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顺着他来回低垂的手势望去,看到了他修长的手指在来回婆娑的那片落红,暗沉得已快呈黑红色的落红。
“王爷,这……这……是什么?”灵儿一脸的骇然,眼眸却再也离不开那片落红。
“她来过了。”他的眼睛也紧紧定络在了那片落红上,全神贯注的,“她真的来过了,她……怎么可以再离开我,怎么可以?”
“那……她既然来了,您为什么不留住她?”灵儿不禁也着急起来,“无论如何,您都应该留住她啊。”
“我喝醉了,真的喝醉了。”他用力的捶拍着自己的额头,满脸的懊恼之色,“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喝醉呢,怎么可以?”
看着他如此自责的神情,灵儿反倒心疼起他来,“王爷,您千万别这样,她既然昨晚来过,奴婢和天儿都相信,以后她应该还会再来的。”
忽然,他抬头笑了,笑得明亮,笑得灿烂,却也透着一丝无奈的心酸。
“王爷,您……”灵儿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注目着他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灵儿虽有诸多的不放心,却也不得不起身离开,离开房间,离开他的身边,只留了他一个在独独回想着和她之间为数不多的残存记忆,甜蜜而酸痛的。
那是十年前的一天,这一年,这一天,雪下得很大,毫无征兆地突然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不但覆盖了他外出打猎时的回归之路,也覆盖了她流浪时前行的脚步,就在这样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大雪天,他和她相遇了。
一场平静的相遇,却在他心里刻下了十年来怎么都抹灭不了的记忆和思念。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原因,然而,苦笑,却是他找不到答案时唯一的表情。
虽然,那场大雪,和她之间的那次相遇,他雪中送炭般给她的食物和热酒,留给他的除了这段深刻的记忆和思念以外,就是他因长时间站在雪地里而被雪冻伤的左腿,至今还是微跛的左腿。
可他自问,他曾经后悔过吗,哪怕是那么短暂的一闪念?但他的答案却是:没有,从来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也从来不曾出现过,在他脑海,或是在他心里。
这种不问原由的信任,这种不问结果的亲切,让他付出了十年的思念之苦。可她,十年来再未曾谋面的那个她,知道吗?
“圣旨到!”
门外传来内侍官的唱诺声,他这才恍然回神。
“天儿,快出来接旨。”慈祥而和蔼的轻轻呼唤声。
“微臣福康接旨。”他拖着跛腿快速走出房间,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福康王爷赵啸天前日曾无故顶撞皇上,但念其年轻气盛,再加之已单独面壁思过达两日之久,今日特行赦免之事,钦此!”
“儿臣谢过父皇万岁。”赵啸天伸出双臂,恭敬的从内侍官手上接过圣旨。
“奴家给王爷请安。”内侍官躬身向他行礼,“恭喜王爷,得脱面壁之苦。”
“父皇,怎么这么早就让我出去?”他似有十分的不情愿。
“天儿,你在说什么?”一位年约四旬,慈祥而和蔼的美丽贵妇心疼的轻拍他的手背,“母妃巴不得你永远都不要再来这里,你怎么……”
“听说,皇兄昨夜遭到了刺客袭击,儿臣想去看看他。”他瞬间恢复冰冷和冷静的面庞,转眼看向他的母妃,天宋朝的德妃娘娘,“母妃,您先回宫吧,儿臣晚些时候再来向您请安。”
一步一回头,赵啸天还是不得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个与她再次相遇的地方-空空苑。
江北春晚,草长莺飞,斜阳三月,夜间仍有萧索之意,西京大梁城郊远处,由京城灯火阑珊的热闹处延伸而至的小径上,行人早渺,树梢摇曳,微风飕然,寂静已极。
小路尽头,一处荒凉、寂静之地,两个蒙面黑影正矗立如霜月色下,沐浴着夜凉如水。
“你真是没用!”高大、威猛的黑衣人正对着眼前一人身形较小的同为蒙面黑衣人,大声而严厉的喝斥着,“你昨晚的行动不但没有行刺成功,而且也已经打草惊蛇,以后要想再行刺于他,岂非是难上加难?”
“白长老,您请息怒。”身形较小的黑衣人,低垂了头颅,“昨晚都是默心太过于大意轻敌,才会造成这种局面,但我可以保证,下次一定成功。”
“我当然知道凭你凌默心在江湖的威名,杀他一个赵璟也许易如反掌。”高大、威猛的黑衣人白长老有些无奈的叹息声,“可是如今,我们面对的却不仅只是他赵璟一个人,而是他身后的整个支撑和势力,这些决不是仅凭你或是仅凭我,甚至是我们的组织都不能做到的,倘若无法借助更强大的力量,我们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凌默心裸露在黑色蒙面巾外的双眼深含欠疚之色。
“从今晚开始,你今后的所有行动都必须通报于我。”白长老迅然转身,“绝不可再出现擅自行动之情况。”
“是,默心定会谨遵白长老之令。”凌默心微微躬身,单膝跪地,向被他称为白长老的高大黑衣人行礼,“默心向白长老保证,下次行动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好,从明天开始,我们实行第二套计策,我绝不允许再出现任何意外,我们也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白长老的双眼望向遥挂空中的那轮明月,“如果再有意外,我们就将永再无机会。”
“是,默心明白。”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白长老露出关怀之色,“是否需要我帮忙……”
“谢白长老关心,夺魄冰针已被我逼出体外,只是恢复,默心还需要一段时日。”
“那你自己一切都要小心,切不可露出太多破绽。”
“是,默心一定会小心的,请白长老放心。”
凌默心和白长老均是面色凝重的迅速分散,远远离去,只留下身后长长的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