,走到书桌那里。
书桌上铺着一张染了墨的宣纸,浓淡相宜的墨在上面勾勒出了一个人来。那人长发染透了方枕,微微蜷着身体,正阖着眼睛安静地睡着觉。
还真莫说,这画中人的面相与我还有几分相似。
我不可置信地问:“我平时睡觉是这样的姿势么?总觉得你是在故意抹黑我。”
“抹黑你对我有好处么?”火夕淡笑着挑眉,“今日还算睡得乖顺的,平日夜里还蜷得更厉害一些,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钻。胡乱动着,跟只小猫儿似的,磨人得很。夜里都能被吵醒好几回。”
我适时地提出了我的疑问:“我觉得你说的话有漏洞。”
火夕僵着嘴角问:“什么漏洞。”
我道:“你睡觉比我还睡得死属于一巴掌都拍不醒的那种,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姿势睡觉的?”
火夕说变脸就变脸,丝毫没个预兆,目露凶光道:“那你说一说,趁我睡着时你究竟拍了我多少巴掌。”
我连忙解释道:“比喻!我只是打个比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文化!”
后来终有一天我明白,火夕他一向是一个警惕的人。他抱着我睡觉时如斯毫无防备,那是因为我能让他安心。
火夕让我将他画着我的画收起来,说是专门送给我的。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画,觉得理应妥善保存。想了想,遂对着书架掏了又掏,掏出了书架里层的那只红色锦盒。
将画折好,然后放进去。
冷不防耳边一阵冷气,火夕寒幽幽道:“你还真是会翻,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
我哆他一眼,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你的就是我的,你有什么不满吗?”
火夕问:“那你这样说,什么才是我的。”
我道:“我人是你的不就行了嘛。”
他怔了怔,随即与我倾城无双地笑。我渐渐晓得,想消他火气、换他一笑其实很容易。
我在焱采宫修养了两日,天帝又召见了我一次。
据火夕说,自冥界返回时他已经独自向天帝禀报过,我与他圆满完成任务归来。只是我身体有些不适,就没去见天帝。
说是那样说,但他自己却以为,我并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单纯地睡得很香。
若不是药效未过,我也不会睡得那么香。
大抵,火夕本也不想我去面见天帝。只因上次自凌霄殿出来之后流血不止,使他有了顾忌。
因而这次,我说了我得羲和君庇佑再无上回那般强烈的反应,他才稍稍放下心来。这回,我要见的不仅仅是天帝,还有天后。且地方不在凌霄殿,而在瑶池,想来是避开了众多仙族要单独会见我与火夕。
在进入瑶池时,入眼一袂袂粉色轻纱轻轻飘摇。偌大的水池里,一盏盏嫣然极致的芙蕖花层层绽开,比焱采宫那池塘里的花妖娆不知多少。氤氲的水汽缓缓腾起,似能钻进眼里一般,令得视线迷迷糊糊甚不真切。
火夕握紧了我的手,在我耳边低语:“流锦,我要你做我的妻,生生世世与我不离分。千难万阻,你我都不离不弃。”
我忐忑道:“那万一要是你父尊母上不愿意呢。”
他说:“我只要你愿意。”
只可惜,最终他没问我究竟愿不愿意,便携着我去见了天帝天后。大抵他潜意识里以为,我是愿意的罢。
瑶池最里边,上首两张金贵华丽的座椅,天帝与天后双双坐在那里,似很随意地闲话。天帝今日褪去了在凌霄殿时摆出的威严与庄重,金色宽袍换做一身紫衣,长发亦没用珠帘金冠束着,很随意地放下。锐利的双目眉间,平添了一抹慵懒。
旁边的天后,是一极美艳的妇人。挽着端庄的发髻,皆以珠翠金饰装点;眉目间滟潋风情尽显。
我想正是有了这样一双天帝与天后,方才有了我身边如斯俊美的火夕。
我与火夕上前去,按照这九重天的礼仪向高高在上的天帝与天后行礼。天帝抬了抬手,道:“锦公主与夕儿不必多礼。今日这里无外人,孤与天后只当与你二人说说话。”
入座后,火夕依旧拉着我的手未放,忽而细细地问:“手这样凉,害怕么。”
我抬头以眼神询问火夕:“那我可以害怕么。”眼角的余光恰到好处地可以看见,天后那束不明意味的目光正放在我与火夕相互扣着的手上。
其实害怕是没有多少的,更多的是身体有些乏力,手凉发抖是自然的。
天帝关切地问:“孤听闻自冥界回来之后,锦公主的身体便有些抱恙。现今可好些了?夕儿有无照顾周到?”
我沉着应道:“谢天帝关心,身体并无大碍,火神他也照顾得甚是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