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这么久,整个宅子都蒙了一层尘,看着雾蒙蒙的。
得幸于紫玲以前创下的恶名,宅子空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小偷光顾,这也是任小泉放心的把一自己的大部分银子都埋在了院子里的原因。
任小泉以前刚买下这所宅子的时候一个人收拾宅子,光是一个正屋,一个厨房都收拾了整整半日。
这次回来,本来只需要扫扫灰什么的,而且人也多,可人虽然多,屋子的收拾速度却并没有快上几分——除了她任小泉懵懵懂懂没心没肺的,那四个一个个怀着心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他们几个奴役了还是什么的......
任小泉虽然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一百个不舒服,干脆把几人全赶到后院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也算是......给他们制造个躲着自己说话的机会。
唉,她为什么就这么善解人意呢......任小泉揉着两鬓看着死人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角。
她本来看他们几个脸色。以为几人要聊上些时候,可没想到的是,没过上一刻钟,任天便来找她。
他也没多说话,直接动了手帮任小泉收拾起屋子来。
没过多久,沧澜等人也来了,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任小泉还是敏感地觉出来一丝不对,沧澜似乎,有些失望,而凉夜更是带着丝愤怒的情绪。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任小泉总觉得凉夜愤愤的目光时不时投向的,是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天犯错惹着他们了?
任小泉暗暗看了任天两眼,最终还是压下了满肚子的话。
有了任天的加入,屋子收拾得很快,正午的时候任小泉草草从街上买了些吃食打发了几人的肚子后继续收拾屋子,下午太阳落山前便差不多已经收拾停当了。
任小泉去街上买菜准备做饭,再买些米面回来,家里的米面受了潮,已经不能吃了。
任天跟在她身侧,看着她垂眸挑菜的模样,紫眸暗沉,晦涩不明。
任小泉把米面都给了任天拎,他虽然看着有些瘦弱,力气却不小,轻轻松松便左手提起了五十斤的大米,右手提起了五十斤的面粉,看的任小泉心里贼骄傲。
任小泉刚买好了菜,一回过头来便碰到了一个熟人。
“任姑娘?!”
“丽娘!”
那个头顶斜插着一根翡翠簪子,摇摇曳曳,千姿百态地站着的温婉女子,不是丽娘又是谁!
九醉楼和菜市场隔得并不近,离任府也有些远,任小泉倒是没想到刚一回来就能碰上九醉楼里的人。
“从京城回来啦?”丽娘轻笑着向她走了两步,眸子在任天身上停了下,很快便移开了。
好俊的模样......
“嗯,刚回来,你来菜市场做什么?”饶不得任小泉奇怪,丽娘什么身份,九醉楼四大花魁之一,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平日里白天的时候除了睡睡觉读读诗赏赏花喝喝茶,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提不上来菜市场这样杂乱的地方。
而且她的眼睛没出错吧?丽娘怀里怎么跨着个菜篮子???
“你还不知道吧,九醉楼......”她脸色黯了黯,“正在变卖中,楼里的人,都已经发了卖身契遣散了。”
任小泉心里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五六天前。”丽娘轻叹了一口,“公子突然传来的消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楼里的事宜本来都是一切顺利的。”
“那你现在......”任小泉斟酌着言语。
“从良了,都从良了,也都各奔南北了。”丽娘虽然有些失落,说到从良二字时神色仍是带上了几丝喜悦。
“那也好。”任小泉点了点头。
“不知这位......”丽娘又把目光放在任天身上,神色微闪。
他的眼眸竟是紫色的......
任小泉心神一凛,突然想起来,当初自己离开九醉楼后楼里的人就再没有见过任天,任天在她们的印象中,还只是个两岁不到的小娃娃。
“......我朋友......”任小泉选择了解释起来最方便的选项。
“原来的你的朋友。”丽娘笑着道,“我在前面的柳衣巷住着,你哪天有空了去我那里做做客,如何?”
任小泉应了。
两人又稍寒暄了两句便散开了。
任小泉转了身,面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
丽娘看任天的目光......让她心里很不爽。
任小泉和任天走在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着回了家。
直到任小泉进了厨房做饭的时候,任天才站在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憋了一天了,终于憋不住了吧。任小泉心里偷笑,面上却不显,只略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回过头洗菜:想说什么?”
任天默默走了两步,拿起一边的大白菜剥了起来。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做......”
“你因为什么在犹豫?”任小泉停了洗菜的动作,擦了手平静地看着他。
“做了这件事,便会牵扯进很多事。”任天微垂了眸,端详着手中的白菜。
就像这白菜一样,剥开一层,便会有下一层。
不同的是,白菜总有剥完的时候,而这件事,自己要是做了,以后便会有接踵而来的......无数件事,未知的事,麻烦的事,让生活不得安宁的事......
“让你犹豫的事,你想做吗?”任小泉没问是什么事。
任天能来和自己说这些,她已经很开心了。
任天眼角微动。
想做吗?
怎么不想,心里发了狠的想,撕碎那些杂碎,手刃那些渣滓。
可是......
从此,平静便是路人......
“看来你想做。”任小泉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想。”
任天抬眸看她,紫眸中难得的有一丝迷茫。
“我该怎么办?”
任小泉沉吟了下,问他:“会牵扯进来的事,你怕吗?”
这次任天倒是回答的毫不犹豫:“不怕。”
神来杀神,佛来杀佛,那些麻烦事,他从来都不怕。
这回换任小泉奇怪了:“那你纠结个什么劲?去做啊!”
任天嘴角微动,没有说话。
他不怕麻烦,也不怕所有未知的危险,他只怕......她讨厌那样的日子,讨厌到......离开他......
只要一想到任小泉离开自己的可能性,他便觉得心神如焚。
“你长大了,该有担当有责任有自己的想法了,该做的,想做的,只要不违背了道德,就去做吧。”任小泉平静的注视着任天,“你一直很懂事,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章法十足,难得有了一件事让你这么纠结,我倒还觉得是好事一桩。去做吧,想做就去做吧。”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清楚的是,这件事,任天很想做。
他总是懂事得厉害,懂事得让她心疼,既然有了一件他十分想去做的事情,她便要支持他。
因为她知道,他是有分寸的。
她只需要知道这一点,便足够了。
任天的眸中,有一抹坚定越来越浓。
他超前走了两步,直视着任小泉的眼睛。
“好。”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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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上,一轮弯月斜挂着,周边点缀着两三点稀稀落落的星光。
“咯吱。”房屋一声轻响,少年转了进来,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
他看了两眼,隔空描摹着她的眉眼,却始终没有凑近去触摸。
因为她脸上的温热,或许会让他再次改了主意。
少年看了两眼,终于转头,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黯淡的月光下,少年的身形一点点拔高,泼墨一样的黑发乌亮亮的扎在脑后,少年人的身躯一点的点变得矫健起来,劲窄的腰身蓄势待发。
“尊,尊上。”沧澜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眼泪蓦地涌上来,湿了眼眶。
他以为,他以为尊上真的不会再管。
尊上终究是不忍的。
“不要以为本尊来了便万事大吉,你设计本尊的事,等这桩事了解,本尊慢慢和你算!”男子冷了声。
沧澜满心满眼的激动,点头都来不及。
算算算,就怕尊上不算。
算上千百万次,他心里也觉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