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武器胜过核武器
“俄罗斯的力量正在朝着一个新帝国上升。苏联用核武器不能做到的事情,弗拉基米尔?普京正在设法利用石油和天然气做到。如果说这不是苏维埃名义上的复兴,那肯定也是实质意义上的复兴……在过去的15年历程中,俄罗斯人民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国家从超级大国沦为低人一等的伙伴,接下来,感谢普京,又使俄罗斯的国力得到了复兴。”⑨
这是美国休斯敦大学库伦工程学院教授、《能源论坛》(EnergyTribune)杂志主编伊科诺米迪斯在其著作中对普京的评价。
普京的利益至上原则,通过天然气和石油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我在前面提到,俄罗斯的战略布局与西方有着巨大差异。俄罗斯更关注经济利益,等强大有力量之后,再做进一步布局。而美国与欧盟,则先定大棋局,占据有利位置,再争取利益。
双方的选择都是基于自身实力和利益而来,很难说孰高孰低。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这是一个必须弄明白的问题,因为,它牵涉到未来棋局演化中,俄罗斯当做什么选择。
从俄罗斯的角度来看,它的战略定位其实是理性的,也是符合俄罗斯现实实力的。美国和欧洲,在文化、价值观、信仰等方面一脉相承,他们很容易结成同盟,而俄罗斯很难做到这样。
我们知道,美国主导的北约是1949年4月成立的,而苏联主导的华约是1955年5月成立的,但现在,早于华约5年的北约还安在,而华约在1991年7月1日就已经正式解散。不仅如此,原来的华约组织成员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波兰、匈牙利、东德(与西德统一后自动成为北约成员)等,几乎全部成为北约成员,甚至连苏联分裂后的许多国家,也哭着闹着要加入北约。
苏联与中国的结盟,最终也不欢而散——有关这段错综复杂的历史,不妨翻阅一下德国人迪特?海茵茨希写的《中苏走向联盟的艰难历程》⑩等著作,可以有个大致的了解。
因此,从近代史上看,无论是俄罗斯(苏联)还是中国,都未能真正与他国长久结盟。我的总结是:主要是价值观等方面存在冲突,信仰也不相同,在这种情况下,利益成为唯一纽带,而当利益松动的时候,联盟就会终结。这一缺陷的确无法与西方相比。
如此,就不难理解,为何俄罗斯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以赴地发展自身经济、军事实力的原因了,也就不难理解,为何梅德韦杰夫、普京同时重视北方四岛,而又拿伊朗当投名状的原因了。梅德韦杰夫登北方四岛与声援中国毫无关系,他只是拣了一个最佳时机而已。
这就是俄罗斯人的行事方式。
俄罗斯以柔克刚
是的,剔除表面的华丽外衣,一切都是那么赤裸裸。
俄罗斯深知,它没有能力与美欧强国对抗,而是采用柔道的办法,缠绕着对手,伺机击倒对手,或者,获取利益。当北约东扩的时候,接替叶利钦的普京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强硬反对,而是以柔道之术破解。2002年,我写过一篇题为《俄罗斯与北约同跳草裙舞》的分析文章,指出:
普京从叶利钦手里接过来的是一个烂摊子,当时的俄罗斯百废待兴、危机四伏,普京除了尽快融入西方世界,基本上没有别的选择。所以,普京在北约东扩问题上一反常态,由抵制变成要求加入,这一度令美国和北约盟国不置可否,摸不清普京的底细。然后,普京又对前去游说俄罗斯不要反对NMD(美国国家导弹防御系统)计划的美国政客提出,共同研制反导弹系统,对付流氓国家,令美国人大感意外,不知该如何应答。因为,他们准备的应答辞里面,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于是,有了2002年5月28日,北约19个成员国和俄罗斯的领导人在意大利举行会晤,共同签署《罗马声明》——宣告俄罗斯与北约的新型关系: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正式建立。
正是因为普京的灵活机敏才有了《罗马声明》。普京在与西方亲密接触的背后,隐藏着他自己的战略目的。
首先,北约东扩计划或美国的NMD计划,绝不会由于俄罗斯的反对而停止,与其站在对立面徒劳地反对,不如采取一些更积极的行动,占据主动。一旦能够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达成一致,就可以在很多问题上有自己的发言权,减轻安全压力,给本国经济的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其次,可以从西方国家获取资金和技术援助,以较低“成本”加入世贸组织。
再次,可以在车臣问题上,得到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支持。车臣战争不断损耗着俄罗斯的国力,仅在2000年,俄罗斯政府就向车臣剿普京一只眼睛看穿西方匪军队拨款不少于250亿卢布,约占当年俄联邦军费的20%,严重拖累了俄罗斯的经济发展,也严重影响了俄罗斯的国际形象和普京的个人形象。
最后,可以在中美俄三国之间占据有利地位。历史证明,中、美、俄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很难平衡的,往往是其中的两者关系较好,而与另一方的关系比较紧张。在当前的形势下,中国和俄罗斯都非常重视与美国的关系,普京尤其梅德韦杰夫担任总统后的俄罗斯极力融入西方世界以后,在很多方面与西方的距离都在缩短,而把一些难题留给了中国。中国必须有足够的准备,防止被边缘化。
但是,俄罗斯与北约,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体。
在北约—俄罗斯理事会中,各理事国以字母顺序排列,会议上,普京排在了葡萄牙和西班牙领导人之间,俄罗斯看起来真的已经成为北约的一员了,但事实绝没有这么简单。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很难用一句话来说清楚。这使我想起了草裙舞。在夏威夷,无论男女都跳草裙舞,跳舞时,男性只缠着一条腰带,女性则不着上装。
俄罗斯与北约或许就处在这样的阶段,一方面动情地跳着草裙舞,另一方面还要提防仅有的一条腰带别掉在了地上,弄得两方都尴尬。
普京的忧伤
从外交处理风格来看,普京是智慧的,当然在这种大智慧背后,也隐藏着深深的忧伤:俄罗斯当时的经济状况实在太差了,以至于作为大国元首的普京,首先考虑的,竟然是钱!
普京到底有多难?我们从一个细节上就可以看出来。
2004年5月24日,俄海军一名高级指挥官披露,由于缺乏资金更新导弹,俄最先进的核潜艇——“台风”级导弹核潜艇,有可能被迫提前退役。该潜艇携带的核弹头能够在21分钟内将西方最大的200座城市化为灰烬,曾有“北约噩梦”之称,贫穷使它变成了“纸老虎”。接着,俄罗斯《真理报》爆出俄政治精英有意将南千岛群岛以25万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日本的猛料。
这个消息公开之后,就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5月26日上午,莫斯科仲裁法院责令霍多尔科夫斯基的尤科斯公司缴付税款和罚金990亿卢布(相当于35亿美元)。而这仅仅是尤科斯公司2000年欠逃国家税款的数字总数,如果俄罗斯政府把另外几年的欠税单子也拿出来,尤科斯公司想死得“安乐”一点都没有机会!结果是,2006年8月1日,莫斯科仲裁法院宣布,资产总额大约为215亿美元尤科斯石油公司破产。
缺钱的普京拿富人开刀,而最先动的就是财大气粗,一直与普京作对,甚至扬言跟普京比拼竞选总统的俄罗斯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
2004年6月16日,我发表了题为《从售岛传闻看俄首富命运:民主法制进程的祭品》的分析,指出:
对于普京而言,用补税的办法来解决霍多尔科夫斯基,是既无懈可击又两全其美的选择。首先,俄罗斯的税收政策一直不完善,如果严格依照其税收政策纳税,俄罗斯几乎没有能够赚钱的企业。因此,以此为契机,证据好找,风险小,也显得名正言顺。
其次,尤科斯石油公司一向有与普京作对的传统,强令其补税,可以为国家增加大笔收入,其他富豪也会积极向政府补交税款,这些钱对急需资金的俄罗斯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