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斜阳似乎因这句话而忽然变浓,晚霞红透,又一幕血色连天。
黄昏又逝,暮色渐浓,屋内静悄悄的。薄薄的余光中,依稀可见床上被子高高隆起,一人面朝里而睡,呼吸紊乱,显见受伤不轻。
屋瓦忽然掀了几片,一人无声无息地飘然落下,紧身黑衣,蒙着黑巾,独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即使这幽暗之中,那眼睛依旧亮得逼人。
他倾耳听了一下外边的动静,才又向床塌靠近几步,似乎有点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向前走几步,手腕疾翻,亮出一把匕首正要往下刺落,床上棉被忽得飞起,朝他当头盖了过来!
黑衣人心知中计,但他身手也的确了得,在这种危急关头仍能反应迅捷,只见手中匕首划出数到银光,嘶嘶声后,若大的被子就碎裂成了十几片,来势顿解。紧跟着身形疾掠,硬生生地拔地而起,“咣”的一声冲破屋瓦。
风中传来他最后一句话:“这事不算完——”
不算完——不算完——
声音刺耳如铜锣,余音久久不绝。
阴谧的房间里,床上原本躺着的那人此刻静静地站着,淡淡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处照下来,映在他的脸上,目光竟是如此悲哀。
他的手慢慢在身旁握紧,紧到皮肤上的青筋条条绽出,那年轻脸上的沧桑气息更重。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声音仿佛是自喉咙里逼出去的,无限悲愤,无限伤怀。
不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自外传来,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衣衫不整,帽子都没戴好的叶琪枫冲了进来,“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有人说什么——”
话未说完,见到迦洛脸上的表情,顿时怔住了,“迦兄,你怎么了?”
迦洛闭起了眼睛,这时柳舒眉也匆匆赶到,一样的衣衫凌乱,还带着迷蒙未醒的样子,“我看见一个黑衣人匆匆离开……迦洛你怎么会在这个房间里?世子去哪了?”
一句话提醒了叶琪枫,四下看去,床上空空,碎布棉絮飞了一地,就是不见随歌人影。
迦洛再睁开眼睛时,悲愤之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笑:“哪有什么世子。”
“难道……这是……”
“不错,是我布的一个局,诱凶手上钩的。”
“那凶手呢?”
“来了,又走了。”
柳舒眉皱起了眉头,他的名字叫舒眉,然而他发觉这些天他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是刚才那个黑衣人?”
叶琪枫想到了一点,惊道:“会不会和那个买断田七血竭的黑衣人是同一个?”
柳舒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该是。怎么,迦洛,连你也抓不到他?”
迦洛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月光泻进来,凉凉地铺了一地。
“他跑不掉的。跑过了这次,跑不过下次。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柳舒眉与叶琪枫齐声问道:“是谁?”
迦洛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眼中似有泪光闪烁,最后低叹一声收起了愁容,转身面对二人时,已恢复了平静。
“卞胥。”他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慢,“他是卞胥。”
此言一出,柳舒眉才惊诧地挑起眉,叶琪枫已先叫了出来:“什么?是他?不可能!”
“是啊,迦洛你是不是弄错了?卞胥不是中了碧火流已经死了的吗?”
“那一切都是木严和龙门另一个弟子看见的,我赶到时除了那匹毒发倒毙的马,并没有见到尸体。”迦洛把视线转向柳舒眉,低叹道,“看来随歌当初猜对了,他一开始就怀疑卞婿在欲擒故纵,假装被害而使自己成为最没有嫌疑的人,同时更方便他暗中杀人。”
“可是你不是说那夜他和你待在一起,没有机会去京城杀风七少吗?”
“因为我当时忘了一点——卞胥的轻功非常了得,只怕更在你我之上。以那样的轻功,癸时赶往京城,再天亮前从京城回到平安镇,不是没有可能。”
叶琪枫仍是疑虑多多,“可是,刚才那个声音和卞胥又细又脆的声音完全不同啊!而且那个少年虽然很多地方很可恶,但说他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来,我……我真是不敢相信……”
“我相信迦洛不会认错人。”柳舒眉的手搭到了迦洛的肩上,定声道,“声音不代表什么,别忘了这世界上还有种功夫叫做口技。迦洛,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他是谁,直接到钱府去把此事真相告知天下,他不就功亏一篑,无计可施了吗?”叶琪枫说得天真,柳舒眉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抓贼都要抓赃,更何况是杀害相国之子和北静王世子这么大的事情,单凭迦洛一句话,世人不会信的。所以,还是得抓住他,由他口中逼出事实,才能令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