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着踏步上前,左手拉住董小婉的手,右手拉住封清平的手,大笑道:“你姐弟二人真乃当今奇人,一个抚琴,一个舞剑,这场面真可谓是千载难逢,小生有生之年能见到这般胜景,当真是此生足矣。”
所有人不住的称赞,也都羡慕无比。
兄弟英俊非凡,功夫高超,姐姐才华横溢,美貌绝伦,这一双姐弟,当真可说是天下一奇。
就这样,封清平跟姐姐一家人相聚了好几日,这几日来,封清平天天于董小婉形影不离,畅谈离别之情,说到伤心时,一起悲哭,说到开心时,开怀大笑,这几日,他从没有这般开心过,他暂时的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和仇恨,每日里来,就陪着自己这亲密无间的姐姐,陪着自己这三个红颜知己游山玩水,游览人间仙境的苏州景色。
他从没有这般开心过,找到了姐姐,并且得知自己的姐姐不但才艺无双,而且温婉尔雅,美艳绝伦,更有一个好的归宿,他真替姐姐开心。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他真想这段快乐的时光就和严寒天里的流水一样,被冰冻不流,将这段快乐永远留住。
但可惜,冰也总有溶解的时候,快乐总会逝去,花儿虽好,但那里能有百日红?
人生是残缺的,人生是有遗憾的,人生也是无可奈何的。
人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而已。
就在他留恋忘返之时,就在他忘记苦闷仇恨之时,不好的消息又传来。
这一日,夏完淳亲自找到了冒府,前来找寻封清平。
夏完淳今年也就刚十五岁,如今,本也正是夏完淳人生最得意之时,但他却要为国为民奔波忙碌。
他刚刚成了亲,他妻子就是老学究钱彦林之女,他们自小青梅竹马,感情至深,但如今正是国难当头之际,他也只好放弃家庭,年纪轻轻就参加了义军。
夏完淳是义军队伍中最年轻的,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民族英雄,虽然他很年轻,但夏完淳学识渊博,乃是一位才子,更是一位了不起的爱国义士。
看到夏完淳来,封清平就觉得要有事情发生,若没有重要的事,人人都知道他前来见失散多年的姐姐,没事万不会前来打扰他,夏完淳更不会亲自前来。
夏完淳神色惊慌,抱拳道:“封大哥,大事不好了,众位弟兄急找你回去商议大事。”
封清平眉头紧蹙,他最怕听到这几句话,他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夏完淳长叹道:“唉,国家不幸,咱们已经成亡国奴了!马士英被杀,阮大铖投降了满鞑子,当今万岁不幸遇害,满鞑子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渡过长江天险,占领了南京。”
封清平闻听,犹如挨了当头一棒,愣呆呆半响无言。
他实在想不到清兵会这么快就占领了南京,更想不到,南明朝廷居然这么没用,眼看清兵很快就要杀到苏州,形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冒辟疆顿足捶胸道:“怎么会这样?这些奸贼!可耻,可恨,为什么?为什么?”
封清平长叹一声,苦笑道:“如今,就连长江天险也丢失,大势已去,唉,我们要做奴隶了。”
夏完淳道:“各位弟兄正在商议对策,封大哥,形势紧迫,我爹爹以及众位弟兄叫我前来请你,咱们赶紧回去吧。”
封清平点了点头,又苦笑道:“如此形势,神仙也救不了,更何况我?我即使回去也无济于事,好吧,我这就回去。”
封清平望了望董小婉,不觉泪水盈盈,他刚跟亲生姐姐团聚,快乐的日子没有过多久,这就要分手。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生离死别,而他总是经历这种无可奈何的痛苦,但又无可奈何。
封清平道:“姐姐,姐夫,清平不在这待了,我要赶回去,回去和众位弟兄们一起抗清,姐姐……你……保重!”
董小婉又哭了,她好不容易跟亲兄弟团聚,不过才过了几天的快乐时光,就又要分离,这怎不令人伤感?
但她本就深明大义,当然明白自己这兄弟所做的一切乃是义举,是每一个有良心有骨气的中国人应该做的,她虽然舍不得自己这兄弟,但心中却以有这样一个爱国的兄弟而自豪,她在心中是支持的。
董小婉拉着封清平的手,恋恋不舍,就这样拉着封清平的手,泪水夺眶而出,竟然说不出话来。
宋代大词人柳永的雨霖铃的一首词里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噫。
这正是最真实的写照,一个人就要跟最亲最近的人离别,那离别的凄酸又有谁能不伤感?
封清平只觉得心中无限伤感,他最痛恨离别,但却又常常跟生离死别做朋友,人生就是这么残酷,天地就是这么无情,但人又怎能无情?
良久良久,姐弟二人就这样拉着手注视了良久,终于,董小婉破啼一笑,轻轻的替封清平擦干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清平,保重,等打败清兵,再来看望姐姐,姐姐等着你,快去吧。”
封清平扑倒董小婉怀中,哭的就像一个小孩子。
封清平哭道:“白姐姐,你自己要保重,清平不能在你身边,你要多多照顾好自己。”
董小婉轻轻扶起他,笑道:“傻瓜,又不是不能再见,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哭,也不嫌羞,你几位妹妹都看着呢。”
封清平擦了擦泪水,他本是一个坚强的人,但不知为什么,这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使他的心越来越脆弱。
封清平叹道:“姐姐,如今,清兵已经过了长江,清兵强大,而我们力量太薄弱,万不能于清兵抗衡,说不定哪一天,清兵就会打到苏州,到时候,姐姐你就危险了,姐姐,要不,你先搬家吧,离开苏州去云南,那里安全一些。”
董小婉轻叹一声道:“这里就是我的家呀,中国这么大,又能逃到哪里去?再说了,苏州有很多兵马,也不会这么就被容易攻破的,还有,你在太湖,我又怎能走?”
冒辟疆也道:“不错,婉妹说的对,这里是咱们的家,咱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我看,还是先看看形势再说也不迟。”
封清平苦笑道:“唉,清兵已经过了长江,没有了天险可依,想抵抗太过困难,还有,咱们中国人犹如一盘散沙,如今皇帝也死了,群龙无首,恐怕没有什么能力跟清兵抗衡了,姐姐,姐夫,我看,你们还不如先暂避一时。”
董小婉微笑道:“先不忙,先看看形势,平儿,你去吧,莫要以姐姐为念,清兵要打到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到时候清兵打来了,咱们一起走也不迟。”
封清平无可奈何,只好点头,他心里明白,自己姐姐不忍再跟他分开,若是再要分离,恐怕再要重聚就更加难了。
封清平道:“姐姐,姐夫,你们保重,我有时间再来,保重!”
就这样,他又于姐姐挥手告别,一路风尘往太湖而去。
自古离别最是令人断肠,他知道,这一次离别,还有没有性命再重聚,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
其实他不知道,这一次离别竟然是永恒的别离,这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既然要离别为何还要相聚?既然相聚,为何又要离别?天为什么如此无情?而人为什么比天还要无情?
人杀人,人吃人,人欺凌人,这究竟是什么世界?
闻听皇帝惨死,南京失守,各路义军均十分悲痛,于是身穿白孝,头裹白布,自此之后,又被称作白头军。
封清平赶到的时候,只见太湖首领吴日生,松江义军首领夏允彝,以及众位头领均面露悲色,神情黯然,正在商议军事。
吴日生手下有两个左右臂膀,一个是孙兆奎,另一个是沈自駉,这二人于吴日生一同起兵组织义军,孙兆奎为人机智,在义军中被人称为神机军师,此外,吴日生手下还有一员大将,此人人称‘赤脚张三’,乃是水寇出身,精通水性,骁勇善战。
夏允彝手下也有两左膀右臂,一个是陈子龙,另一个是夏完淳的岳父钱彦林,陈子龙也是足智多谋。
另外,除了义军这些人之外,还有双龙帮的人马,少帮主华震藩,江双龙,江沧海,傅慈,方舟,水逐浪以及齐英,鲁豪等众位英雄。
除此之外,江湖中还有无极门掌门人圣手昆仑神医傅青主,再就是纪效新书的传人封清平了。
一时间真可说是英雄济济,齐聚一堂,声威大震。
看到封清平到来,众人起身相迎,虽然封清平不是什么义军首领,但他是纪效新书的传人,乃是武林中的代表人物,众人十分尊敬。
鲁豪大叫道:“封贤弟,你怎么才来?大家就等你呢。”
封清平微笑道:“鲁大哥,我已经知道什么事了,咱们坐下慢慢商议。”
鲁豪道:“你们这些书生,什么事总是商议商议,研究,研究,什么战机也丢了,依我看,不如挥军直下,趁清兵立足未稳之际,夺取南京城,擒住多铎,把清兵赶到长江里去喂王八,不就得了吗?”
众人哈哈大笑,陈子龙笑道:“若是有鲁大哥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清兵兵马五十多万,而咱们所有人马加起来还不到两万,你说,怎么打?打得赢才是怪事了。”
鲁豪道:“五十多万?有这么多吗?”
孙兆奎微笑道:“只多不少,清兵困扬州时,兵马已经近三十万,这段日子,清兵又大批调兵,最起码又多了十几万,这还没加上那些叛军,你说,有没有五十万?”
封清平道:“不错,敌众我寡,咱们应该好好计议才对。”
众人按座位落座,一个个面面相觑,均不知如何才好。
吴日生也紧蹙眉头,问道:“各位兄弟,如今所有头领都已到齐,请大家各抒己见。”
夏允彝道:“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讨论一下。”
孙兆奎首先起身抱拳道:“如今,大敌当前,朝廷已经灭亡,很快的,清兵就要杀到咱们家乡,依我看,咱们应该起兵趁着清兵还没到之际,首先占领咱们的门户之地,无锡和苏州。无锡,苏州乃是大城池,也是咱们的门户,若是此二处城池有失,那咱们太湖就太被动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陈子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孙军师说的有道理,不过呢,老朽以为,咱们兵马太少,若是再分兵,力量就更加薄弱,我看,还是不分兵为妙,还有,无锡和苏州的总兵手下也有好几万兵马,咱们即使想打,也没这个实力。”
赤脚张三道:“打又不能打,战又不能战,那该怎么办?”
鲁豪也道:“就是呀,那该怎么办?对了,封兄弟,你什么意见?”
华震藩道:“是呀,封大哥,你足智多谋,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封清平沉吟片刻道:“孙先生说的对,陈先生顾及的也有道理,依我看,不如这样,咱们若是分兵取两路城池,的确力量单薄,不如,咱们只拿下苏州,大家应该知道,苏州就在咱太湖眼皮底下,乃是太湖的门户,咱们拿下苏州,然后于太湖做掎角之势,可以互相接应,这样岂不是更好?”
陈子龙哈哈笑道:“封少侠果然高明,说的对。”
傅青主微笑道:“封贤侄少年英雄,封大侠有这么个传人,当真是可喜可贺。”
孙兆奎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不过,咱们兵太少,要想拿下苏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封清平微微一笑道:“不错,明攻当然不可取,而且,据我估计,苏州总兵也没什么大作为,咱们不如假意归附,然后出其不意的一举拿下苏州,这样,夏头领和吴头领一个在太湖,一个占领苏州,咱们遥相呼应,互相支援,苏州和太湖离着不远,往来接应也方便。”
孙兆奎心里暗自赞叹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此人心思缜密,难得的人才。”
吴日生大笑道:“好,就这么办。”
封清平道:“夏伯伯,你可写封信给苏州总兵,信中假意归降于他,诱出苏州总兵,出其不意拿下苏州。”
陈元龙笑道:“此计甚妙。”
夏允彝提笔在手,还没等写信,忽然探马神色慌张的前来禀告道:“报,夏头领,吴头领,大事不好,洪承畴亲自带领三十万人马已经占领了无锡城,现在正往苏州进发!请二位头领定夺!”
惊的夏允彝手中的笔落地,惊得吴日生也脸色惨变!
这消息当真是晴天一个霹雳,来的太过惊人和突然!
吴日生颤声道:“无锡有兵马好几万,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清兵拿下?”
探马叹道:“无锡总兵不战而降,清兵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无锡,如今,正往苏州进发!”
吴日生破口大骂道:“国家大事就败在这些畜生之手!”
陈子龙叹道:“皇帝惨死,奸贼阮大铖投靠了满鞑子,清兵以兵符令箭号召各地总兵,再加上各地总兵均是贪生怕死之辈,才落得这个下场。”
孙兆奎苦笑道:“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强也!即使诸葛在世,岳飞重生,如此残破山河,又能如何?”
封清平长叹一声,道:“如今,形势危急,咱们应该赶紧发兵,趁着清兵还没到苏州之际,立刻拿下苏州以图后事,否则,就什么都晚了。”
吴日生道:“言之有理,对,应该立刻发兵攻打苏州。”
夏允彝道:“我有个学生,叫吴志葵,乃是江南的副总兵,我写信叫他一起发兵,夹击苏州!”
夏允彝提笔在手,匆匆忙忙就写好了信,把信交给夏完淳道:“淳儿,此事事关重大,骑快马把我的信给你吴大哥,叫他见信之后,立刻发兵支援于我,一起攻打苏州!”
夏完淳答应一声,骑快马飞也似的而去!
夏允彝道:“吴头领,我这就带领本部人马一万,去打苏州,希望苏州总兵还不知道信,没有投靠满鞑子,再见!”
封清平道:“华兄弟,江兄弟,你们几人就留在太湖训练水军,还有,帮我照顾好我的三位妹妹。”
华震藩点头道:“封大哥放心。”
封清平柔声道:“阿梅,莲妹,阿萌,你们就留在太湖,我去帮夏伯伯去攻打苏州,我姐姐董小婉也在苏州,我要去救她,你们千万听话,莫要让我挂心。”
史竹梅含情脉脉的点了点头道:“封大哥你放心,你保重。”
康茹萌也道:“保重,不必担心我们。”
夏碧莲点了点头,紧紧的拉着封清平的手,柔声道:“封哥哥,你一定保重,救出董姐姐,我们都在这等你!”
看到三个红颜知己如此明理,封清平觉得很安慰,也柔声道:“你们放心,我没事。”
他转过头,看了看四周,沉声道:“齐大哥,鲁大哥,二位大哥咱们一同前往。”
齐英道:“遵命,一切均听封兄弟的调遣。”
鲁豪大笑道:“这才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你即使不叫我去,我都要去,我们弟兄就做先锋!”
封清平深知齐英,鲁豪勇猛善战,又加上他于这二人兄弟情深,又很了解鲁豪的为人,再加上攻打苏州也需要猛将,故此才叫这二人一同前往协助夏允彝。
他忧心似焚,自己姐姐就在苏州,若是苏州再落到满鞑子的手,那么,自己姐姐又该如何?
还有,苏州离着太湖近在咫尺,乃是太湖的门户,拿下苏州城影响也十分巨大,所以,拿下苏州对抗清来说,是重要的根据地。
夏允彝亲自率领手下一万人马,马不停蹄的飞奔苏州而来!
刚来到苏州城下,就发现有了变故,令人大吃一惊的是,只见苏州城城门紧闭,显见有了变故!
封清平一看这情景,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但现在不是想太多的时候,迅速拿下苏州才是燃眉之急。
封清平银枪一招,拍马来到城下,大喝道:“城上的弟兄们听真,我们是松江义军首领夏允彝夏头领的人马,如今,满鞑子就要打到苏州,情势危急,快快开门,大家一起抗清!”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人大笑道:“封清平,你来迟了!”
只见城楼人一人赫然正是完颜金重!
封清平大吃一惊,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听完颜金重冷笑道:“哼哼,我们早已料到,你会前来取苏州,我们拿下无锡之后,我就马不停蹄的接收苏州,哈哈哈!”
封清平心里长叹一声,他实在想不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但一看城楼上还是明朝军兵的旗帜,不由得心中明白了八九。
封清平大喝道:“完颜金重,休要骗我,你们大军还未到,只是你做特使提前前来而已!”
完颜金重点头赞道:“不错,你说的果然不错,不过我们大军就在路上了,而且,苏州总兵已经归降我们大清了,很快我们大军就会赶来,到时候,你就插翅难逃了!”
封清平大怒,怒吼道:“城上的同胞们听真,清兵凶残无比,大家何苦为他们卖命?咱们都是中国人,理应该帮助自己人,快快打开城门,帮我一起拿住清兵的走狗,然后坚守住苏州,这才是中国人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