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终究还是攻来了。
可让任小泉哭笑不得的是,她心里忐忑了几个月的战争怎么就一夜之间结束了??
而且还是风平浪静地结束——一觉醒来,郑城就兵不血刃地易了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郑城投降了?”任小泉舌头都快要掉了,“我昨天还担心着郑城哪天就沦陷了,这这这…….”
任天抬手抹了抹她嘴角的米粒。
“泉泉不想这郑城的百姓伤亡,不是吗?”
任小泉一愣。
她,她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却一直开不了口让任天帮忙。他要做的事太多,又在自己曾经失败的教育下养成了凉薄的性子,又怎么会愿意多管闲事救下这一城的百姓。
任天勾起嘴角:“泉泉,护住这满城百姓是有些麻烦,可让郑城的守将投降,似乎是小菜一碟。”
任小泉先是一喜,眼中又浮出一丝忧色。
“南蛮会不会屠城。”
任天唇角微动:“不会。”
任小泉松了一口气——任天说不会便定然不会。
“那我先在家里窝几天吧。”本来忐忑不安了许久的事一夜之间解决了,竟让她恍恍惚惚地空虚了……
有任天在,他又说南蛮不会屠城,那她还是等局势彻底稳定了再出去溜达。
任天点了点头。
他的眼眸深处,一抹暗色迅速闪过。
讨厌的人……又来了。
真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泉泉…….他真想把那人,千刀万剐。
大盛朝明帝二十一年五月。
南蛮一夜之间,兵不血刃,攻破郑城。
可奇怪的是,接手郑城的不是南蛮的将士,反而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百姓忐忑了几日,却在破城的第三日收到新的郑城守官发布的全城文书。
“郑城易主,然,城内一切事宜,陟罚臧否依旧,扰民者军法处置…….”
那文书极长,被攻城的士兵挨家挨户地发,态度好的让任小泉有如梦中。
扰民者军法处置……
任小泉看着街道上又渐渐活跃起来的百姓,眯了眯眼。
天要亡大盛。
任天这几天似乎没有什么事,一直在家陪着任小泉。
“你不忙?”任小泉已经让人召集了伙计准备即日重新开张九醉楼,“怎么这几天一直在家?”
任天眼神一暗:“你烦我了?”
“不是啊,就是觉得很诧异,你前些日子忙得我多半个月没见你,这几日又似乎闲得发慌,天天在我眼前晃。”
而且不仅白天晃,晚上还可了劲折腾她。
任小泉心里还是有些气他晚上的折腾的,说话间便带上了一丝娇娇气气的埋怨。
任天眼角微挑,目光便暗沉沉地盯着任小泉。
他唇瓣抿着,比上唇略微丰厚的下唇瓣似乎使了大力般僵硬着,线条愈发硬朗的下颌也似乎僵了一僵。
任小泉本来是撒娇开玩笑的话,可任天的神色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泉泉可是厌烦了我?”与神色不同的是,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任小泉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她这几日就觉得任天似乎心里装着事,可有时又似乎不像。
任天话不多,每日里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是说与自己的,她以前有时开玩笑嫌他这么大了还黏人,他便会睁着一双溺死人的眼默默看她,直把她看的心头软成浆糊后再委委屈屈地与她“秋后算账”。
可这一次,他却把这玩笑话上了心。
任小泉知道这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了,否则他那霸道偏执的性子,也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孩子气的事来。
“我是开玩笑的,绝对开玩笑的。”她点着头道,抬手想抚平他紧绷的嘴角。
任天伸出舌尖快速地裹住任小泉的指尖,人畜无害地盯着她瞧,眸中的暗色一点点褪去。
任小泉叹了口气心,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着实不太明白,她和任天在一起,没有安全感的怎么看都不该是他啊。
可这怎么反过来了......
任天轻咬着任小泉的指尖,慢慢阖上眼。
“泉泉,你是我的娘子,是我的。”
从来都不属于他人。
他以前差点失去她,差点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年少时无能为力的感觉,抓不住她的感觉,要被抛弃的感觉。
黑暗中挣扎着想要醒来阻止她的感觉,小心翼翼不敢让她知道她心目中单纯的孩子事实上有多阴暗怀着多违背常理的念头的感觉,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袭粉裙鬓发高耸被那人扶上马车的感觉......
绝望,抓不住,留不下。
这样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这样的差点,一次就够了。
桌上的糕点晶莹透亮,小巧精致。
“味道怎么样?”任小泉托腮看着对面一脸痴汉幸福的任天,抿了唇笑。
“嗯,好吃,泉泉做的东西就是好吃。”任天舀了一勺放到任小泉唇边,“泉泉也吃。”
任小泉笑了笑,张开了唇。
可那勺子却生生转了个弯。转了360度送到了任天自己的嘴中。
任小泉一愣:“喂,你!”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便浮起一片阴影——任天站了起来猛地朝这边弯了腰。
唇齿相接,酸甜的糕点顺着两唇相接处从一处滑倒了另一处,伴着温热滑腻的舌,搅动出一团火热。
他追逐着她的舌,一点点地攻陷她。
一吻结束,任小泉已通红了脸气喘吁吁。
“好,好好吃东西,做什么……”她低着声音,结结巴巴地说着。
任天唇角勾了勾,眸中一抹暗色闪过:“进来。”
在门外躲了多时的紫玲干笑着进来了,站在门槛边处紧张兮兮地看着两人。
任小泉的脸一下子更燥热了,敢情紫玲已经在外面站了会了……
“嗯,嗯,我……”紫玲结结巴巴,闪着眼神不敢看任天。
“说。”任天颇有些不耐烦,眉头拧了起来。
紫玲肩膀一抖。
完了完了,尊上知道了,她还怎么说啊……
任小泉知道她向来对任天又敬又怕,笑着摇了摇头:“你别吓她,紫玲你说吧,什么事?”
紫玲低着声音道:“新的郑城守官来了。”
“咦?”任小泉挑了眉头,“他来我们这小店做什么?”
“是个熟人。”紫玲低了头,脚下一动,心中已有随时落跑溜走的打算。
“熟人?”任小泉下意识地看向任天。
“确实……很熟。”任天的发扎的整整齐齐,英姿飒爽地垂成马尾,一抹墨色扶额横过额间,干净整洁得厉害。
可那无人察觉的紫眸深处,一丝暗色缓缓蔓延。
任小泉被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出了门去看。
紫玲一看她动了,忙脚底抹油溜得极快,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任小泉撇了撇嘴,靠在栏杆朝楼下看,与一道视线堪堪撞在了一起。
她呼吸一窒。
屋子中央的人一袭白衣,如众星捧月般站在中央,抬着眼轻笑,左臂一柄纸扇摇得风度翩翩。
容子灏……
温润如玉的守官。
熟人。
原来是他。
“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清润,右臂空荡荡的袖管微微荡着。
任小泉勾唇一笑,正要说一句“别来无恙”,还未开口,一双手便稳稳落在了她的腰侧,将她朝一侧拉去。
熟悉的怀抱和气息。
“娘子。”任天的声音不高不低,墨色滚赤红边的长袖将任小泉整个人裹在怀里,遮了个九分。
他的声音醇厚如酒,像是有魔力般清晰地传入了场所有人的耳中。
他的容貌出色的过分,像是暗夜中的明珠般光彩夺目,无论在何处都是吸引所有目光的发光体。他平日里深入简出,就没有几个人听过他,更别提见过他的容貌,此时这般略带张扬的出现,毫无疑问地在人群里掀起了波澜。
几乎是瞬间,前一刻还众星捧月的容子灏便失了色彩。
可他也已经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娘子……
她,成亲了…….
任小泉窝在任天怀中,抽了抽嘴角。
任天这还是第一次孔雀开屏,只不过稍稍施展了下魅力,就迷倒男女老少一堆人。
可是,她怎么觉着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任小泉还是把容子灏请到了雅间叙旧。
身侧的人气压极低,任小泉暗暗伸出手抓着任天掌心安抚他。
她知道这人最爱吃醋,恨不得自己身边没半点雄性生物,可她分明记得他小时候和容子灏关系还蛮不错来着,而且无论怎么说,当年容子灏也是有恩于她和任天的,即便后来发生的事与这份恩情抵消了,但既然见面了说个话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你和南蛮?”任小泉还是很好奇容子灏为什么和南蛮搅在了一起的。
南蛮此次节节胜利,顺利北进,想来是和容子灏脱不了干系的。
容子灏垂着眸,黑眸中透不出半点光亮。
“合作。”
她成亲了……..
而且成亲的对象…….桌子下的左拳紧紧攒在一起,手背上冒出了道道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