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尹子元仰慕其嫂息妫,以探病为名,移居宫中,三月不出,大夫斗谷於菟受命靖难,斩子元之头,被楚王拜为令尹。
山戎围燕两月有余,奸淫烧杀,无恶不作,闻齐国救兵到来,忙撤围而去。
为了燕国长久之安,齐桓公率兵征伐山戎。山戎倾巢而出,敌众我寡,齐坚壁不出,遭山戎百般辱骂。
优施一番话,说得骊姬眉开眼笑,当即付给优施黄金一千两,细绢二百匹,命他见机行事。优施将黄金、细绢分作三份,携了内中一份,去见梁五。梁五大惊曰:“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您送在下这 么贵重的礼物,在下岂能敢受?”
优施道:“实话告您,这礼物不是小弟所送。”
梁五曰:“何人所送?”
优施道:“夫人。”
梁五曰:“哪个夫人?”
优施笑道:“您怕是喝酒喝昏了头,当朝除了骊姬,还有哪一位敢称夫人?”
梁五曰:“经你这么一说,在下更不敢受了。”
优施道:“为什么?”
梁五曰:“骊夫人身为主母,我等为仆,无有寸功于她,岂能要她的厚礼!”
优施道:“眼下便有一件天大的功劳,要您去做。”说毕,朝门内门外睃了几眼。
梁五曰:“这室内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无一人,先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优施遂将献公如何要改立世子,骊姬如何不从,以及他二人如何密谋,和盘端了出来。
梁五沉吟有顷道:“此事关系重大,必得东关五为助方可。”
优施曰:“东关五那里,夫人亦有馈赠,如大夫也。”于是同诣东关五之门,三人一边饮酒,一边商议。
翌日,早朝已毕,梁五、东关五借故留下,待大臣散尽,梁五趋前说道:“臣有一本,事关社稷,望我主纳之。”
晋献公笑曰:“请讲。”
梁五曰:“曲沃乃先君始封之地,先君宗庙之所在也。蒲与屈,地近戎狄,边疆之要地也。此三邑者,不可无人以主之。宗庙无主,则民无畏威之心,边疆无主,则戎狄有窥伺之意。若使世子主曲沃, 重耳、夷吾分主蒲、屈,君居中制驭,此磐石之安矣。”
献公曰:“世子出外可乎?”
东关五抢先说道:“世子,君之贰也。曲沃,国之贰也。非世子谁配居之?”
献公曰:“曲沃城坚民众,居之可矣。蒲、屈乃荒野之地,如何去守?”
东关五进曰:“不城则为荒野,城之即为都邑。”
梁五亦道:“若令重耳、夷吾分居蒲、屈,犹如一朝而增二都,内可屏蔽封内,外可开拓疆域,晋自此益大矣。”
二人一唱一和,终使献公打消了疑虑,当即传旨三道,由世子申生居曲沃,以主宗邑,太傅杜原款从行。使重耳居蒲,夷吾居屈,以主边疆。大夫狐毛从重耳于蒲,吕饴甥从夷吾于屈。又使大夫赵夙为 世子修建曲沃外城,使曲沃城骤然增加了三倍,谓之新城。使士蔿监筑蒲、屈二城。士蔿聚薪筑土,草草完事。同行者曰:“这能像个城么?恐不固也。”
士蔿笑曰:“数年之后,此为仇敌,何以固为?”
献公虽说将申生、重耳、夷吾调离京都,然对申生信任如初,新作二军,自将上军,使申生将下军,率领大夫赵夙、毕万攻狄、霍、魏三国。灭之,以狄、魏分赐赵夙、毕万为采邑,太子功益高,骊姬 忌之愈甚,无时无刻不在设法陷害申生。
齐桓公听管仲讲了晋国内幕,心下方宽,谓之曰:“寡人高枕无忧矣!”
管仲曰:“主公差矣,晋国虽说无力与我争霸,楚国可不敢小觑。”
桓公曰:“楚国怎么了?”
管仲曰:“楚已改立君主。”
桓公曰:“改立者谁?”
管仲曰:“熊恽。”
稍倾又道:“楚不只改立了君主,连令尹①令尹:官名。春秋战国时楚国所设,为楚国最高官职,掌军政大权。也换了。”
桓公曰:“子元呢?”
管仲曰:“他已经死了!”
桓公曰:“因何而死?”
管仲曰:“这事说起来话长。”
熊囏、熊恽虽为同胞兄弟,为文夫人息妫所生。熊恽才智胜于其兄,为文夫人所爱。国人亦敬服他。熊囏虽然做了国王,但心中对弟熊恽甚为忌妒,每欲借事诛之,以绝后患。文武大臣纷纷为熊恽周旋 ,因以得免。熊囏怠于政事,专好游猎,在位三年,无所建树。熊恽私蓄死士,乘其兄出猎,袭而杀之,以病薨告于文夫人。文夫人明知熊囏死得可疑,也不追究,反使诸大夫拥立熊恽为君,是为成王 。使其叔公子元为令尹。
子元自其兄文王死后,便有篡位之意,兼慕其嫂息妫,天下绝色,欲与私通。况熊囏、熊恽二子,年齿俱幼,自恃长了一辈,全不把他二人放在眼中。只畏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且多才智,故此不敢胡 来。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卒。子元仰天大笑道:“天助我也。”遂于王宫之旁,大筑馆舍,每日歌舞奏乐,以此来蛊惑文夫人。文夫人闻之,问侍人曰:“宫中乐舞之声何来?”
侍人曰:“来自令尹新馆。”
文夫人问曰:“新馆建在何处?”
侍人回曰:“王宫之旁。”
文夫人叹曰:“先君舞乐以习武事,以征诸侯,是以诸侯之使相朝于楚者不绝于庭。今楚兵不至中国者十年矣。令尹不图雪耻,而乐舞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
此言三传两传,传到子元耳中,子元大惭:“妇人尚不忘中原,我反忘之,不伐郑,非丈夫也。”遂发兵车六百乘,自将中军,大夫斗御疆、斗梧建大旆①旆:旗子上镶的边,泛指旌旗。为前队,王孙 游、王孙嘉为后队,浩浩荡荡杀奔郑国而来。
郑文公闻楚师大至,急召百官商议,堵叔曰:“楚兵强盛,未可敌也,不如请和。”
师叔曰:“我新与齐盟,齐必来救,应该坚壁以待之。”
世子华,年少方刚,请背城一战。叔詹曰:“三人之言,我赞同师叔。然以臣愚见,楚兵不久自退。”
郑文公曰:“令尹亲自将军,怎能说退就退?”
叔詹曰:“自楚加兵人国,未曾用六百乘者,公子元操必胜之心,欲以献媚息夫人耳。夫求胜者,亦必畏败。楚兵若来,臣自有计退之。”
正商议间,谍人来报:“楚兵斩桔柣关而进,已破外郭①郭:城外围着城的墙。,入纯①纯:大。门,将及逵市。”
堵叔曰:“楚兵进军如此之速,我当急急遣使请和,彼若不允,可速奔桐邱以避之。”
叔詹曰:“勿惧也,我自有主意。”乃使甲士埋伏于城内,城上不留一兵一卒,并大开城门,街市百姓往来如常。
斗御疆率前队先到,见如此模样,心中疑惑,谓斗梧曰:“郑闲暇如此必有诡计,哄我等入城,不可轻进,且待令尹到来议之。”遂离城五里,扎住营寨。须臾,子元大兵来到,斗御疆忙将所见之情, 仔细禀知。
子元沉吟良久道:“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明日我将亲去探之。”
到了翌日,子元引斗御疆并十几名小校,来到城外二里高埠处,登高瞭望,但见城上旌旗整肃,甲士林立,看了一回,叹曰:“郑有‘三良’在,其谋叵测!万一失利,何面目见文夫人乎?需探听虚实 ,方可攻城也。”遂拍马而返。
次日,后队王孙游遣人来报:“谍探得齐桓公同宋、鲁二国诸侯,亲率大军,前来救郑。斗将军等不敢前进,特候军令,以定行止。”
子元大惊,谓诸将曰:“诸侯若截住我的去路,我将腹背受敌,必败无疑。我侵郑及于逵市,可谓全胜矣,倒不如见好就收,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齐道:“令尹所见甚是。”
俟至二更,子元暗传号令,人衔枚,马摘铃,拔寨而起。犹恐郑兵追击,命勿撤军幕,仍建大旆,以疑郑人。大军潜出郑界,乃始鸣钟击鼓,唱凯歌而还,并遣人报文夫人曰:“令尹全胜而回矣。”
文夫人谢曰:“令尹若是歼敌成功,应当宣示国人,以彰明罚;亦当告诸太庙①太庙:帝王的祖庙。,以慰先王之灵。此二事不做,反来告诉我这未亡人,是何道理?”
子元大惭,怏怏还朝。
叔詹虽说已经料到楚兵必退,但万万没有料到他退得如此之疾,亲督军士巡城,彻夜不眠。至晓,遥望楚幕许久,对从人说道:“此空营也,楚师退矣。”
从人半信半疑,问曰:“何以知之?”
叔詹曰:“幕乃大将所居,鸣征设儆,军声震动。今见群鸟栖噪于上,故知其为空幕也。我猜想不错的话,诸侯之救兵已经出发,楚先闻信,是以遁耳!”
约有盏茶工夫,谍报纷纷来到,报曰:“诸侯救兵已至,未及郑境,闻楚师已去,各散回本国去了。”
叔詹含笑进宫,面见文公,一边遣使去齐国致谢,一边遣谍去楚国打探消息。
楚子元自伐郑无功,内不自安,篡国之心愈发急迫。因熊恽年少,时之楚政,息妫倒掌十之五六。子元暗忖,若得与息妫私通,得息妫之助,篡位自立,易如反掌耳。刚好有消息自宫内传出,息妫身患 感冒,忙进宫问安,并将卧具移至寝宫,寝食俱在宫中,一连三日不出。家甲数百,环列宫外。大夫斗廉闻之,闯入宫门,直至子元卧榻,见子元方对镜整髩,责之曰:“这里岂是臣子所能沐浴之地? 令尹还是快快退出。”
子元曰:“此乃我家宫室,与你何干?”
斗廉曰:“王侯之贵,弟兄不得通属。令尹虽贵为王叔,亦人臣也。人臣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咳唾其地,犹大不敬,况寝处乎?且文夫人新寡于此,男女别嫌,令尹岂未闻耶?”
子元大怒曰:“楚国之政,在我一人掌握,你勿须多言!”命左右梏斗廉之手,拘于庑①庑:古代堂下周围的房子。下。息妫闻报,忙使人告急于大夫斗谷於菟,请他入宫靖难。斗谷於菟密奏楚成王, 约会其子斗班及大夫斗梧、斗御疆,半夜率甲以围王宫,逢子元家甲便砍,家甲惊散。子元方拥宫人醉寝,梦中惊起,仗剑而出,恰遇斗班,亦仗剑而入。
子元喝曰:“作乱乃孺子耶!”
斗班曰:“我非作乱,特来诛乱者耳。”
话不投机,二人就宫中大战起来,约四五合,斗御疆、斗梧赶到,三人合战子元,子元虽勇,以一抵三,渐落下风,夺门欲走,被斗班一剑砍下头来。斗谷於菟将斗廉开梏放出,一齐至息妫寝室之外, 稽首问安而退。
次日,楚成王熊恽登上金殿,百官朝见已毕,楚王命灭子元之家,拜斗廉为令尹,斗廉辞曰:“方今与楚为敌者,齐也。齐用管仲、宁戚,国富兵强。臣才非管、宁之流明矣,王欲改纪楚政,与中原抗 衡,非斗谷於菟不可。”
百官听了,齐声附和道:“斗大夫所言甚是,望我王重用斗谷於菟。”
楚王曰:“既然众卿皆曰斗谷於菟可用,寡人便用之。”遂拜斗谷於菟为令尹。
听到此处,齐桓公插话道:“那斗谷於菟究竟有何德何能,致使楚臣对他如此拥戴?”
管仲回曰:“他是一个近乎神话人物。”
齐桓公曰:“请讲。”
管仲曰:“斗伯比您知道不?”
齐桓公曰:“此人文武双全,官拜大夫,也算楚国一个人物,岂有不知之理?”
管仲曰:“斗伯比乃郧子①郧子:郧国国君,因郧为四等国,爵封为子,故称郧子。之外孙,三岁丧父,其母携其归于郧,住在宫中。未几,老郧子升天,少郧子即位。少郧子有一女,与斗伯比同岁, 常在一块玩耍,耍出了私情,俟郧女有孕,郧夫人方才知觉。将斗伯比母子赶回楚国,让其女诈称有病,独居一室。及诞期已满,产下一子,郧夫人命人将此子抱出宫外,弃于梦泽之中。恰遇郧子狩猎 于此,见泽中有一猛虎蹲踞,使左右放箭,箭从旁落,一矢未中,其虎视而不见,蹲踞如故。郧子心疑,使人至泽察看。回曰:虎方抱一婴儿,喂之以乳,见人亦不畏避。”
郧子曰:“是神物,不可惊之。”猎毕而归,谓夫人曰:“刚才路过梦泽,见一奇事。”
夫人问曰:“何事?”
郧子遂将猛虎乳儿之事,细讲一遍。夫人又惊又喜,告之曰:“夫君不知,此儿乃妾所弃也!”
郧子骇然曰:“夫人安得此儿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