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史可法扬州被困之日,他还想发兵支援,但刚刚想发兵,扬州就已经被破,随后,他看清了形势,只想保存实力,明强则归明,清强则降清,反正不管是大清还是大明,只要他手握重兵的总督一归降,依旧受到重视,荣华富贵依旧享受不尽,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
但可惜,他这如意算盘最后却毁在了他自己亲生儿子郑成功之手,郑成功乃是血性男儿,宁愿死也不投降满鞑子,宁愿死也要保住自己民族最起码的尊严,所以,他背父起兵,于父亲恩断义绝,满清本想让郑芝龙劝降,但郑成功依旧不为亲情所动,依旧站在民族大义这一边,率领手下人马抗清救国,满鞑子恼羞成怒,拿郑芝龙一家人来要挟,郑成功不为所动,到了最后郑芝龙也被满清杀死,这就是走狗软骨头的下场,这当然是后话。
现在的郑芝龙根本不想抗清,只想保存实力,那里能出兵北伐?
阎应元却清醒的多,悠悠长叹道:“唉,如今,大势已去,恐怕那郑芝龙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吴三桂和洪承畴,唉!”
他的话不多,但封清平却明白,因为中国这种不知羞耻不晓民族大义的畜生太多,不要说是这些跟孔子沾不上半点关系的大将军,就是孔圣人的后裔都不知民族大义,贪生怕死,为了保住狗命,都替满鞑子歌功颂德,溜须拍马,更何况别人了,别人学儒家学说的礼义廉耻,忠孝节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忠君爱国等等,更不如圣人的后代了。
可惜的是,儒家这些精髓中国人没有学会,但儒家学说的奴性中国人却学的很好,卑躬屈膝这就是儒家学说的奴性所在,这一点,中国人学的就很好。
不过,封清平之所以对郑芝龙还有点好感,完全是出于他儿子郑森的缘故了,郑森就是以后的郑成功,那时的郑成功还没有改名字而已。
封清平在扬州见过郑森,感觉郑森谈吐不凡,一腔爱国热情,绝不是卑躬屈膝,不知民族大义之辈,所以,他对郑森很有好感,大有知己之感。
阎应元道:“封贤弟,你已经尽了力,你没必要枉送性命,这十分不智,你应该赶回太湖,帮助吴头领继续抗清,你还要把纪效新书发扬光大下去,你还要照顾你的三个红颜知己,所以,你怎么能死?好兄弟,还是听哥哥一句话,快快离开江阴吧,不出两日,江阴必破,到那时再走就来不及了,我派五百名敢死军护送你离开,你换上清兵衣衫混杂到乱军中,到了天黑,你就走。”
封清平断然道:“不,我现在绝不走,不到最后关头我也不走,万一真的守不住了,我再走,请阎大哥莫要再劝了,清平愿意跟江阴的父老乡亲战到最后一刻。”
阎应元一看封清平态度坚决,知道再说已经无济于事,只好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日清兵攻势不那么凌厉了,虽然这样,但阎应元更是担心。
如今,城中粮食已尽,就是清兵不攻城,再有三天五日,江阴十几万生灵也都能活活饿死在城内。
天刚黑了下来,攻城的清兵忽然撤了下去,退后一里多地扎下了阵脚。
清兵刚刚撤下,忽然闪出一队身穿黄马褂的清兵侍卫,紧接着中间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左右一群高手环顾左右守簇拥着他来到了江阴城下。
这人来到城下,朗声道:“喂,城上的叛军听真,叫阎应元阎头领出来搭话。”
封清平仔细一看,不由得又恨又怒,原来,来人正是大清豫亲王多铎,以及那几个武林高手,满氏弟兄,满洲七杰等人。
原来,多铎本想赶到江阴亲自指挥,可一直抽不出身子来,但最近,多尔衮听说拿下了南京城,带着情妇孝庄太后赶到了南京,多铎这才抽出时间来亲自赶到江阴。
他早就听说,江阴义军首领阎应元,陈明遇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凭小小的江阴城,居然能抗清两个月多之久,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他真不信,就连扬州这么大的城,就连史可法这般了不起的人物,坚守扬州仅是坚守了七日,而小小的江阴,二十多万清兵猛将,猛攻两月多余竟然攻不下,他简直都对着阎应元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他对阎应元很感兴趣,当听说阎应元机智多谋,用计如神,打的清兵焦头烂额时,他更想会一会阎应元,更想招降这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
这一次他来到江阴城,不但又带来了七万多援兵,而且还带来了五百门红衣大炮!
封清平当看清是多铎,完颜金重等人时,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封清平怒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些畜生!多铎,总有一****要拿下你的狗头!”
多铎冷笑道:“封老弟,久违了,哼哼,这一次你再也跑不掉了,上一次若不是东莪这死丫头坏了大事,谅你也跑不了,那一位是阎头领?我有话问他,封清平,咱们的恩怨以后再算。”
阎应元大笑道:“我就是阎应元,你莫非就是那杀人如麻,畜生不如的多铎不成?”
多铎闻听,脸色铁青,冷笑道:“阎应元,你死在眼前尚且不知,我闻听你足智多谋,乃是一员上将,我多铎爱惜人才,只要你肯归降我,我可以保证既往不咎,还可以保你做大官,否则的话,哼哼,你的下场你也知道。”
阎应元朗声大笑,大笑道:“多铎,想叫我投降,你先问一问江阴城所有的百姓吧!问问他们是什么意思,你就清楚了!”
阎应元话音刚落,城上百姓就齐声大叫道:“誓死不降,跟满鞑子拼到底!”
“绝不做亡国奴!”
“驱除鞑虏,还我河山,光复大明……”
“绝不剃头留狗尾巴,中华民族绝不能受这种耻辱!”
“士可杀,不可辱,跟鞑子拼了!”
“杀满鞑子呀,把满鞑子赶出中国去,割掉满狗的狗尾巴……”
城上群情激昂,没有一人肯妥协,没有一人怕死贪生,人人都明知道是死,依旧为了民族尊严,自己的尊严,为了捍卫国土,驱除侵略者,愿把这一腔热血,倾洒在神州大地上!
多铎听到这喊声,看到这激情的百姓,连他也暗暗的吃惊,这才明白,为什么清兵二十多万打不下江阴的原因了,只见阎应元摆了摆手,霎那间城上鸦雀无声,一时间,这惨烈的战场静的犹如空谷山林。
阎应元看了看多铎,冷笑道:“多铎,想收降我们,你就别做梦了,告诉你,我们江阴所有的百姓,上至老叟,下至婴儿均不怕死,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就是我们做人的原则!”
多铎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道:“阎应元,这可是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明日再答复于我!”
阎应元冷笑道:“不必,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誓死不降,乃至战到一兵一卒,江阴城中也没有一个孬种!”
阎应元俯身抱起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子,微笑道:“小虎子,我问你,你投不投降?怕不怕满狗?”
就见那小孩子把眼睛一瞪,怒目而视的看着满清这些辫子兵,脆生生的声音大声道:“不怕,我不怕死,誓死不降,咱们要杀尽满鞑子,光复中国,剪掉满鞑子的狗尾巴辫子,只有狗才留狗尾巴,我们中国人是人,只要还知道廉耻,就不能留狗尾巴,就不能屈膝妥协于满狗,绝不能学孔门之后的软骨头!”
多铎听了这话,简直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这一席话,哪像是出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之口?
这小孩子视死如归的神情,比那些屈膝投降的大将都盛强万倍,若不是出于真心,只是城下这千军万马的场面,这小小的孩子都吓哭了,那里能说出这一番有骨气的话语。
多铎愣呆呆的沉思了片刻,心里却是发寒,暗暗的道:“假如不把有骨气的中国人杀个干干净净,那我们满洲人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就连这小小的孩童都这般了不起,若多一些这种中国人,那简直可怕极了。”
看到连小孩子都下定了决心,他知道再说也是无益,仰天长叹道:“江阴人没得救了,来人,攻城!”
他拨马赶回了阵中,只见清兵中间推出百十门红衣大炮,黑乎乎的炮口就对准了江阴城!
霎那间大破喷着火蛇就射向了江阴城!
炮声震天动地,五百多门巨炮都调到了北门,一起轰击着江阴的城墙。
江阴百姓毫不畏惧,依旧在拼死厮杀。
大炮一顿猛烈的轰击,早就把千疮百孔的城墙轰到了一片一片!
一顿猛烈的炮火之后,清兵驾着云梯又发起猛攻!
阎应元依旧沉着应战,江阴百姓更是玩了命的厮杀,拼命的堵住了缺口,一次又一次的又把清兵打退,这场惨烈的厮杀,直打了一夜,清兵依旧没有攻下这城池!
天已经蒙蒙亮了,这已经是江阴义军起义抗清的第八十一天!
整整八十一日,这八十一日中天天厮杀,夜夜苦战,城中粮草已经耗尽,义军已经饿了三天多了,现在,满鞑子又来了援军,还带来了五百多门红衣大炮轰击城墙。
义军这八十一日以来,总是边守城边修砌被炮火轰碎的城墙,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城墙毁掉,但很快就被修好,清兵总是攻不进江阴城。
但如今不同了,一个是江阴城实在是损毁的太严重,再就是义军也没有了力气再修筑了,再加上这一夜的厮杀,义军又累又饿,几乎没有了力气。
天已经亮了,光明终于战胜了黑暗,可是,在人间却是恰恰相反,黑暗却战胜了光明。
这世上什么叫做天理公道?什么叫做是非黑白?
只有你够强大,即使黑的也会变成白的,这就是强权,这就是人间的公理。
满清就是这样,即使做的事畜生不如,即使做尽了灭绝人寰的畜生事,也能说成白的,也没有人敢说句公道话,甚至还会有一些不晓得民族大义的狗汉奸在哪里替这些畜生们歌功颂德。
中国人里面有多少人能比的过江阴的义军有骨气和有血性?又有多少人懂得礼义廉耻,忠孝节义的道理?
天已经亮了,清兵猛攻了一夜,又退了下去,时间不大,又把大炮对准了江阴城。
阎应元长叹一声,他知道,今日将会是最后一日,再也没有力量抵抗清兵了。
如今,清兵又开始用大炮轰城,他知道再守下去也是徒劳。
阎应元长叹一声,下令道:“不必修城,大家退开,让他们轰城!”
封清平道:“阎大哥,咱们就放弃了吗?”
阎应元点了点头道:“咱们已经没力气再守城了,与其在炮火下白白牺牲,不如留得力气,等清兵杀上城楼,再做最后决战,战死于城中也就罢了,封贤弟,你快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封清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苦笑道:“我现在往那里去?哥哥不必挂心于我,我要离开什么时候也可以,阎大哥,我保你杀出城去,咱们一起去太湖吧。”
阎应元惨笑一声,苦笑道:“封贤弟不用管我,我早怀有必死之心,你不必挂怀……”
他们正在说话,就听惊天动地的炮火声响起,几百门大炮又开始轰击城墙!
江阴义军没有人再冒着炮火修城,也没有人在城楼上,所有人纷纷站在炮火之外,就这样站在那里等着炮火停止,清兵杀上来时再拼命。
清兵把城墙又轰倒了一片,连城门都被炮火击碎,渐渐的炮火慢慢的停止。
清兵一看城被轰倒,炮火刚刚熄灭,一个个就迫不及待的又冲了上来!
可这些清兵杀到城边,却吓得一个个又停止了脚步,一个个面面相觑,竟然不敢向前!
原来,城楼上的义军一个个昂首挺胸怒目而视的瞪着清兵,就如木雕泥塑一般,面对着潮水一般的清兵,丝毫不动半分!
而城门大开,也没有义军再来在门口守把,一个个****着上身,手拿刀枪也如木雕泥塑一般的站立在街头!
死一般的寂静,死一般的人,这些人就好似已经死了一般,就这样昂首挺胸的等着这些畜生!
清兵吓得竟然不敢向前,他们被阎应元的计谋给吓怕了,也被江阴百姓的勇猛给吓怕了,现在江阴城中毫无动静,人也是这样,整个江阴城宛如一座空城,一时之间,清兵居然感觉心里发寒,竟然不敢向前!
就连在后指挥的博洛,多铎等人都很奇怪,明明城被轰开,居然没有人敢进城,明明城墙倒了一大片,居然没有人敢上城厮杀,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多铎等人提马近前观看,也骇的脸变了颜色!
看到整个江阴城这么寂静,看到这些义军一动不动,就连几岁的娃儿都直挺挺的耸立不动,就连多铎都害怕中计,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就这样,清兵和义军静静的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没有人呐喊厮杀,没有人动一动,时间仿佛都停止,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多铎沉思了片刻,暗暗的骂自己道:“多铎呀,你怕什么?我有大兵三十万,如今江阴城已经被攻破,能有什么埋伏?即使有埋伏又能抵挡的住我三十万人马吗?”
想到这里,他大喝道:“满洲的勇士们,大家别愣着了,杀呀,活捉阎应元,活捉陈明遇,活捉封清平,一个都别叫他们跑了,抓到他们我重重有赏!”
他这一喊,清兵这才如梦初醒,呐喊一声,就杀了上来!
忽听阎应元也大喝道:“江阴的兄弟姐妹们,城破人亡,跟满鞑子拼了呀,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呀,跟他们拼了!”
义军也呐喊一声,纷纷扑了上去!
一场肉搏就这样展开,一场感天动地的血战达到了空前的惨烈!
封清平也等候多时,他刚想也冲上去拼命,忽然一个马童牵过了他的坐骑踏雪胭脂红,抱拳道:“封少侠,阎头领有令,叫你快上马,快快杀出城去,卑职就不伺候少侠了,我要去杀清兵!”
这马童抄起一把刀也呐喊着冲了出去,也战死在城中!
封清平擦了擦泪水,提枪上马,并没有出城,而是也杀进了清兵中,来到了阎应元的身边。
他枪挑死了一片片的清兵,大叫道:“阎大哥,快上马,我保你去太湖,大哥,莫要再战了,咱们快走吧,百姓们不会怪你的!”
阎应元一刀砍掉了一个清兵的脑袋,边杀边叫道:“封兄弟,你快走,我是绝不会离开的,我要和大伙一起死在这里,你别忘了你的使命,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能死,你快走,莫要管我!”
封清平怎么劝也劝不通,知道再说也没用,暗暗的道:“干脆我不如拿下阎大哥,保着他离开,即使他以后怪我恨我,也不能眼看着他死在城中。”
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这就想拿下阎应元,再杀出城去。
但千军万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想杀过去那里这么容易,还没等他来到阎应元身边,完颜金重,满氏弟兄几个高手早已围了上来!
封清平正对付这几个高手,忽听阎应元惨叫一声,被清兵砍中小腿,几百名清兵一拥上前,早已把阎应元活擒!
阎应元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封贤弟,你快走,快走!”
封清平用眼角余光一看阎应元被擒,再要搭救根本不可能,于是长叹一声,哭道:“阎大哥,清平对不住你!”
阎应元大叫道:“快走!快呀,弟兄们,保护着封少侠快走!”
随着阎应元这一声大叫,正在浴血奋战的义军弟兄,呐喊一声,纷纷扑向了清兵,一个个玩了命的替封清平杀开一条血路!
封清平心中更是感激,他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大叫道:“阎大哥,你走好,父老乡亲们,清平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替你们报仇雪恨!”
他不再恋战,又拍马往西城杀去,虽然救不了阎应元,可是陈明遇在西城,能救了陈明遇也行,而且要去太湖,也必须往西去,所以,他才往西城杀去!
早有几大高手阻住了他的去路,许许多多的清兵围成了人墙也拦住了他,要想杀出重围又谈何容易?
不知谁大吼道:“弟兄们,跟满鞑子拼了,无论如何也要护着咱们的朋友离开这里,杀呀!”
义军,百姓,男女老幼,一个个奋不顾身,合身扑上,虽然敌众我寡,但一个个依旧是如此的勇猛。
这几大高手被封清平逼退,刚想追击,早就被几个百姓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想要追赶真是动弹不得!
一眨眼间,封清平就杀出了重围,一直往西城而去!
完颜金重气的大怒,一个百姓扑倒在地,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腿,他虽然一刀砍掉了这人的头颅,但依旧甩不掉这人临死时的一双手臂!
气的他一刀砍下了这人的手臂,手臂就这样依旧紧紧的抓着他,双手十指都扣进了他的肉里,他还没等追赶,又被一个百姓抱住了腿,这百姓张嘴一口就咬在了他的大腿上,痛的他惨叫一声,一刀又砍死了一个……
不但是他,所有的高手和清兵都这样被阻住,想要追赶除非杀光了这里活着的所有生命,否则,简直就是不可能了。
几大高手面对这些拼了命不怕死的义军和百姓,虽是杀了这些人,但依旧是心有余悸,也不得不佩服江阴百姓的勇烈!
封清平眼瞅着百姓们一个个的倒了下去,他心如刀割,但如今并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现在活着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留着生命,才能报这血海深仇!所以,他不能死!
他挥舞银枪,把一腔怒火和恨意都用在了这杆银枪上,那真是挨着死碰着亡,往前走一趟血胡同,往后一退,就死一串,他银枪舞动如飞,就好似穿蛤蟆一般,挑死了一串又一串,但蛤蟆也太多,怎么杀也杀不完!
他不敢恋战,只是杀开条血路,一直往西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