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晕晕地爬起,瞪了那些女人一眼,那些女人就顿作鸟兽散了。赵光义正待询问赵匡胤所来何事,却听赵匡胤问道:“光义,适才那些美人之中,可有那个小周后?”
赵光义暗叫一声“不好”。赵匡胤真的索上门来了,而且来的这么快。只见赵光义,强自挤出一缕笑,讪讪言道:“皇兄都知道了?告知皇兄的可是那曹彬?”
“什么曹彬?”赵匡胤大眼一张,“今天傍晚,那李煜派人见朕,说是小周后已被朕留在宫中一天一夜了,能否交还于他,朕大感蹊跷,就走到你这里来了!”赵光义一皱眉:“皇兄,你既然并不知情,为何见了臣弟就提及那个小周后?”赵匡胤大嘴一撇道:“光义,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像小周后这样的女人,想把她弄到手的人固然很多,但敢把她弄到手的人,除去你晋王爷还会有谁?”
赵光义心里话:皇兄,别给我说好听话了,放眼大宋,真正敢把小周后据为己有的,只你皇兄一人啊!
想虽这么想,但不敢直接这么说。赵光义说的是:“皇兄,臣弟不敢隐瞒,那小周后确已被臣弟于昨天上午接到府里来了。臣弟之所以这么做,是怕小周后发生什么意外。不瞒皇兄,从昨日上午到现在,臣弟只见过小周后两次,绝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是吗?”赵匡胤的目光在赵光义的脸上旋转了两圈。那目光,是颇不信任的。
赵光义赶紧道:“皇兄若不相信,可唤那小周后前来对证!”
赵匡胤“嘿嘿”一笑道:“此事何须对证?只是朕已封那小周后为郑国夫人,并答应李煜将小周后送回他的身边,所以,光义你只能忍痛割爱、放小周后出府了!”
赵光义不禁一怔:“皇兄,你要把小周后放回到李煜的身边?”
“正是!”赵匡胤重重地点了点头:“对那李煜,朕岂能做个失信之人?”
见赵光义满脸的狐疑,赵匡胤不由笑道:“光义,你以为是朕来向你索要小周后的?谬也!朕与你乃亲兄亲弟,纵然那小周后比花蕊夫人还美艳三分,但既已被你抢先得手,朕就不会厚着脸皮来向你索要的。不然,还有什么兄弟情谊可言?”
赵匡胤既然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步,赵光义就只好把小周后交给赵匡胤带走。赵匡胤带走了小周后,同时也带走了赵光义那颗难受的心。
说实话,赵光义并不相信赵匡胤所说的话。他以为,赵匡胤说要把小周后送回到李煜身边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所以,他就派了几个得力的亲信暗暗尾随,看赵匡胤究竟会把小周后带往何处。
亲信回报:皇上确已把小周后送到了李煜的身边。赵光义油然生起一丝愧疚之情来。自己胡乱猜疑,岂不是在以小人之心度皇兄之腹?他又不禁长叹一声:皇兄,你这是何苦呢?你不稀罕小周后,把她留在晋王府该有多好?李煜乃亡国之君,留他一条性命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干嘛还要把小周后那样的人间尤物送到他的身边?
不过,一声长叹之后,赵光义心中的那种难受多少减轻了些许。不管怎么说,赵匡胤并没有将小周后据为己有。然而,没过多久,赵光义心中又变得越发难受起来。
原因是,赵匡胤虽然没有将小周后霸占在宫中,但却常常召幸小周后。
因为小周后是大宋“命妇”身份,按例是要常常入宫的,而每次入宫,都要被赵匡胤留下数日,数日之后她重回到李煜的身边,又常常痛骂李煜,李煜呢,佯装不知,低头皱眉填他的词。
赵光义就难免对赵匡胤生起一些看法了:皇兄啊,你要是大明大亮地将小周后从我这里夺走倒也罢了,可为何嘴里说的是一套背后做的又是另一套呢?你这么做,还有你所说的那种兄弟情谊吗?
赵光义真是越想越难受。如果,仅仅是他一个人窝在家里难受,似乎还没有什么,时间一长,这种难受自然就会减轻。但问题是就在赵光义极端难受的当口,晋王府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是赵普。
赵普是一个人回汴梁的。他走进汴梁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他经过了一番乔装打扮,在夜色的掩护下,竟无人能识出他来。在城内闲逛了一阵,至夜深人静时,他才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晋王府的院门前。
赵普叩门。府门打开,开门的人本与赵普相识,现在却不认得。赵普捏着嗓门言道:“烦请禀告晋王爷,就说他的一个老朋友求见!”
开门人问赵普从何处来,赵普说来自洛阳。赵光义闻报后,以为是侄儿赵德昭的岳父来了。当时赵德昭的岳父为洛阳令,赵光义与这位洛阳令关系并不融洽,只是碍于他是赵匡胤的亲家,平素不便闹僵,虚与委蛇而已。所以,赵光义就吩咐开门人道:“叫他在客厅稍候,本王这就出迎!”
当时赵光义已经上床休息了。他的大床上,自然不乏女人。他一边让女人为他穿衣一边暗自思忖道:洛阳令此时见我何干?
待见了赵普,赵光义才且惊且喜道:“原来是赵兄啊!”又忙着问道:“赵兄何故装扮成盐商模样?”
赵普回道:“愚兄思念王爷,偷偷回京,不敢惊动皇上,怕皇上不欢迎,所以才弄成这么一副模样!”
“赵兄,”赵光义连忙道,“兄弟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晋王府的大门,是永远向赵兄敞开的!就算皇上真的不欢迎你回京,我赵光义也永远欢迎你来府做客!”
一个人心里难受的时候,往往想对朋友倾诉。又何况,赵光义和赵普还不是什么一般的朋友。更何况,自赵普被贬孟州之后,这还是二人的初次相逢。故而,见了赵普,赵光义直如见了久别的亲人一般,毫不停歇地对着赵普倾诉起来。倾诉的内容,几乎无所不包:既包括曹彬“辞相”之事,也包括小周后在赵匡胤和李煜之间穿梭之事。末了,赵光义长叹一声道:“赵兄啊,自你离京之后,兄弟我真是备感孤单啊!无论遇着什么事,也没个知心人可以商谈,更无人可以为我拿出主张!赵兄,我真想把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啊!”赵光义对赵普倾诉的一切,其实赵普早已知晓。若不知晓,赵普就不会偷偷摸摸地到晋王府来了。他来晋王府,就是想对赵光义做一番试探。
所以,静静地聆听了赵光义的倾诉之后,赵普轻轻一笑道:“王爷,你太看得起我赵某了!据赵某所知,朝中上下,谁不惟王爷的马首是瞻?王爷纵然有天大的委屈,也会有人来排解,又何须赵某乎?”
赵普并非在当面吹捧赵光义。赵光义任开封尹多年,现又加封王爷,京城内外大小官吏,的确多看他的眼色行事。不过,赵普在话中故意用了“委屈”一词,却是别有用意的。
果然,赵光义苦笑道:“赵兄,听我话的人虽然很多,但能为我出主意的人却少之又少!比如,我很想把那个小周后拥为己有,可现在呢?她不是走进皇宫就是走回李煜的身边,但就是不会走到我的晋王府里来……且为之奈何?”
赵光义已经对小周后念念不忘、难以释怀了,而这正是赵普所希望的。赵普轻启双唇问道:“王爷既然对那小周后如此钟情,那当初为何不一直将她留在王爷的府中?”
赵光义“唉”了一声道:“赵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皇兄向我索要,我岂能不还?我若敢不还,当初也就不会将她闲置府中而不去问津了!”“是啊,是啊!”赵普脸上的表情,既充满理解又充满同情。“王爷处心积虑地想得到小周后,可到头来,却事与愿违……细想起来,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
赵光义急忙朝赵普的跟前凑了凑:“赵兄你乃足智多谋之人,你说,兄弟我日后还能否有缘与那小周后相会?”
赵普莞尔一笑道:“王爷这是说什么话?以你的身份,到那李煜处走上一遭,或者干脆入宫见驾,不就能与那小周后相会了吗?”
“赵兄,”赵光义确实有点急,“兄弟我所说的相会,不是你所说的相会……”
赵普那么聪明,会听不出来?只是故意这么说引赵光义发急而已:“王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很想帮你的忙,只不过连王爷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我赵普又能想出什么计策?”
赵光义明显的失望了:“唉,你赵兄都无能无力,那我就只能死了这条心了!”
“王爷莫急,”赵普又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王爷细心地琢磨,那任何事情都会找到解决的方法!”
“任何事情”不就包括小周后之事吗?赵光义赶紧问道:“莫非赵兄已经有了主意?”
赵普却反问道:“王爷,你说,皇上为何先答应曹彬为相然后却又摆手了呢?”
赵光义一怔:赵普为何此时要问起此事?但赵光义还是答道:“因为皇上答应曹彬为相的时候说的是酒话,等酒醒了,皇上以为欠妥……”
赵光义说的应该是实情,但赵普不这么看。赵普带着笑容言道:“王爷所言,皇上肯定爱听。但普以为,王爷只说出了表面现象。究其实质,乃皇上是大宋皇上,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皇上高兴,他明日还可以许诺让曹彬为相。王爷以为如何?”
赵普所言,应该也是实情。但因为不知赵普为何提及曹彬之事,所以赵光义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并未言语。
“王爷,”赵普又问道,“你说,皇上为何可以对那小周后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回赵光义知道正确答案了:“因为皇上乃大宋皇上,小周后不敢不依旨而行。”
“那么,”赵普接着问道,“王爷为何就不能如此召唤小周后?”
这答案好像也是现成的:“赵兄,我只是一个王爷,自然不能随心所欲地对待小周后了!”
“是啊,”赵普故意不看赵光义的脸:“如果王爷也是大宋皇上,岂不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不仅是小周后了,就是那花蕊夫人……”“赵普!”赵光义大震,“你,你说什么?”赵普却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王爷,我没说什么啊?王爷为何如此惊诧?”“你!”赵光义二目圆睁,“你刚才……没说什么?”“哦……”赵普这才像恍然大悟似的,“我刚才只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王爷居然当真了!如果王爷把这玩笑话告之皇上,那我赵普恐就回不了孟州!”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赵普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在开玩笑。赵光义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道:“赵兄,你如何能开这样的玩笑?这话要真是传到皇上那里,恐兄弟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不会吧?”赵普一本正经的样子,“王爷是皇上的亲兄弟,即使这种玩笑出自王爷之口,皇上也不会把王爷怎么样的!皇上可以不念君臣之谊,但总要记念兄弟之情吧?”
“何来的兄弟之情哦!”赵光义的声音倏地低了下去,差不多低到了连赵普也难以听清的程度。“如果真有兄弟之情,他就不会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小周后从这里弄走了……”
赵普看来真的没有听清:“王爷,你在自语什么?”赵光义慌忙道:“没什么……我是在说,有些玩笑是不能随便开的……”
“王爷说的是。”赵普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如果随便乱开玩笑,那是有杀身之祸的。不过,我刚才也是被迫无奈才胡乱开玩笑的。王爷想想看:小周后既已被皇上从这里带走,那王爷也只有成为皇上才有可能把小周后重新带到这里来……”
“好了,赵兄!”赵光义不仅压低了嗓子,还朝四周瞅了瞅。“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再去想什么小周后了,你也别再为我出这种馊主意了!”
赵普所言,仅仅是“馊主意”三个字就可以了得?反正,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赵光义和赵普的话题虽然转移了,但二人却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特别是赵光义,明显的是在思索着什么。而赵普又似乎知道赵光义的所思,因为赵普曾偷偷地笑了一回。如果赵光义得以看见的话,便会发觉,赵普的偷笑是大有深意的。
令赵光义颇为意外的是,赵普第二天便要返回孟州。赵光义不解地问道:“赵兄匆匆而来,为何又要匆匆而去?”
赵普的解释是:只因思念赵光义才匆匆来到汴梁,既已见过赵光义,那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汴梁了,不然,让皇上知道,恐又会生新的事端。
赵普还这么对赵光义言道:“不瞒王爷,我被贬孟州之后,变得有些胆小了,不敢再惹皇上生气了……”但赵光义执意挽留,说是要尽地主之谊好好地款待赵普一番。赵光义还道:“即是皇上知道你回京,又有何干?你现在毕竟还是节度使,又兼着检校太尉衔,虽然皇上未召你返京,但你总有回京看看的自由吧?”
似乎是盛情难却,赵普最终同意再留下三天。不过赵普提出了二个条件:一、他就呆在晋王府,别处哪儿也不去;二、尽可能地不要让皇上知道,也不要让其他朝臣知道。赵光义自然一一答应。
而实际上,赵普根本就不想离开晋王府。他回汴梁的目的,就是要对赵光义进行试探。现在,在赵普看来,试探已基本上有眉目了。既如此,他就更应该留在晋王府对赵光义做进一步的观察了。他说要马上返回孟州,其实同样是试探。换句话说,如果赵光义不对他挽留或者挽留得不够热情,那赵普恐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当然,赵普是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赵光义的。他只这样对赵光义言道:“王爷既如此挽留,那赵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也不瞒王爷,自被贬孟州之后,我就无心喝酒了,更无心去寻花问柳,连那洛阳私宅,虽距孟州不远,我也很少涉足……”
赵光义马上道:“赵兄放心!我这里虽没有小周后那样的女人,但美女多得是,美酒更多得是,只要赵兄愿意:美酒尽你喝,美女任你玩,保证让赵兄你玩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