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咱的禁军将领是谁?”怀运又问。
“程务梃大将军。新近又来了一个李多祚,此人原是革竭酋长,一到皇宫就官封为右羽林大将军,北门宿卫。”
“外族人还能对皇上忠心?”惟良不相信地问。
“这多祚将军不但骁勇善射,而且心存感激,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将军忠诚得很,整天警卫在北门,一步不离。皇上皇后也对他特别的好,每次用御膳都赐他一些。”
一夜不提,第二天一大早,武府的门前可就热闹了,太监和羽林军穿梭来往,有沿路安排礼节进退的,有检查警卫工作的,五路城防也在各主要路口布上交通岗。大街上,全扫得干干净净。
一切准备停当,临近中午,二武早早地等到大门口,往皇宫方向翘首以待,不时焦急地问,怎么还没来?
巳时,街上进行了交通管制,宽阔的大街空无一人,两旁每隔五米,站立着一个羽林兵,不时地有飞骑兵往来巡逻。望着这不平凡的场面,惟良对怀运说:
“真没想到武媚如此好运,哎,当初整天欺负她,要对她好一些就好了,也不至于在外地干了这几年刺史。”
“哥,什么话都别说了。快看--”
顺着怀运手指的方向,只见远处的大街上并排缓缓走过来一对高头大马,马上是手持拂尘的净街太监,接着又是一对,一连过去了八对骑马的太监,方见飞骑兵的马队过来。马队后边,一大群宫女太监,所着衣服花花绿绿,花绿丛中,一顶黄罗伞盖高高擎起格外显眼,不用问,伞盖下面准是武皇后。
“哥,来了,来了。”怀运激动地手心攥着一把汗,对惟良说。
先到的太监、飞骑兵各按预定的方位站好,所乘马匹早有专人把它们赶到帷幕后边去了。
“接驾--”一个高级太监昂声唱道。
接迎的人们都撩衣跪地,不敢仰视。武惟良、武怀运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趴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地面,耳朵支愣着,极力捕捉着所有的声响……耳畔有御车的驻跸声,珠玉环佩的叮当声,等等不一。这时,一个声音传过来--“传本宫的口谕,免礼平身。”
“平身--”一个太监应声吆喝着。而后,这一大片跪着的人们才得以站起来。
“臣武惟良、臣武怀运,恭迎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千岁。”二武恭手说道。
没等武则天回话,魏国夫人真真就从人群中站出来,说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真真说得对。”武则天笑着说,然后侧了侧身子,“两位兄长,快见过老太太。”
二武这才看清皇后的背后还站着皇后的娘杨老太太,忙恭手说道:
“惟良、怀运见过婶娘。”
“嗯。”杨老太太正眼不瞧他们,只是简单地鼻子里答应了一句。宾主一行往院子里走,来宾们都大模大样,大摇大摆。主人则一脸谄笑,点头哈腰。
“娘娘、老太太、真真、敏之,请--”惟良和怀运站在客厅门口,把人一个个往里面让。
贵客们坐了下来,丫环献上茶,各人抿了两口,惟良又满脸堆笑地请示道:
“天不早了,娘娘,是否开始吃饭?”“再等一会吧。”武则天说。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真真噘着嘴说。
“嘿嘿,真真年轻,饿得快。”怀运附合着说。
“光叫我真真,真真是你叫的么?我是魏国夫人,正二品的官级,比你这个小刺史大三级哩。”真真又撇着嘴说。
“是,是,真真也不是往日的真真了。”惟良说。
“既然真真饿了,那就让他们上菜吧。”武则天说。
武惟良一路小跑,来到了厨房,吆喝着上菜。旁边的几个丫环走过来,正要端案上的冷盘,让宫里来的一个太监给挡住了,他扬手招呼身后的十几个宫女:过来上菜。
“怎么,你们上菜?”惟良问。
“对,”那太监晃着手中的拂尘说,“为安全起见,改由我们的人上菜。”
“那行,有劳公公在这里安排了,我回客厅陪娘娘去。”说着,武惟良又一路小跑,跑回客厅,望着他颠颠的跑姿,那个太监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一时间,冷盘、热盘都上了桌面,琳琅满目。这二武还真费了不少劲。有肉醌鼓,爆肉双下角子、莲花肉、油饼骨头、白肉胡饼、群仙炙、太平毕罗(有馅面食称毕罗)、假圆鱼、柰花索粉、假沙鱼、水饭、醌鼓、旋鲜瓜姜、看食枣、锢子髓饼、白胡饼、环饼……另外,每人面前,还放一个小食碗,碗里是玉板笋与白兔胎做成的羹,味美色白。
“哇!这么多好菜!”真真睁大眼睛满桌上看,焦急的不行。由于武则天迟迟不下箸,别人也不敢动箸,都在那正襟危坐,没话找话地说着,真真急了,一挽袖子说,“您不吃,我吃。”她举起筷子这插一下,那插一下,刷刷刷,三筷子已经下去了,有些不像话,别人不敢说她,杨老太太说她了:
“真真,皇后还没动箸,你怎么先吃开了?”
“嗯……”真真满嘴塞地都是肉,咕哝着,“早吃晚吃还不都是吃。”“让她吃吧,小孩子肚子饿得快。”武则天含笑地说着。又对真真说,“快喝些汤,别噎着。”
真真还真噎着了,她端起面前的换舌羹,一口气喝下去半碗,哪知片刻之间,真真突然大睁了恐怖的眼睛,全身痉挛,双手紧抓着胸口,然后一头栽到了席面上。
众人大惊,急忙离座,口说:怎么啦?怎么啦?过来扶起真真。真真挣大眼睛,眼珠动也不动,嘴角沁出一缕黑血,人已经死了。
“我的心肝啊……”杨老太太率先干嚎一声,抱住真真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
“这,这……”惟良和怀运吓得在一旁不知所措。武则天指着他俩,发出母狮般的怒吼:“抓住这两个投毒者!”话音未落,武则天背后窜出三、四个侍卫,二个人捉一个,把惟良和怀运反扭着胳膊,顶在了地上。
“冤枉啊,娘娘--”二武抬起头,眼看着武则天焦急地哭着说。
“把他俩押下去。”武则天命令道,她佯擦着眼泪说:“这两个人本来想毒死本宫,可怜的真真却成了替死的人。”
“我的亲呀,你死得好冤呀……”杨老太太哭诉着,又冲着被架走的武惟良、武怀运跳着脚地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场喜庆的家宴眨眼间就成了杀人现场。武府里一时间乱成一团。武则天以天热为由命令立即把魏国夫人的尸体收敛掩埋,当即把武惟良、武怀运推到院子里斩首,并将他们改为蝮姓。接着又传谕,为防止其他意外,杨老太太、贺兰敏之马上随她回宫。留下一些太监处理后事,武则天一行在飞骑兵的护送下,打道回宫。
到了皇宫,下了车,贺兰敏之就去找皇帝高宗,他知道高宗最喜欢妹妹真真了,尤其是最近朝夕也离不开她,他知道了她的死,一定会大为伤心抹泪的。
高宗已先期知道了魏国夫人的噩耗,正自坐在殿堂上伤心呢,见敏之又来哭诉这事,便捉住敏之的手大放悲声:
“早上朕去上朝时,她还是那么活泼可爱,可我退朝时,她就一命休矣,人生无常啊……”
“哇……”贺兰敏之也哭开了,“我娘死了,我妹妹又死了,我两个至亲的人都死了,以后我又靠谁呢……”
“别哭,贤侄,别哭了--”高宗收起眼泪,拍打着敏之劝解着,“你以后就跟着朕,朕就是你的依靠,你的亲人。”
“皇上--”贺兰敏之抱住高宗的腿又痛哭起来。
这时候武则天走进来,手叉着腰喝道,“一国之尊,当众啼哭,成何体统?”
高宗和敏之忙收起眼泪,各撩起褂襟擦着眼泪。武则天又指着贺兰敏之喝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皇上身体不好吗?还惹他哭?”“可是武惟良和武怀运下的毒?”高宗问武则天。
“是,绝对是。这两个逆贼因先前出言不逊被左迁,一直心怀不满,这次想借家宴谋害我。”
“得把他俩抓起来,流放,流放到海南岛,远远的,一辈子不让他们回来!”高宗恶狠狠地说。
“流放?”武则天淡笑了一下,“当场我就下令割了他俩的人头。”“武家死的死,亡的亡,也没有几个人了。”高宗说。
“该死的就都让他们死,死不足惜。”武则天恶狠狠地说。
“那--谁承他武士彟的后嗣,还有官爵,遗产?”高宗说。
“我打算让敏之继承。这样吧,陛下,敏之改贺兰姓为武姓,改叫武敏之,袭封周国公。另拨府第和老太太一起居住。”
“也得封他个什么官,他都二十多岁了,整天东游西逛的,也得干点事了。”高宗说。
“你看着封吧。”武则天说。
“那,那就封他为弘文馆学士,左散骑常侍,官从三品,怎么样?”“还不快谢过皇上。”武则天对敏之说。
“谢陛下,谢主隆恩。”武敏之趴在地上,连磕了两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