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伸出蛇头,在任小泉怀中微拱了拱,安抚似地顶了顶任小泉的肩。
若是能死在泉泉身边,也是极好的,这是他被那突然冒出来的道士困住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他挣不开这绳索,使完了浑身解数才咬死了那道士,迷迷糊糊地闯到了这里,恢复神智的一瞬间,看到的却是泉泉受伤的模样。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强,他都......护不了她。
护不了他的泉泉。
可是他的泉泉,不能出事啊......
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啊......
白色的蛇躯突然猛烈地抖动着,一缕缕紫色的雾气从白色染血的蛇躯上渐渐伸起,缭绕在他身体周围。
模糊而痛苦的嘶哑叫声从白蛇的喉咙里发出,任天痛苦地挣扎着,离开了任小泉德尔怀抱,在地上滚来滚去,獠牙从长大的蛇口里闪着寒光,却在下一瞬刺入了他自己的身体,一口撕开了大片的皮,连着血淋淋的肉块。
“任天!”任小泉惊叫一声,想爬到她身边制止他自虐的行为,却因为腹部的伤浑身初步春丝毫的力气,只能软软地瘫倒在地。
“站住。”容子楚冷着声,眼眸微斜,冷视着抬脚就要迈步的容子灏。
容子灏没有答话,嘴唇却是紧紧地抿着,挺直的鼻梁削成锋利的侧颊。
容子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声音阴骛:“你脑子真是越来越不清楚了!”
容子灏微微低着头,一缕墨发沿着鬓角垂下。他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是啊,越来越不清楚了。
他突然低低笑了两声,笑声在胸腔里低低震动,眉梢因为笑容而上扬,却又在上扬中带上了无边的自嘲与厌弃。
容子楚看着自己的弟弟,突然叹了口气,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对你的纵容。
容子灏感激地看了眼容子楚,脚下停顿的步伐快速地迈了出去。
任小泉微转目光,便看到了快要过来的容子灏,顿时面色一变,身上涌出些气力来,朝前猛地一扑,虽是极狼狈地摔在任天身边,却终是能碰着他。
她警惕地打量着容子灏的动作,像护犊的母狼般,恶狠狠地瞪着他。
容子灏的面目龟裂了一瞬,又渐渐和善。
“你受伤了。”他伸出一只手,手指青葱如玉,指节分明,修长好看,在阳光下微泛着莹莹的光泽,看起来干净温暖的过分。
“......真脏......”任小泉却是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那只手。
容子灏抿着唇,固执地重复:“你受伤了。”
任小泉转过头不再看他,只一心扑在任天身边。
她不知道任天怎么了,也没办法阻止他。
若是他会死,她陪着他便是。
任小泉伸出手,摸了摸任天三角的蛇头,神色异常的温柔。
“乖,我会陪着你,无论生死。”
方才还因为容子灏的靠近而焦躁不安挣扎剧烈的任天平静了下来,紫色的竖瞳安静地看着任小泉,深色的瞳孔微缩,藏着无边的爱恋。
容子灏向前走了两步。
“滚!”任小泉侧眸,红唇如血,神色冷漠至极。
容子灏看着她,伸出的手抖了两下,竟有些瑟缩:“.......我......你受伤了,伤很重......”
任小泉当然知道自己的伤很重,她已经能感觉到四肢百骸逐渐流失的生命力,头脑也越来越晕。
她微微歪了头,眉梢跳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轻蔑而意味深长:“我今生今世,都不敢再欠容公子的恩情。”
容子灏大口喘息了几声,想要说些什么却实在说不出来,终于咬了咬牙:“我宁愿你恨我。”
他话音刚落,便持剑在手,几步上前,试图把任小泉带离任天身边。
任天嘶叫着挣起半截身子试图阻止,他半截身子的皮肉都被自己撕咬地摇摇欲坠,挂在身上触目惊心,那金色的绳索已然被染成了血红色,勒着他的身体让任小泉只是看一眼便忍不住心头的颤意。
容子灏早有准备,挥剑抵御任天的动作,倒没有拼斗的意思,只想把任小泉脱出来。
任小泉浑身没有力气,软软地靠在任天身侧,想要阻止容子灏,想要拿起身侧的刀剑刺他,却苦于越来越软的身体无法使力。
可任天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从地上到空中,十米长的蛇身如同在狂风肆虐中翻滚的布条,扭成了不可思议的模样。
容子灏皱着眉头,一手执剑不敢大意,一手就要去抱任小泉。
围成一圈的侍卫也不敢大意,都小心地观察着空中疯狂的白蛇。
容子楚站在百米开外,眉头紧皱。
他神色突然变了一下,一把抽出身侧侍卫身上的箭矢和弯弓,拉弓成半月,三根箭矢上了弓箭,随着弓的拉紧渐渐蓄上了雷霆之势。
下一瞬,三只长箭破空而去。
于此同时,空中翻滚的白蛇突然在一团紫雾中消失,金色的绳索四分五裂,软软地落在地上。
三支箭过来的时候,恰恰错过了蛇身翻滚的最后一刻,只带着雷霆的地道,入了后面的树干足足二尺。
蛇身消失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便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所有的人都绷紧了身体,神经拉到了极致。
容子灏不敢再去抱任小泉,他一手执剑,一手护在身前,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耳尖微动。
竟然挣脱了那个道士的捆妖索。他还是小瞧了这妖物。
突然,一股戾风从身侧袭来,容子灏猛地转身举剑抵御。
可他的动作太慢了,或许比起在场的侍卫,他是快的,可比起那股戾风,他太慢了。
血肉分离,鲜血飞溅,一条染血的胳膊被紫色的雾气卷起飞到空中,像从鸟窝里摔落的雏鸟,可怜巴巴地坠落到了地上。
容子灏站在地上,呆愣地看着三米远处染血的白袖胳膊,有些迷茫地扇了扇睫毛。
“子灏!!”容子楚失态地叫了一声,白了脸色,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失去了一条胳膊的弟弟。
容子灏慢慢侧了眸,朝方才持剑的右臂看去。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眼神失去了焦距———
本该连着右臂的关节处光秃秃的,只有模糊的血肉和破碎的衣衫,那残留在伤口处零碎的血肉清晰地骇人,他甚至能看清上面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处肌肉的纹理,还有那潺潺的血液,他甚至能听旳清血液流出的声音。
“子灏!”容子楚已经持剑赶到容子灏身边,用手中的大片衣衫一把盖住了他的断臂处,狠狠地缠了几圈打了个结,把还在呆愣的容子灏挟在左臂,脚尖一点离开了包围圈。
那团紫色的雾气没有追上来的迹象,在扔下容子灏的断臂后,便慢慢地落了下来,颜色逐渐的淡去。
容子楚把容子灏带离的时候,那团雾气中已经隐隐现出一个人影来。
少年赤着身体,一步一步从雾气中走了出来,墨发盖在身上,遮住了一半还显稚嫩的身躯,他的眉眼精致,依稀透出几分熟悉的眉眼,修长的眉毛下紫得发亮的眼睛紧紧地锁在任小泉身上,他的身体上沾满了鲜血,有一部分墨发黏在血液上,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他身形略显单薄,腰肢窄瘦纤长,再往下,是......
任小泉猛地闭了眼。
我去,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可是......真的好可爱啊,那小东西一晃一晃的......
天哪噜她在想什么!!
任小泉的声音都颤抖了,方才还酸软无力的身体此时却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天天,快把衣服穿上......”
任天低低笑了两声,十五岁模样的面庞透着一股魅惑的魔力,他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又看了眼任小泉闭着的眼睛上微颤的睫毛,手指轻动,一袭墨色的衣衫裹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形一动便闪到任小泉身边,抬手把她的上身靠在自己怀里,眼神落在她的伤口上,压在眼底深处的风暴微泛了波涛。
任天抬手,将手覆在任小泉的腹部,紫色的雾气从他指尖溢出,盖住了任小泉的伤口。
任小泉觉出了伤口处的异常,那是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把她的疼痛一点点驱散,只留下了温暖和惬意。
她睁开眼睛,一眼便落入一双紫色的眸子里,那双眸子中清楚地倒映着她的模样,认真专注的过分,似乎在这双眸子里,全世界都比不上一个她。
任小泉浑身一颤,回过神来。她在想什么!!她居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这可是她的天天,她一手带大的天天!
等等!......
任小泉哭笑不得地细细打量任天的模样,少年特有的成熟与稚嫩夹杂的面庞上,紫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美丽,一缕发丝从任天脸颊处垂下,落在任小泉的脖颈。
她的天天,怎么又长了这么大......
一瞬间就......从七八岁的模样到了十四五岁......
她现在都有些搞不明白他到底多少岁了。
真是,头疼啊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