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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促膝谈心，直到下半夜方歇。
两年未见，有太多的话语，平时虽有手机联络，却终究不如面对面来得方便自然。
外头月光浸浸，世界万物似是浸泡在水里一样，明晃晃的一片。
“木木，你真的不打算见你弟……庄睿了么？”李絮背对着我，忽地低低地问。
我呼吸一紧，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见着了又能怎样？”
李絮翻身面对着我，缓缓开口：“你知道……他得知你不辞而别后，进了精神病院吗？”
“什么？”我心底巨震，大脑空白了片刻，然后就像是被缠了一根藤蔓一样，乱得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你走之后，他跟疯了一样。木木，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后悔没告诉他真相吗？如果你见了当时他的反应，我想你也一定后悔自己的决定。这件事，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两年来，我会时不时想起，始终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们……”
“我……”我刚说出一个字，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你知道庄睿他不正常吧？”
我点了点头，随即又意识到在黑暗中李絮看不到，便“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还忍心离开？你知道他在精神病院呆了一年，都被折磨得不像正常人了吗？如果只是这样也好，”李絮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听着竟有点悲，“带出来的时候又出了车祸，昏迷了三个月，醒来后，记忆缺失了一大段。”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太难受了，像是有一只手扼住脖子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我抬手摸了摸脸，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李絮带着点质问的意味质问我，她压低声音，“木木，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庄睿他……应该没有得罪你吧，为什么非要折磨他呢？”
那种窒息的感觉又缠了上来，我木然地摇摇头：“我没有……我也想不到会这样，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李絮。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到庄睿过得不好，我也会心疼。晚上会内疚到睡不着觉啊！”
李絮没说话。
半响，她翻身过去，像是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算了，我也没有任何立场质问你。我只是希望你别后悔。”
***
夜很深了，我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心口像是搁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庄睿他一定是忘了有关我的过往。
他一定是恨极我了，才选择了遗忘来惩罚我，他一定是要我活在内疚中，要我为自己的不辞而别付出代价。
接近凌晨五点，我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了一个梦。
梦里有雾，白露横江，月生水上。
那少年全身轻飘飘地踩在水面上，回头对我笑，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扯，却抓到一片虚无，那白衣在水雾下闪过，我伸手又抓了几下，始终抓不牢。
次日起床，黑眼圈特别明显，见此，李絮丝毫没有意外，我知道，她也失眠了一晚，因为她的黑眼圈不比我的好多少。
“李絮，我想去看看他。”
李絮愣了下，明白过来，她偏过头：“随你。”
“这段时间我见了他两次。”
李絮有点吃惊：“什么时候？”
“最近。”我低下头，情绪有点低沉，“但是，他认不出我来了，像陌生人一样。我知道，这都是我自作自受，可……我还是想见见他。没错，我没法忍受他把我忘了。李絮，你知道这对我是多大的折磨吗？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愿他的世界没有我啊……”
说到这，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忍不住用双手掩住脸。
李絮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知道他住在哪。”
“你怎么知道的？”问完，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又换一个问法，“庄睿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城市？”
李絮注视着我：“如果我说，庄睿来这座城市是因为一个梦。困扰了他整整两年的梦，你会保证以后不会再抛弃他吗？”
心底有着隐隐的期待，我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了愉悦的味道：“是一个关于什么的梦？”
“他说，在梦里，经常会看到一个女孩子，但是看不清面容。”李絮看着我，“木木，我知道她是你，所以我想了想，决定让你们见上一面，木木，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一时间，我悲喜交集。
庄睿还是舍不得我的对不对？
小睿……
我低下头，握上李絮双手：“李絮，谢谢你，真的。”
到达郊区那栋小房子的时候，我其实是很紧张的。
这种紧张的情绪并不会因为昨天见了一面而有所缓解，因为这次前来，不是偶遇，而是有心而来。
两人下了车，沿着平整的公路走了一段路。
这片郊区看似并不单单是一片土地那么简单，这里有很多两三层的楼房，周围的小路很是干净整洁，有着修理过的花草树木，看得出来，这里是散心的风水宝地。
我也说不清楚见到庄睿的那一刻，我具体的心情。
那一刻，我忽然就松了一口气。
那时，庄睿就坐在屋外的椅子上，低头看书。
他的坐姿很端正，大腿和地面平行，那书就摊开静静地搁在腿上。
他看得很认真，表情专注，眼神静静的。
看到他，会让人的内心只有四个字——静如止水。
我忽然觉得想哭，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又觉得高兴，便又想笑。
李絮轻轻地推了我一把，我愕然地转头看她。
李絮也不说话，只是朝庄睿方向扬了扬下巴。
我立刻会意，对她微笑，然后一步步走了过去。
我觉得我走得够慢了，内心也在暗示自己要走慢点，但是身体总是比内心快一步作出反应。
走到庄睿面前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活在梦中。
也许我内心深处并不愿醒来。
庄睿有所察觉，他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缓缓地抬起头来。
我紧张得立刻屏住呼吸，低低地唤了声“小睿”。
庄睿没说话，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李絮。
片刻，又收了回来。
他合上书本，站起身，盯了我一会：“你们认识？”
他指的是我和李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