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没有放人到我房间说!”千里香的营业台被拍得老响,吓得正对账的伙计浑身一抖,见是张小白脸,立马整肃道:“客官有话好好说,千里香声名在外,可不是说黑就能黑的。”“本公子也不是随便就好欺负的!敢偷我的钱——叫你们老板出来!”那伙计却不为扫射过来的眼光所动,施施然捧起账本:“对不住、对不住,薛老板昨晚出门办事去了,没几天功夫可回不来,客官您慢走不送。”
火气蹭蹭蹭地上来,终是被憋往喉中咽下,他冷笑一声,随意道:“在贵阁失窃,若是报与官府,不知如何裁决。这千里香,也该改名了吧。”
谁知那厮竟大笑起来,将这无名公子上下打量一番,首肯着做了个请便姿势,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懒得再理你”的气人模样。既然此招无效,他揣椅坐下,摆出一副随意样子,颇有修养地微笑道:“身无分文也是寸步难行。无妨,贵阁声名远扬,我便留在这儿,等人送还我的银两来。这么坐着真是无聊得很,怕得烦劳仁兄听听在下的苦水了。哎,你看你的账嘛。我聊我的,你看你的,不也是两不相犯吗?其实在下着实是个话不多的人,只是在此宿了一晚,尝了些美味,不想这舌头更灵便了。仁兄如此宽厚,自然不会介意,是在下多虑了。诶?仁兄莫不是耳力不济吧?如若此然,在下倒识得一位大夫,有妙手回春之医术,专长治疗耳疾,于狗眼看人之类也颇有见解。诶?仁兄,你眼抽了么?看你这翻白眼翻得厉害的!还看什么书啊!毛病这么多,要不现在就随我去神医那儿瞧瞧?”
一段话落仍觉意犹未尽,青年男子有些担忧地看着伙计青筋暴起的拳头,不忍提醒道:“怎么一下子就肝脾火盛了?书捏成那样子,还看得下去吗?”
宽厚的伙计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账目上褶皱深深,像是老板皱眉无声看他,顿觉头大。伙计两掌平复折痕个不停间,却闻青年男子和声道:“还是叨扰下神医吧?”一瞬黑下脸来,却听和声复起:“要死了印堂都发黑了。”可怜的伙计恨恨挤出一个字“滚”,趴倒在前台上。
青年见其惨状,长太息道:“命矣命矣,还来不及瞻仰神医一眼,就这么去了。唉,有小人盗走我的钱财,虽是发生在此处,也非你一人之过,罢了,你好歹是个忠仆,等你们当家的回来,我一定告诉他你忠于职守,为生意着想,宁磕死在前台处,也不愿千里香背负莫须有的贼名。我是向来有善事即行的人,不用太感激我,若是真觉得对不住我,就在阴曹地府那儿积修点阴德,也不至于下十八层地狱、堕入畜生道了。”
言毕,见那人脑袋一动却伏得更死了,青年抿抿嘴,却是弯下嘴角,苦叹着站起,轻戳柜台上古色的牌子:“仁兄,你安心走吧,有客人来,我会劝他一同悼亡你的。”
话音未落,门边有白袍轻轻踢落。青年刚转过哭丧的脸,来者便笑道:“在下莫不是来错了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