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泉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孩子摔倒分明与自己无关,也分明是他自个儿犯错在先,结果这锅反倒是她来背!
背也就背吧,只要最后一团和气和平收场就好,所以那家仆一上来就劈头盖脸训斥自己的时候她并没有辩解反而道了歉。
可此时此刻,搭在脖颈的这把剑就有些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了。
“拿下!”一个家仆一声喝。
那柄剑微微一动,移开了方向,可持剑的黑衣男子一手已带着凌厉之势袭向了任小泉的胳膊,摆明了要擒她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一闪,已经钻进了黑衣男子和任小泉的空隙间。
一掌一踢,毫不留情地击向了黑衣人的膝盖处和腰侧。
黑衣人猝不及防,轰然倒地,扶着腰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任天站在任小泉面前,小脸冷然,还摆着方才袭击的招式。
任小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呃......谁能告诉她任天是怎么做到像个泥鳅一样突然从自己手中挣开的。
显然这个变故也是出乎预料的。
而地上那位已然站不起来的暗卫更是让众人心头一惊。
还没等任小泉回过神来,已有数十个穿着一样的暗卫冒了出来,团团围住了任小泉和任天。
而任小泉也看清了,围绕在一起的家仆退开后,显露出的“流了血”的胖小子是伤得如何得“重”。
......手掌就擦出一点红血丝真的要这么兴师动众,声势浩大吗?
这胖小子什么身份啊?
......他老爹有将军大吗?脑子转的飞快审时酌势想着脱身之法的任小泉没有看到,正脸背对着自己的任天,眼底诡异地发了红。
“竟然撞本皇孙!抓了他们!”
胖小子气势汹汹。
任小泉气势......瞬间怂了。
卧槽,皇......皇孙?
天哪撸,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悲催地啊!
而且天天好像还打伤了一个侍卫?
......呃,不是好像,是确实......
来不及多想,任小泉抓住任天拽到了自己身后,冲着那个眼泪汪汪的小胖子露出一个狗腿的笑。
“小人真的不是故意冲撞了贵人,实在是这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看到贵人,是小人的错......”
“费什么话!”第一个训斥任小泉的男子又开了口,“先带回去!”
任小泉止了话头,脸色微沉。
这次有些棘手。
果然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要是遇到什么事,报将军府的名头即可......
容子灏的话在任小泉耳边响起。
可是,这次和自己对上的,是皇家的人啊。
还是算了,他欠自己的人情还是不要这么早就用了得好,更何况,这个忙他帮不帮都是一个问题,因为一个任小泉,还不足以值得他去得罪皇族。
任小泉冷静下来,紧了紧手指:“小人随贵人安排便是。”
她就不信了,大街上这么多双眼睛都是白长的,谁是谁非,总分得清!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总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应该......不会吧。
“你自己撞上来的!”
突然,任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不是音调还是那熟悉的音调,任小泉都要怀疑说话的人是谁了,因为那声音里,似乎有些什么不太寻常的东西。
任天一步从任小泉背后迈了出来,眯着眼看那个小胖子。
小胖子似乎愣了一下,突然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看着二人。
任小泉心里一急,傻小子咋还朝火里倒油呢?虽然事实如此,但万恶的权势啊,像万恶的权势低头是必要而不可缺的......
任天一步步地朝前走。
任小泉拉住他:“天天,回来,到我后面!”
任天没有说话,只抬起手,缓慢而坚定地,拨下了任小泉的手。
“你自己撞上来的!”任天又重复了一遍。
小胖子呆呆地立在那里,似乎是吓住了。
“小,小殿下?”那家仆探究地看了眼任天,又看了眼完全呆住连生气和哭泣都忘了的小胖子,有些举棋不定。
“......我,我自己撞上来的。”小胖子突然喃喃地开口,“我自己撞上来的。”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任小泉呼吸一窒。难道......
她心头一凉,在南洼村经历的事像魔咒一般在她脑海里回放。如果,如果天天又被发现......
不!!!
三两步间,任小泉窜到任天前面,挡住了他的模样。
还跪在地上的暗卫正好将任天的相貌看的清楚,那双紫色的眸子没有在看他,却让他觉得冰冷彻骨,腰侧和膝盖的疼痛也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这个看起来只有六岁的孩子,并不简单。
他突然生出一种深切的恐惧,虽然他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孩子生出这种感觉,即便这孩子有些武艺。
暗卫不由地低了头,本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此时任小泉却上前挡住了任天。
小胖子打了个哆嗦,突然“哇”的一声嚎哭了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回家......嗝.......我要回宫......”
好可怕!他要去找母妃父君!真的好可怕!
比黑夜还可怕一百倍!不!一千倍!不不!一万倍......
举棋不定的家仆这下落了字。
“抓起来!带回宫!”
任小泉这次紧紧抓了任天的手,低声喝道:“别胡闹!”
小祖宗,已经这样了,就别搞事情了好吗?
任天浑身一僵。
泉泉在骂他,在怪他,说他胡闹。
本来要出手和那些上前的黑衣暗卫缠斗的动作生生止住,却在半空里颤抖起来。
紫眸眼底的红色越来越浓,僵住的手臂颤抖地越来越厉害......
泉泉斥责了自己。
都怪这些人,都怪这些人,都怪这些人......
那双肮脏的手就要碰到泉泉的肩膀了......
任天掩映在袖子下的手指一动,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化成了一柄刀刃。
“且慢!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和尚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慈眉善目,仙风道骨,袈裟飘飘,就是头有些亮。
任小泉听到且慢二字的时侯心脏不可避免地跳了一下,按照套路,此时就该有一个翩翩公子,于人群中窥得自己的容貌,感慨于自己的不卑不亢,愤慨于恶势力的嚣张,然后来个白衣飘飘英雄救美,再来个360度旋转完美相遇。
可怎么是个和尚?!
还这么老?!
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的任小泉抚慰了下自己的小心脏,却完全不知道,就在这短短的一句话的功夫自己身后的任天已经和来者眼神交汇数下。
任天袖子里的刀刃重新化为肉体凡胎的模样,而眼眶中隐隐跳动的竖瞳闪了下,也恢复了正常。
这个和尚有些古怪。
“空竹大师。”
那家仆竟然向和尚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老衲做保,可否求她二人个无过?”空竹也不客气,开门见山。
任小泉懵逼脸。
她为什么帮自己?
难道是出家人心地善良不忍看到自己受冤屈?
空虚心里苦啊。他本来不想管闲事的,然而那个小孩子可不是简单人物,方才那股子妖气要是爆发出来这条街上的人都别想活。自个儿好不容易活到七十岁当了住持混得正滋润,怎么能这么憋屈地死呢?
家仆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自家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朝丫鬟怀里钻的小殿下。
“这......大师您看小殿下这情形,小人实在是不敢做主啊。”
任小泉翻白眼,不敢做主?方才做主做的欢快的人是谁?
“既然如此,不知老衲可否随行?”那空竹大师继续双掌和十彬彬有礼,丝毫没有被拒绝的赦意。
这次家仆倒答应得很爽快:“当然可以。”
.............
呃,这是怎么回事?
任小泉在马车上坐出去十几米的时候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就成差点被人绑的阶下囚变成大摇大摆地坐在马车上恍然如贵客的?
对面的和尚没有像唐僧一样看到女施主的就唯恐避之不及,比自己还坐的大摇大摆。
任小泉心里知道估计是这和尚替自己求情让家仆不敢看轻了自己,所以才没有捆了自己,反而让自己坐上了给这和尚临时拉来的豪华版马车。
这和尚,好大的面子呢。
可他为什么帮自己?
任小泉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将一直一言不发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任天挡在了背后,隔开了他与那和尚。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能让这什么空竹大师发觉天天的身份。
毕竟,他是个和尚,看这受尊敬的架势,想必是对妖魔鬼怪什么的有些见解。
任小泉似乎还没意识到,她自个儿也是个妖......
一直沉默的任天看到任小泉的小动作,紧抿的嘴唇终于松了下。
泉泉果然还是最在意自己的。
可这个和尚,让他觉出了威胁,一种,和容子灏带给他的不一样的威胁感。
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要观察。
泉泉说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坐在座位上一眼看过去瘦瘦小小的任天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和尚,“知己知彼”起来。
空竹:“......”
为毛他觉得汗毛直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