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上的月亮是怎么看怎么圆，趴在丁成皓背上的枚雪仰着头，那夜那棵盗贼树近在眼前了。
“丁成皓，你累不累？”
“累啊，累死了——你可真重。”他微笑道。
“那…你放我下来吧、我不要你背啦！”枚雪笑道，挣脱他的手，站到树下仰望墙头。
丁成皓看她扶着树，不知在望什么，奇怪道：“怎么了？”
“我昨天晚上来找你，他们说你休息了，我在折返路上，撞见个贼，他爬的就是这棵树——我也想试试，哎，你走大门进去，我从这儿爬上去，咱俩里应外合，怎么样？”枚雪仰着头笑，又掉头朝丁成皓挥了挥手，是赶他走的意思。
“你脚不疼了？”丁成皓皱眉看她跃跃欲试。
“不疼了。”枚雪抱着树，朝他笑道。那样子可真傻。丁成皓看她向上爬两脚，又低头对自己笑，挥自己走，跟挥苍蝇似的：“去啊！”
“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丁成皓摇头，“我可担待不起。”
“哎呀不会哒不会哒，”枚雪冲他摇头，伸手攀上枝干，“我身手好得很，那贼都被我打哭了，嘿，我就不信我不能爬上去了…”
丁成皓怔愣了会儿，抬头看猴子般绕着树的枚雪：“你、你把他打了？”
“对啊！”枚雪回应，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他敢偷你家东西！”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小偷？”
“我就是知道！我看人，一看一个准！”
“你有病啊没事打人！”
枚雪已经快够着墙头了，不想被丁成皓批了句，生气道：“你骂谁！”她收回了脚，透过横枝错叶，想看清他的表情。
“他是我朋友，你不该这么做！”
“你朋友？那怎么翻墙入院跟贼似的？”枚雪吃惊。
丁成皓挑眉不屑：“你不也是？”
她脚下一滑，“啊呀”尖叫。丁成皓猝不及防地伸出手，在接下人的瞬间也倒在了地上。
枚雪咝咝地吸着气：“你没事儿吧？”丁成皓抱着手瞧她一眼，站起来甩了甩胳膊。
看来没事儿，枚雪也跟着站起来，只是脸色白了。丁成皓见她蹙眉，看向她的腿：“刚才摔着了？”
“没有没有。”在他面前出岔子，真是…她咬牙，抬眼，有些惊讶地看丁成皓倾身下来。
“上来。”见她没动静，丁成皓笑了笑，“把你摔了，赔罪还不行？”
“不用…是我自己摔的，同你没关系…”枚雪低首道，“你这么背着我进去，像什么样子…”
“那就不走大门了，走侧门，行吧？”丁成皓转身看她，皱眉道，“你这么能走？”
“啊？”枚雪抬头看他，一脸的傻气，丁成皓忍俊不禁了。
“你笑什么啊！”枚雪咬嘴巴，“我想上屋顶，你也能背我上去啊？”
“啊？你都这样了，还想上屋顶啊？”丁成皓点点头，“好啊，只要你没问题，上就上。抓牢点啊！”
“哎——”枚雪被他惯到背上，有些害怕地圈住了他的脖颈，“你慢点、当心点！”
“死不了——”丁成皓笑笑，路过石桌子时，枚雪指着那些被遗忘的柳枝：“到那儿去，我的柳条！”
拿上柳条，枚雪又指使丁成皓去采花。
“我还背着你呢！”
“知道！”
“多麻烦、多累！”
“不管！”枚雪蹙眉，“你是不是男人啊！”
他垂了头，算是认栽，依着她的指向找花，秋日，本来也没几朵花剩下，她捶着他，硬是转完了整个园子，手里才集得一把称心如意的花儿。
“谢谢你，丁成皓。”枚雪靠在他肩上，嗅着香气寥寥的小花，羞涩地笑，“我们去屋顶吧！”
他还没喘几口气，她这一声令下，他只有服从。
今天我乘了回老鹰，枚雪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丁成皓的脖子，看着躺下的他，忍不住笑，原来老鹰上墙不是用飞，而是用爬的。
“你平常…也这么贪玩儿？”丁成皓偏过头，看枚雪把柳条环成个圈、缀上花朵。
“没有啊。”枚雪摇头，开心地大功告成的花环戴到丁成皓头上，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道，“还好啦…”她扭首看天空，笑意淡了，他听她类似叹息道：“难得有人陪一回……”
他把她送的花环拿在手上瞧，这样拙劣的手工，出自她手…他笑了。
“丁成皓，你开心吗？”枚雪托腮问，有些出神，“你今天…开心吗…”
他一时怔愣，看着她的身影，没有言语。
“总感觉…你还没有我开心呢…”枚雪低下头淡淡笑，偏过脑袋对他说，“我听漱芳说了，你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我来找你。”她重新望那夜空，稀疏的星星啊，单薄的光明，她喃喃道：“分担一点点也好。总是一个人闷着，要难受死的……”
丁成皓慢慢坐起来，看着她，轻声道：“枚雪…”
她被覆落在头顶的花叶一惊，看清目色温柔的丁成皓。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丁成皓侧首望向云烟之中的明月，“我没关系。”
枚雪看了他一会儿，仰首望长空：“我也没关系啊…”神游罢，扭首看到丁成皓的神色，她有些自嘲的低首笑：“如果我说，我不是将军府的小姐，你信吗？你…”
“因为这个，退婚了吗？”他的声音在夜里十分安静。
“啊…”枚雪抬首看了他一下，十分浅地笑道：“嗯。你知道啊…”
“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他看着她，笃定道，望向光明的月亮，遥远的、明亮的月光……
她心里轻轻“咯噔”了下，侧首看向他，他正望着明月，她就这么看着他，丁成皓感觉到她的注视，侧首看向她，极淡地笑了笑。那一瞬间，他对她一笑的瞬间，枚雪忍不住想——
那个人…可以是你吗？
然而她终于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只觉得同他这样坐在一块儿，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