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庄子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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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穿过呼啸的欲望之海

假如你是一杯水,长时间静置后,水底必有尘埃,那尘埃便是你的欲望。欲望的积淀会带来欲望的繁殖和膨胀。庄子说:“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就是告诉你要懂得自我调控,以摆脱欲望的控制。

庄子在《大宗师》中说:“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

古时候的“真人”,睡觉时不会做梦,醒来后也无忧无虑,随遇而安,他吃饭不奢求美味,他们呼吸是迟缓而悠深的。

现代人的健康很成问题,一个标志就是夜间多梦。总会有那么多的梦干扰我们的睡眠,夜晚的梦越多,白天越是神志恍惚。

按照心理学的理解,梦乃是一种未遂愿望的满足,你一直就想拥有一部跑车,但你没钱,在白日的车展中看中了一部跑车,这跑车在晚上就会开到你的梦中来。

你所爱慕的女人经常光顾你的梦境,或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或对你微笑,或和你在碧绿的草地上奔逐……总之,你最想和她做什么,她就在梦里和你做什么。

事物进入你的梦里,这是个误解,准确地说,是你在梦中召唤这些事物。

有梦,是因为你有欲望。有求而不得,那就是梦。当你白天感到很惬意,感到你的思维有条不紊,但这并不表示你没有问题,那是你的理性将欲望压下去了。晚上,那被压制的一切将在梦中再度翻涌出你的脑海。

“其寝无梦”,说明他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的内心风平浪静。

白天无忧无虑,说明他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会失去。他不想要认知一切,不想要金钱美女,所以不会把目光停留在那些东西上。眼睛是用来搜寻猎物的,你最想拥有什么,你就会关注什么。

你所满足的你不会关注,因为已经满足了;你所厌恶的不会关注,看了会让你更厌恶;你所愤怒的你不会关注,看一次你就会愤怒一次,而且影响心情;悲哀的你更不愿面对,因为你那会让你变得痛苦。唯有你欠缺的,唯有你想要的,你会百看不厌。

所以当你的眼睛不会在任何一件事物上长时间地停留,你就不会有得失的忧患。

“其觉无忧”,说明他内心不缺失什么,也不奢求什么。还说明他睡得很好,一点儿也不疲倦,因为疲倦让人忧虑。

所以没有“其寝无梦”,就不会有“其觉无忧”。

凡吃东西,总想要美味的。

但这个时代的繁荣使我们的生活丧失了单纯的本色,西方的思潮被生硬地移植进我们的土壤,我们自身成为一个不祥的载体。体现在饮食上,便是我们不再从单一的菜肴中体味甘美。

凡被认为是有档次的宴会,必讲究丰富,堆得满桌都是,层层叠叠,殊不知这是对胃口的最大败坏。我凡赴宴,必没胃口,满桌都是菜,却吃不饱。我宁愿回家只炒上一个菜,细嚼慢咽却能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并非我的厨艺比别人好,诀窍在于一个菜。一个菜足以令你品出它的全部味道,十分彻底。对任何事物的认知,都要彻底,浮光掠影不会产生真正的快意。

品菜师品菜之前,必须保持6个小时以上不进食,如果品了第一个菜马上尝第二个菜,第二个菜的味道很难被辨识出来。所以苏格拉底在饮食上强调要单纯,他虽然贪困,却比富人们更懂得饮食之道。

释迦牟尼在饮食上做得更为彻底,他在修道期间逐渐减少饭量,由最开始每顿吃三碗到每顿两碗,然后到一碗,最后每天只吃一粒饭。这是一条禁食之路,他想摆脱作为凡人的各种欲念。

我们不必禁食,这条路是走不通的,事实上释迦牟尼后来也放弃了这种苦修,依然每天该吃多少就吃多少。你为什么要抵抗饮食呢?抵抗它说明你内心需要它,越是抵抗就会越需要。矛盾是在对抗中被激化的,乞丐想得最多的就是山珍海味,那是因为他得不到,得不到也是一种被迫的对抗,长期吃山珍海味的人不会想它,单身汉最想拥有一个女人……对抗只能激化冲突,只能使你的欲望更大。

释迦牟尼在该进食时禁食,他的肚子就会一直提醒他,让他饥饿。饥饿是一种提示,告诉你应该吃东西了。身体生病会疼痛,那也是一种提醒,告诉你你的身体坏了,在你修复之前,这种提醒一直存在。

修复,这是唯一的办法,当你吃饱了饭,这种提醒就消失了,那种进食的欲念也就消失了。

“其食不甘”不是指节食,也不是故意吃粗糙的食物来抵制美味的诱惑。而是要满足它的欲求以消除欲望的抵抗,再进行有效疏导。上古洪水,鲧就是通过堵塞的方法治水,堤岸垒有多高,水势就涨有多高,结果只能是溃堤。大禹聪明,知道堵不是办法,乃挖沟引水分散水势,这就是疏导。

欲望藏在你内心的最深处,是你身上最沉淀的东西,假如你是一杯水,被长时间静置后,水底必有尘埃,那就是你的欲望。但你不可让它沉淀或聚集,欲望沉淀后会自我繁殖,你的欲望会膨胀。膨胀起来后会掀动你身体的能量,这种能量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岩浆,在你的血管里奔跑,使你的血液加快,心跳加快,你会坐立不安,脸和脖子都会发热。在释放之前,它一直折磨着你。

请做深呼吸。

吸气直达你肺的底部,直到你感觉到身体被空气充满,像一个气球,空气就像一根空灵的杠杆,能够搅动所有沉淀的欲望,就像一根筷子搅动那杯静置已久的水,尘埃被疏散了,随水流扬起,它们无法聚集和繁殖。

吐气,直到你感觉到完全空掉,感觉到你体内的一切被掏空。是的,从你口中吐出来的不仅是空气,还有你的欲望,你,瞑目凝神,能明显感觉到那些欲望在随空气冲出口腔。一段时间过后,你会觉察到你内心异常宁静,那天翻地覆的欲望奔突不复存在,它被疏散了,它随空气流出了身体。

庄子在《大宗师》中说:“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古时候“真人”呼吸会运气到脚跟。而众人是用咽喉呼吸的,往往因不能统摄思虑,气息堵塞在咽喉,不吐不快。这样的人嗜欲极深,因此天生的神智必然浅薄。

在这里,我们可以发现呼吸与抑制欲望之间的美妙关系,并可得出这样的规律:呼吸越深入,欲望越淡泊,神智也越清醒。

看来呼吸也有玄机,尽管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呼吸,却并未懂得它的妙义。在有道者看来,人的一切行为都有妙义,都有玄机,吃喝拉撒都有真理。

道家和佛家都把深呼吸作为修身的重要一环,那不仅是锻炼身体,更是在调养心性。

“其息深深”就是告诉你迟缓而悠深的呼吸将开启你的神智,让你心神安宁,不至被欲望所纠缠。

人生困境之一,就在于人都有欲望,但它往往能将人操控。欲壑难填,沉入其间永远不会有满足的时候。庄子说“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就是要我们进行自我调理,学会控制自己,做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