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下旬,全县要召开秋季造林誓师大会了,大会的前一天,周勇和林业局的技术人员们又上了山,10天前栽种的桤树苗绿油油的,十分可爱,扒开泥土仔细一检查,新根已长了两厘米多,成活率近97%。
周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开誓师大会那天下起了瓢泼大雨,但参加会议的人谁都没有打伞,大家绕着450亩桤柏混交林看了又看,决定在全县推广桤木的秋栽。后来这项《桤木带叶移栽》成果获得了四川省和绵阳市科技进步奖。
从此,盐亭县便掀起了秋季植树造林的高潮,从8月底到9月15日是全县集中造林的日子,一切服从造林,甚至打谷子也要等到植树造林之后。每户老百姓过去贴门神的大门上都贴上了护林公约和造林公约,要领到了造林合格证后才能到集市赶场。因此植树季节山上人山人海,而集市上却冷冷清清。柏梓区黄永贵老人96岁了,还和大家一起上山植树,大家劝阻他,他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多少年了,我就盼着在荒山上栽树,给儿孙们留下一点想念,我咋能不来?”
三年后,到1986年,盐亭县的森林覆盖率从3.4%跃升到29.8%,经市、省、部三级检查,成活率达到了96.4%,荒山绿化率达到了99.9%,不但超过了林业部下达的标准,而且全国罕有。
1989年国家启动长江中上游防护林工程建设之前,国务院的专家组曾对盐亭的人工林进行了考察并大加赞叹,当看到巨大的树窝和已经碗口粗细的桤树后竟说:“长防工程立项,希望在盐亭。”
长防工程正式启动后,盐亭被列为一期工程的重点县之一,建设规模为40万亩,国家投资70多万元,省、市投资30多万元,这是盐亭县林业第一次得到国家的大规模投资。全县利用长防林建设的有利时机,突击过去留下的薄弱地段,对低效、残次林进行了改造,1993年实现了基本绿化,1994年又提前一年完成了长防工程造林任务。
盐亭人民在生态建设中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写出了辉煌的历史,震动于全川,影响于全国,先后被林业部和全国绿委评为“长防林工程建设先进县”、“全国造林绿化百佳县”和“全国绿化先进单位”。
1997年盐亭县森林覆盖率达54.97%,被称为是最大的人工森林公园,国家领导人和全国许多县、市都曾前来考察。
森林覆盖率的提高带来了生态环境的明显改善。水土流失面积减少了1/4,表土流失减少了86%,全县塘、库、堰由于泥沙淤积减少,增加蓄水500多万立方米;土壤含水量增加了20%,地下水每平方公里增加了10万至16万立方米,许多已经干涸的泉眼又重新冒出了清泉;年均最高气温降低了1.7℃,最低气温上升了0.6℃,相对湿度提高了5.4%,风速平均降低了80%,使农业生产保持了基本稳定。
1998年以后,结合生态工程、天保工程和退耕还林工程,县委、县政府提出了新的奋斗目标:绿山富民,调整林种结构,促进产业化经营。在突出生态林的同时,又发展了桑树、花椒、核桃、大枣等经济林。新一届县林业局负责人表示,调整林种结构的任务,估计要8年后才能完成。
而实现产业化经营,对于盐亭县来说,则是一个新的、更加困难的课题。
再造阆苑仙境建设绿色明珠
四川境内、嘉陵江畔有一座被称为“三国文化”源头的城市南充,《三国志》的作者、西晋史学家陈寿便出生在这里,蜀汉名将张飞曾镇守境内阆中八年,死于斯,这里还有谯周墓、王平墓、瓦口关古战场等众多古迹。南充还是无产阶级革命家朱德元帅、罗瑞卿大将、民主革命家张澜先生的故乡。远在周朝,南充便有丝绸贡于巴国,如今,是中国四大丝绸生产、出口基地之一。
2001年11月底我到南充时,看到这个“丝绸之乡”大搞环境绿化,市委书记亲自挂帅,四大班子和各单位领导带头植树,女贞、榕树、小叶榕、香樟、柏树等组成的“绿色通道”已经露出了雏型。
南充市林业部门的领导说:“是阆中的环城绿化启发了我们。要了解南充的林业得先到阆中去。”
阆中离南充100多公里,一路上在朦胧的薄雾中,道旁的丘陵都是黛色的,行道树也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行道树是近几年新植的,只有两三米高,但10年后应该构成一道立体的风景了。
有2300多年历史的阆中是全国历史文化名成,境内高楼林立,新城和旧城相依,独具特色的阆中古城和云南丽江、山西平遥、安徽歙县一起,并称为全国保存得最好的四大古城,它严格按我国传统的“风水理论”建造,古街院、古民居的装饰图案多达千种,窗花百种以上,被誉为“中国建筑史上的奇观”。
阆中座落在四川盆地北部,滔滔的嘉陵江水自秦岭奔腾而下到阆中后,竟一改冲撞和激动的暴烈,变得温柔而缠绵,纡曲回环,由城北向西,转而向南,继而向东,绕城三面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嘉陵江古称阆水,一说阆中由此得名。
阆中古代是巴人聚居之地,传说人类的始祖伏羲和女娲也出生在此。考古工作者曾在城东发掘出一批新石器时期的陶片和石器,说明远古时已有先民在这里繁衍生息。
到阆中后,最使人瞩目的便是这里扑面而来文化气息和无处不在的文化积淀。健谈而颇有文采的林业局长程希通,向我介绍得最多的不是阆中的林业,而是阆中的历史和名胜古迹,他甚至告诉我:“《红楼梦》中的那个‘阆苑仙境’指的就是我们阆中,这里是大巴山脉、剑门山脉与嘉陵江汇聚之处,阆中城背靠盘龙,面向锦屏,左有大像山蜿蜒,右有西山逶迤,形成了山、水、城和谐统一,人与环境高度协调的格局。早在唐朝就有滕王建造的‘阆苑’,以后又有‘阆苑十二楼’、‘阆苑十三楼’等美名。”
这位40多岁的林业局长对阆中的文化典故确实十分熟悉。参观了一路他介绍了一路,经常出口成章,正史、野史、民间故事都从他的口中源源不绝地流出,幽默风趣中流露出少许的粗鲁,但又绝不乏文化品味。
阆中出现过许多大人物。
张飞是阆中的英雄。至今城西还有张飞庙(又称“汉桓侯祠”)和张飞的墓冢,这是已有1700多年历史的古迹。
张飞驻守阆中时,曹操曾派大将张郃进犯,企图把这里的老百姓掳掠到汉中去,张飞与之大战50多天,终于将他击退,让老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张飞被害后,为了纪念这位保境安民的“张三爷”,百姓们便选取了最好的山石,精雕细琢做成了一座“长明灯”摆在庙里张飞塑像前面,千百年来每逢清明,人们便要为张飞扫墓,给长明灯上油。
当地还传说,著名的“翠云廊”古柏也是张飞栽植的。张飞镇守阆中后,刘备要求他每天送一次情报到成都,但相距700里,沿途荆棘丛生,去一次十分困难,张飞因此闷闷不乐。但有一天出征归来看见列队迎接的文武大臣,他突然有了灵感,想到了“栽树指道”,于是便动员老百姓们从阆中把树栽到七曲山……奇迹出现了,百姓们早晨栽树,下午便能乘凉,这便是翠云廊的由来。
除了张飞庙,阆中还有张宪祠。张宪是阆中人,抗金名将,岳飞之婿,和岳飞父子一起被害于风波亭。
唐代大诗人杜甫在蜀中避难时,曾两次到阆中,并在这里写出了大量诗篇。阆中人民为了纪念他,早在唐代就建立了“草堂”和少陵祠堂,现在风景如画的锦屏山上还有杜少陵祠。
宋代爱国诗人陆游(号放翁)也曾有两次阆中之行,阆中人民也在锦屏山上凿建了陆放翁祠。
阆中是我国著名的“天文之乡”,早在汉唐时,就是全国天文学研究的中心,是著名天文学家落下闳、任文公父子、周群祖孙三代的故乡。
西汉武帝时,落下闳创制了我国第一部完整统一、有明确文字记载的历法——太初历,公元前104年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观天仪,同时他还创造了先进的宇宙结构理论——浑天说,基本思想是,认为地球是球形的。他是中外学者一致公认的古代最杰出的天文历法专家之一,太初历使用了188年,今天我国还在使用的农历,就是在太初历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
汉武帝曾授予落下闳侍中(顾问)的官职,但他坚辞不受,回到了阆中继续研究天文。他的学说对后代天文学家张衡等影响都很大,也让阆中成为全国天文研究的中心。
侨居阆中的风水学家李淳风是世界上第一个给风定级的人,他还撰写出了世界上第一部气象学专著《乙已占》。和成都一样,阆中也是全国兴办学校最早的地方,自汉唐以来,教育水平仅次于成都。据《阆中县志》统计,自唐到清,今阆中县域共有状元4人、进士115人。唐代曾出现兄弟尹枢、尹极皆中状元,北宋曾现“阆苑三学士、锦屏三状元(其中一状元在南部县)”的佳话。至今阆中还保存有清代的贡院考棚,这是全国仅存的两座考棚中,建筑规模和完好程度最好的一座。
阆中是宗教文化荟萃之地,几乎随处可见宗教的遗迹。传说东汉张陵(张道陵)到四川鹤鸣山创立五斗米道(早期道教组织)后,曾到阆中云台山传道并在此飞升,因此长期以来,云台山一直是道教圣地,而锦屏山上的纯阳洞、飞仙楼、八仙洞等地也道教活动之所。除道教外,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也在这里汇聚。佛教有22座著名寺院,原东门铁塔寺内天宝四年铸造的铁塔,高一丈四尺一寸,满铸《佛顶尊圣陀罗尼经》全文,国内罕见;大佛寺的大佛造像、乞儿岩石窟千佛造像、永安寺元代建筑和壁画等等,都是佛教文化的瑰宝。阆中还是伊斯兰教的圣地。清康熙二十三年沙特阿拉伯麦加人阿卜董拉希来阆中传教,后死于阆中,弟子们便在这里建造了墓地,俗称巴巴寺,意为祭祖的寺庙。每年陕西、甘肃、宁夏、四川的穆斯林们常到这里朝拜,被誉为“中国的麦加城”,民间还有“有钱人朝麦加,无钱人朝巴巴”这样的谚语。
阆中不但有丰富的人文景观,而且自然风光也极其秀丽。相传唐代大画家吴道子被唐玄宗召进宫中作了宫廷画师,天宝年间,唐玄宗忽然想观赏蜀中嘉陵江沿途的山水,便命吴道子入蜀作画。吴道子来到蜀地后,整日陶醉在山光水色之间,一下也没动笔,回到长安后,在大同殿壁上,当着文武百官一天就画出了一幅三百里《嘉陵江风光图》,让唐玄宗大为赞叹。而这幅图画就是以阆中城南锦屏山为轴心绘制的。
杜甫在阆中期间,曾创作了《阆山歌》、《阆水歌》等大量诗作,他不但兴奋地称“阆州城南天下稀”,“清江锦石伤心丽,嫩蕊浓花满目斑”,而且进一步写出了“嘉陵江色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这样的名句,对生态环境相依相存的关系进行了富于诗意的诠释。
陆游在自己的诗作里,也强烈地表达了对阆中山水乃至一草一木的赞美,称赞“城市飞阁连危亭,处处轩窗临锦屏。涉江亲到锦屏上,却望城廓如丹青。”
当我们来到城南号称“嘉陵第一江山”的锦屏上,仰望四周重重叠叠的山峦宛如一道道青翠明丽的屏风,俯视脚下纡回往复的嘉陵江水犹似一条碧绿晶亮的玉带,于是对诗人们的感受便产生了共鸣和理解。
也许是美丽的山水给阆中人带来了特殊的思考和特殊的灵气吧,使他们自古以来便爱护这里的生态环境,不但诗人们赞颂阆中山水的作品广为流传,而且阆中人自己还创作了大量关于生态环境问题的掌故和故事。不但认为阆州城形成了“玄武(乌龟)垂头,朱雀(凤凰)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伏”的山、水、城和谐统一的“阆苑仙境”,而且阆州人栽种的柏树、桑树乃至水仙、荷花……都有一段段动人的故事。
但是和四川的其他县、市一样,阆中的生态环境也历经浩劫,以致森林覆盖率从1957年的29%锐减到1981年的10.9%,到80年代末期只剩下了6%。有的区竟成了“一脚能踩千颗石,一眼难望一棵树”的红骨子山,不但没有树、连草根也被挖光,为了解决烧柴,老百姓们连自己的木床也锯了。河洪水三区流传着这样的民谣:“天晴忙捡柴,下雨好做鞋,如下三天雨,煮不出饭来。”还有这样的顺口溜:“阆中光灰(辉),举目无青(亲),思依放敞牛,柏桠剃光头,江南挖疙头,十年九旱,养女不嫁文成沟。”
1981年一场特大洪灾吞没了古城70多条街巷,冲毁房屋数千间,全城灾民上万人……历史文化名城竟沦为国家极贫困县(市)。
绿化荒山,改善生态环境已迫在眉睫。
1989年国家长防林工程启动,阆中被首批列入,1991年又被列不“长防工程”试点示范县(市),成为全国十二个市范县(市)之一。
市委、市政府连续下发了六个《加快荒山绿化》的文件,号召全市干部群众“绿化荒山,改变山河面貌”。
市绿委、市长防工程领导小组和林业主管部门,对全市的一江四河、169条溪沟、近2000个山头一一进行了规划。林业局长何荣先穿着一双破胶鞋走遍了全县20多个乡的大小山头,并且亲自抓一个乡进行试点。县委书记李慎宽带头上了山,全县迅速形成了人人讲造林,人人搞长防的局面。
当时国家投入长防林建设的资金很少很少,每亩地一般中央补助10元,省市县再配套10元(配套资金常常不到位),这些资金基本全部用于解决种苗、炸药等费用,参加植树造林的干部群众都没有一分钱报酬。当时,市领导曾经担心地问林业局长何荣先:
“这林能造起来吗?”
何荣先斩钉截铁地回答:“能,克服一切困难也要完成!”
为了解决种苗问题,何荣先亲自进行了实验,1990年一年内便指导各乡(镇)育苗8500亩。1991年,省和地区给阆中下达的任务是造林4万亩,但阆中却完成了23.6万亩,为下达任务的5.9倍!
为了绿化离城50多公里的老牛山,全市干部1000多人参加义务劳动,吃住都在山上。
80多万人口的阆中,组成了20万人参加的植树大军。
柏垭镇羊鹿村村民敬连英和丈夫一起在陡坡上植树时,不慎脚下踩滑,连人带工具摔下陡崖,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不幸牺牲。
河楼乡乡长何海洋因来回跑山头检查造林打窝质量,一个月中竟穿烂了三双鞋,而且几次晕倒……
梁山头一位队长在放线打窝时从陡崖上掉下牺牲。
沙溪乡一位姓黄的社长患了癌症,死前的最后一个要求是:“背我到山上去,让我再看一眼亲手栽种的树林……”
田公乡乡长赵政贤发明了“背加子广播”——乡广播站把广播器材包括高音喇叭都放在背篼里,乡干部们手拿话筒,走到哪里广播到哪里,一方面进行组织、指挥,一方面进行批评表扬。“背加子广播”迅速推广,全县用160多个小型发电机安装起了600多个高音喇叭,周围几个县的高音喇叭都被阆中人抢购一光。书记、市长都成了播音员,走到哪儿广播跟到哪儿。山上山下到处都是錾子声、喇叭声。村干部们对喇叭更是注意,随时留意是不是传出了市里的指示,是不是在批评谁表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