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莉塔的头痛有愈演愈烈的势头。“你……难道对我也做了什么?”帝妃·莉塔紧着眉头,用已经聚起魔法能量的手指指着麟冥的脑门问。
“不仅没有,而且……”麟冥阴阳怪气地拉了一个长音,道:“实际上连那梦境都不是我熄灭的。”
莉塔因为愤怒和痛苦而睁大的双眼,又被此刻附加的厚重疑虑撑大了一圈。
3、梦境·圣光
阁楼里,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向圣光求援。而我闭眼之后的视野,却是一片安静的黑暗。蓝色的梦鸢站在那黑暗的正中,它的喙上衔着一个淡蓝色的梦境。
“圣光去了哪儿?”
此刻我觉得我的意识空间竟如此空旷,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是一个卸去浮华的舞台,熄灭了所有灯光,只有一束追光打在舞台的正中。我一步一步地走向被柔和的蓝光笼罩的梦鸢。梦鸢扑棱一下翅膀,飞了起来。
它朝着我飞了过来,我伸出双手,像在公园里用手去接肥皂泡的顽皮女童,把那个梦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
梦境在我的眼前缓缓地映出来。
【梦境·圣光】
苏浅浅,这可能是我留给你的最后的梦境了……因为当你看到这个梦境的时候,我已经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凌空提了起来。
【梦境·圣光】
锦幻留下的那个梦境,让我留下了热泪。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锦幻从此在幻、凡两界灰飞烟灭。我不能让这个悲剧再在涯索的身上重演。
既然帝妃·莉塔是运用逐梦术把赤羽送到了化身为林楚楚的锦幻的身边,那么我是否可以借助于锦幻留给我们梦境再“反逐”回她的意识空间里去?
我知道这样做会很冒险,如果这个反逐的路线发生偏差,那么我就不知道自己会进入到哪个意识空间里。如果锦幻的梦境过于微弱,而不足以让我抵达反逐的目的地,那么我就会永远地飘零在异次元空间。即使我成功进入到莉塔的意识空间里,也并不代表我就安全了。如果帝妃·莉塔也像苏子晨那样,启动意识空间的消极防御体系——关闭六识,那么我也可能像苍翼那样不得保身。
阻止帝妃·莉塔继续施展逐梦术,熄灭她捕获到的涯索在凡界转世的梦境从而让唯一现存的纵梦师得以保全,我能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这一个了。而且只有进入到莉塔的意识空间里,我才有机会破解她意识空间里的秘密,从而找到当年在帝·玄天的寿宴上她设计陷害梦之国的原因。
我必须要去冒这个险。
“圣光……他现在‘反逐’成功了吗?涯索在凡界的转世又在哪儿?”我心里一面为圣光担忧着,一面又焦急地想要得到下一步行动的指引。
【莉塔·意识空间】
借由逐梦术的逆向魔法——反逐术的魔法能量,圣光穿过了漫无边际的异次元空间,踏上了帝妃·莉塔的意识空间。也许是因为帝妃·莉塔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标识“纵”烙印的梦境,所以圣光的侵入并没有激活她意识空间的消极防御。
“通感术!”圣光动用诞梦魔法中的通感术,缕缕淡蓝色的、丝线一样的光芒从圣光的身体里发出,那些光芒像是敏感的触须一样附着在莉塔意识空间里那些肉眼不得见的神经元上。圣光凭借着对意识空间的熟练掌控,未费周折就建立了和帝妃·莉塔六识的联通。
“眼识——通感!”
建立通感的蓝色光丝耀动过一阵光波,圣光的眼前浮现出莉塔眼中的画面——溺天神殿高高的穹顶、高耸的水晶柱、闪烁着“纵”烙印的梦境。
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圣光看清那梦境的时候,在他看到那梦境中的少年的脸庞的瞬间,他感觉一股暖流在自己身体里涌过。然而,时势紧迫,不容他多做迟疑。
“身识——通感!”
建立通感的蓝色光丝又耀动过一阵光波,圣光的手在那个瞬间和莉塔伸向那“纵”的梦境的手建立了联通。
嘶……
那梦境便熄灭了。
可是圣光的身体里,刚刚的那股暖流还在勃然涌动着。好像一颗埋在土里很久的种子,经过雨露的浇灌,就要奔向阳光,破土而出。
【幻界·溺天神殿】
帝妃·莉塔用已经聚起魔法能量的手指指着麟冥。
“如果梦境不是你熄灭的……”莉塔指尖的能量束变得弱了一些,“那么……”她用眼睛扫视这溺天神殿。然而,她却未发现任何的异样。潜伏在她意识空间里的圣光,由于动用了“通感术”,让自己的意识和莉塔的意识之间形成了某种和谐的制衡,这让莉塔难以察觉到他在自己意识空间里的存在。
帝妃·莉塔疑惑不解。
其实麟冥也并不知道是谁出手熄灭了那梦境,他只知道,在他的行动被蟠龙发觉,而他转而攻向蟠龙的时候,便有人代劳了。他也不知道那熄灭梦境的人潜伏在哪儿,是敌是友。然而他对另外一件事却是确定的,那就是帝妃·莉塔分神的时候,就是她的防御最薄弱的时候,自己又怎么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时机呢?
他举手便起杀招,因为他知道,在他出手阻拦帝妃·莉塔去碰那个梦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后果——不是她死,就是己亡。
“冥魅屍气波!”
然而,他未免太小看帝妃·莉塔了。能够统领这幻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溺天神殿,又岂能是泛泛之辈?就算她像是市井妇女一样一边嗑瓜子一边打毛线,恐怕也能像顺便拍死一个蚊子一样把他一个区区四方神将置于死地。何况此刻她还是虹亘中天魔法长袍加身,魔法能量如箭在弦?
麟冥的攻击刚一起势,便被帝妃·莉塔察觉。而这份攻击如果在此时被莉塔察觉,就会让本就生性多疑的她有更深的误解——明明就是你麟冥熄灭的梦境,却非说另有其人。想借此分散我的注意力,借机会攻击我?
“你竟然……骗我?雕虫小技!”莉塔说着,挥动衣袖。
“气势如虹!”
虹亘中天魔法长袍的每毫每寸都耀动了起来,斑斓的光刺像是一个无法攻破的屏障,瞬时便把麟冥的“冥魅屍气波”阻挡在外。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些光刺,好像吸收了“冥魅屍气波”的魔法能量变得更加茁壮。那些胀大的魔法光刺,像是国庆典礼上划破天安门上空的七彩喷气飞机,喷射着七彩的魔法光雾,隆隆作响地刺向麟冥。
噗……嗤……
麟冥的胸口就这样被刺穿。鲜血奔涌。
4、纵梦师现身
麟冥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这也是预料之中的后果吧……但是一直以来寒冷的灵魂,却终于因此而获得了一丝温暖……
他的眼睛徐徐地闭上,在关闭这生的隧道之前,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脸庞,它刚刚就浮现在有着“纵”烙印的梦境上。
【回忆·麟冥】
相遇的时间是凡界的三年前。
相遇的地点是台湾省日月潭。
那个时候麟冥正在暗自修习“屠龙诀”,日月潭可采日月之精华又聚水之灵气,所以这里便成了他的暗修之地。他白天化作原形伏在日潭里吸收至阳能量,以冲淡体内的晦阴之气。晚上,他化身为玄武神将的真身,在月坛修习魔法。
那一日,一个小学老师带领一队国小生1来日月潭游览。而玄冥正把自己半蛇半龟的原形缩小到手掌的大小,在浅滩里采撷至阳能量。
“你们快过来看!这里有一个怪物!”不知道是哪个小男生喊了一声。
大家悉悉索索地聚拢过来。
“真的诶……”
“他长得好丑啊!”
“又像乌龟又像蛇,好像有两颗头一样……真恶心!”
不知道是谁率先扔了一颗石子,那石子直奔着“龟”壳上的另外一个“蛇”头而去。化为原形的玄冥是无法使用魔法的,而把身体缩小为手掌的大小更是让他连形体的庇佑也失却了。如果刚刚的那一颗石子打到他的“蛇”头,他真的就会受伤。但是此时,如果他擅自变身为人形,使用魔法,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而暗自修习屠龙诀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帝·玄天发现,断然会给他带来无妄之灾。
“忍住……这些死小朋友,赶快把注意力从我的身上移开。”他心里这样想着。
“打它!”不知道又是谁提议。
“比比我们谁更准!”
这话音刚落,便有很多的石子朝着麟冥飞过来。
“差一点就打到了!”
“我打到了!”
小学生们喧嚷了起来。
虽然玄冥早已经把自己真正的头颅和四肢都缩回到了龟壳里面,但是身上赘生物一般的蛇的部分,却还是被石子砸得渗出血来。
也就在这时,透过龟壳前端的洞口,他看到一个光着的脚丫。然后他便感觉有一个嫩嫩的小手把自己拿了起来。
“谢安洵……你干什么?”一个黑胖的男孩儿朝着他不满地吼叫着。
“我看它好可怜啊。”那个被唤作谢安洵的小男孩儿说,他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特别,甚至可以说有点怪怪的……
“可怜?也只有小怪物才会可怜小怪物吧……哈哈哈……”那个黑胖的小男孩儿大声地嘲笑他。
“其实……谢安洵是怕那个‘靶子’在浅滩里我们打起来不方便!放在他的手上,不是看得更清楚吗?”另外一个小男孩说着,又丢一颗石子过来。
紧接着,又有好几颗石子飞过来。
谢安洵赶忙转过身去,他把那个从浅滩里捡起的龟蛇双身的“小怪物”护在手心里,那些石子,却尽数落在了他单薄的身子上。
麟冥从龟壳里探出头来,他看到这个男孩儿的脸,他看到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泛着委屈的泪光,更注意到他和别的孩子有些不同,他嘴唇的上方有一个小豁口儿。那一瞬间,麟冥仿佛在这个叫谢安洵的男孩儿身上看到了在幻界里受尽委屈的自己。
麟冥动了动龟壳上方赘生物一样的蛇身。
看到麟冥还能动,谢安洵双眼中原本委屈的泪光竟然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松了一口气的微笑:“你没死啊!那太好了……”
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吗?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来保护别人……简直是自不量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麟冥又开始讨厌这个叫做谢安洵的男孩儿了。在别人的身上看到悲惨的自己的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同时他也厌恶谢安洵的善良和软弱,他知道,那些在他未来的成长里帮不了他什么。
“快把我放到水里去!”麟冥在心里说着。
可是谢安洵却仍然把他护在手心里。
男孩儿们被带队的老师驱散了,而谢安洵用手拈起它,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把它放回到潭水里。“把你放回水里,可能还会被别的同伴欺负吧……”他自说自话地叨念着,竟然把它放进了一个玻璃鱼缸里。那是老师让他们准备的用来装小鱼小虾的玻璃鱼缸。
就这样,麟冥被这个嘴唇上有豁口的小男孩儿带回到了家里。
麟冥没有过多地担心什么,反正他晚上就可以逃掉了。他刚刚虽然在心里“讨厌”他,但谁都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讨厌。
晚上,谢安洵把这个玻璃鱼缸放到了窗口的月光下。关了灯,借助月亮的微光,谢安洵对着鱼缸言语了起来:“你不要自卑哦!长得和别人不一样没什么的!”
麟冥把自己乌龟的身子浸在了水里,把蛇的部分露在水面上。他听着谢安洵在对自己说话,可是这话明明是说给他自己。
“我跟你讲,对我最好的亦慧禅师跟我说哦,他说每个生命都是残缺的,不是生理上的就是心理上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接受这种残缺。当你自己不把自己当奇怪的人看待的时候,别人也就不会这么看你了。”
“大人们怕他自卑吧,甚至带他去拜会了禅师……”麟冥在心里说出这句话,用那种 “凡界的人还真可笑”的口气。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我马上就可以做最后一次手术了。等做完这次手术,我的嘴巴就会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了。说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漏风而显得怪怪的了……”他用自己的话语,把瞳仁里映入的月光抹成了憧憬。
“而且,我也有很神气的事要告诉你哦!我的爸爸和妈妈都加入了台湾骨髓库,成为了捐献骨髓的志愿者……你知道什么是骨髓库吗?就是说如果有人得了白血病的话,就可以从里面检测到适合自己的骨髓,而移植了骨髓,病人就会康复了。这是可以救人命的!可惜……我太小了……我要加入,他们却不让,说要满了18岁才可以。欺负小孩儿的规定嘛……”
“洵仔,要睡觉了……明天还要去上课……”隔壁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噢,知道了。”谢安洵回过头去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
“再见噢,我去睡了,晚安。”谢安洵对着鱼缸里龟蛇合体的麟冥说。
当谢安洵鼾声渐起的时候,麟冥化作一道光芒,冲出了玻璃鱼缸。他在谢安洵的床头盯着他那胖嘟嘟的脸,和他嘴唇上赫然存在的缺口,看了好一会儿。
他也想像谢安洵这样,但是面对同样残缺的人生,他选择的是另外一条路。而且他已经上路,不能回头了。
过了一会儿,他化作一道银灰色的光线,冲出了窗口,又回到了日月潭,修炼他的屠龙诀,继续他建立在废墟命运上的宏图伟业。
【幻界·溺天神殿】
麟冥的眼睛在徐徐地闭上,他的身体向后仰倒着,脑海中回忆的画面涌动。
而在他的身体与地面呈现大概30度角的时候,有一股对抗这倾倒的力量,把他托了起来。他感受到一双手的温暖。他拼劲最后的力气把眼睛又欠开一道缝隙,在生命的最后一道光线中,他看到了那张久违的脸庞。
只不过凡界三年的时光,愈合了他唇上的豁口,也磨砺出了他脸庞的棱角。而且,他记忆中的那个胖乎乎的温吞男孩儿,此时化作穿着闪着蓝色光辉的魔法长袍少年,威风凛凛,夺目得像阳光下的宝石一样。
他是谢安洵,也是遗落在凡间的最后的纵梦师——涯索。
麟冥终于闭上了眼睛,他脸上的轻纱从脸上轻轻滑落,他同样残缺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我、苏子晨、宁寒、罗大勇、雷、闪电也各自身着我们的魔法长袍,站立在谢安洵的身后。准备着向帝妃·莉塔发出最后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