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任小泉揪着手里的花瓣,嘴里嘟嘟囔囔。
“喂喂喂,你也不怜香惜玉些,瞧这些花。”紫铃啧啧叹着上了楼,捡起地上花瓣碎片中光秃秃的几个花枝。
“他们走了六天了......”任小泉的声音有些低落。
六天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分开这么些日子了。
还是在新婚燕尔的时候。
若是在现代,还能打个电话发个短信来个视频什么的,可在这里,她只能再想他的时候看着他的衣物茶杯托腮发会呆。
“这次事情好像有些麻烦,再等几天吧。”紫玲坐下来安慰她,“你就放宽心,再大的麻烦,尊上他们也会平安回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任小泉抬眼看向窗外的街道:“这几天生意不大好了是吧?”
“食客确实少了不少,但是来打麻将的还是挺多的,这东西简直有毒,我自从被你拐上了贼船也一天不沾手就痒痒了。”紫玲摇头笑着,“你这麻将的样式玩法到底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自己想的?”
任小泉侧眸,嘴角微勾:“秘密。”
紫玲不屑地轻嗤一声,起了身:“你不用太担心,生意嘛,时好时坏,正常。”
“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会不断地坏下去了。”任小泉又把眼移向窗外。
“什么?”紫玲一愣,“又有人搞事情??!”
任小泉摇了摇头。
下午的郑城,本该是一日里比较繁华的时段,可街上的行人却都行色匆匆,神色中带着些许凝重。
“若我没猜错的话,蛮夷,快攻来了。”
紫玲眉头微皱:“那我们要不要避一避,稍一事总比多一事好,要不把九醉楼先关了去安全的地界逛上些日子?”
任小泉摇了摇头:“不用。”
那蛮夷顺利北上,一路越过闽江,收了大盛几所城池,与北方攻下来的容子楚大军南北相望。对大盛心腹城池形成夹击之势,情况极其不容乐观。大盛的军队也吃了不少败仗,各种税收也增了不少,最近也开始四处征兵,预计过不了多久,征兵便会变成强制征兵。
躲哪里去?
无处可躲——若是大盛再不出个像样些的虎将收拾局面,整个大盛,早晚是蛮夷和容家的囊中之物。
至于蛮夷和容家的关系,傻子都能看两者之间的合作。
只是蛮夷竟然能这么顺利而迅速地打上来却是叫任小泉惊诧。大盛百年的基业,毁就毁在皇室没能出个有本事的皇子,也毁在没能及时地遏制容家的势力。
容子楚那样的人物,任小泉在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对他那样的人来说,与其手拿权利和皇帝斗智斗勇小心维持地位小心善后,还不如把权利的最终权杖,捏在自己的手里。
“准备准备,把剩下的菜用完后,就关门吧,估计酒楼,要停业很长的日子了。”
“好,我知道了。”紫玲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任小泉眯了眯眼,轻轻叹了口气,把所有的担忧压在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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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所空荡的地牢。
四面的墙壁平滑光洁,甚至泛着隐隐的暗光,四角处分别放着四颗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亮着其中的景象。
自中间的房顶吊下两道泛着银光的链锁,末端吊着两条细腻光洁的手臂。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即便她衣衫有些凌乱,头发散开着,白色的衣裙上隐约有几道血迹。
那锁链锁着她的两条胳膊,使得她整个人在空荡的牢房中间吊着,她双脚离地还有三四米,脚尖垂着,原本雪白的绣花鞋上大片的干涸血迹触目惊心。
有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一个墨发紫衣的男子凭空出现在牢房中。
女子动了动眼皮,倏地睁开了眼。
她目光触及到那男子,眼角猛地抽搐了几下,瞳孔里闪过畏惧,仇恨......
“抓到我损失了你不少手下吧!”她开了口,声音沙哑。
她顿了顿,又沙哑着声音刺刺拉拉笑了两下。
“抓到我又如何!你压不住的!!”
男子没有开口,抬手挥了下。
一颗头颅滚在了女子脚下。
女子的眼倏地瞪大,手腕上的锁链震了两震。
“怎么......怎么会......”
她哑着嗓低喃了一句什么,猛地摇起了锁链:“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妖族与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一口血雾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钉在手腕处的银色锁链末梢,染上了暗红的鲜血,嘀嗒嘀嗒地落了下来。
“是吗?”男子这才说了第一句话。
他又挥了一下墨色的衣袖,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副景象。
那如水般轻荡的幻境里,万妖诸魔齐齐拜俯。
“尊上与天同寿!”
“尊上与天同寿!!”
“尊上与天同寿!!!”
妖魔二族势不两立五万年,这样齐齐拜俯的情形,还真是破天荒地第一次。
女子愣愣地看着幻境,面上快速地闪过茫然,惊喜,探究,怀疑......
她终是抬了眸,黑眸里有泪光掠过:“你,没有杀他们。”
男子反问:“本尊为何要杀?”
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魔族对于叛徒,向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此次竟然......只杀了她一员大将?
还是在她逃出魔族控制再次与神族合作的时候。
她以为,新仇旧恨,魔族绝不会放过妖族,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女娲补天造人,伏羲助炎黄擒蚩尤,妖族最后也不过沦落到这个地位。”男子似乎叹了一口气,“神族不仁,独与天尊,却使妖魔二族受这轮回之苦——如此不公,魔族起刃,有何不可!”
女子贝齿咬在下唇上,渗出了道道血丝。
“天上那群虚伪东西,一边说着众生平等,一边高高在上摆着架子玩着权力,妖魔二族错了这么多年,不能再错下去了。”
妖魔二族,浪费了七百万年的时间互相争斗,从二族不相上下,到魔族统治了妖族,再到魔族被妖族拉下了王座。
如今,确实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下去。
“魔族打算如何?”女子唇角抖了抖,咬着牙问道。
“改天书,破轮回。”男子的声音平静无波,鎏金的墨衣领边中央,坠着一块颇有些格格不入的芙蓉粉玉。
女子眼角剧烈地抽了几下:“只是如此?!我以为.......”
她以为,魔族居心叵测,想再效当年蚩尤之乱。
“今夕不同往日。”男子眉眼动了下,紫眸中一抹柔和迅速掠过。
有一个人,不喜这世间纷乱,不喜他杀伐过重。
“你真的,真的愿意和妖族......”女子动了动唇,突然不知道接下来接什么话。
男子微敛了眸,额前墨发分开在两侧,棱角分明的美人尖刚毅硬朗。
“自然。本尊,说到做到。”
“好,我与你合作。”女子抿了唇,点墨般的星眸里,倒映着那墨衣男子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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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离开第二十日。
木梳从发间划过,扯下一撮发丝。
任小泉从梳子上把脱下的头发轻轻剔除,抬眸看着镜子中面色平常的女子,挑着眉做了个笑容,可似乎......皮笑肉不笑。
被自己的笑容寒颤到了的任小泉一个恶寒,把目光移开了镜子。
她没法真高兴起来。
他已经离开这么多天了,没有半点消息。
按他那样的性子,就算再忙也断不会这么多天都不和自己联系。以他的本事,和自己联系一下又不是什么难事。
可事实上,他却一直没有联系过自己。
所以便是她表面如何平静,心里也是百爪挠心不得安宁。
头发都一天天地掉——她当年本科学数学时都没这么焦虑过!
九醉楼关了十天了。前两天的时候,还有官兵上门招兵征重税,也不知被凉夜他们使了什么法子无声无息挡了过去,这几天郑城人人颤若寒战,蛮夷已经攻到了家门口,郑城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有凉夜和紫玲在,任小泉完全不担心蛮夷的事,她唯一担心,也唯一关心的,只有任天。
任小泉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前,俯身去吹桌上的烛。
屋外繁星璀璨。
一阵劲风刮过。
和凉夜躺在屋顶上数星星的紫玲一愣,侧眸和凉夜对视一眼,同时朝方才那道劲风的方向看过去。
“回来了?”那道......似乎有些失去形象的风,是尊上??
“回来了。”凉夜点了点头。
两人默契地又对视一眼:“我们该闪人了。”
屋内烛火熄灭了。
任小泉鼓着腮帮子的动作一顿——喂?我好像还没吹呢??
腰间一双手猛地侵了上来。
“为夫替你吹了。”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牵动了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