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艾一个人在校园里晃悠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一串陌生的号码,她心里了然,终于她按耐不住了。
“我是陆夕辰,想约你出来谈谈。”陆夕辰语速破快,但是一字一句林艾清晰的听清楚了。
“好。”林艾抬头看着一群鸟儿从长空中飞过,嘴角的笑意慢慢消散。
沙尘过后,空气混浊,呼吸都难受。两人约在红磨坊咖啡厅,环境清幽,这时候人不多,一派安静。
林艾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摩卡,她已然恋上了这浓郁的香味,香醇的苦涩。透过那层玻璃,她看到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陆夕辰帅气的关上车门,就向咖啡厅走来。她记得钟朗也有过这款跑车,只不过钟朗的车是白色的。
的确,这两个人品味很相像。
陆夕辰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眉眼含着笑意。她那纤细的手搅动着调羹,手指上那枚偌大的钻戒闪闪发光。抿了一小口咖啡,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林艾:“我爱钟朗。”
相比她的灼热,林艾倒显得太过安静,她身子贴在软软的沙发上,眸光一转,清冷无波。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其实她的心里早已波涛骇浪,“爱”这个字,她自恃没有勇气轻易说出口。
“你和阿朗的三年之约也快到了。”陆夕辰停下了搅动的动作,眸光一冷,“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林艾倒是弯起了嘴角,“离开?”她喃喃的重复着。
陆夕辰继续说道,“我是最适合他的妻子。他的家庭,我的家庭,都支持着。”她扬扬手指上钻戒,“我也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
林艾抿了一口冷掉的咖啡,真苦啊,她瘪瘪嘴,“恭喜你。”语气不冷不热。
陆夕辰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倒林艾面前。
林艾眼睛轻轻的瞥过,心里冷冷的,当初钟朗用钱砸她好像还历历在目,她的手慢慢的滑到桌下,紧紧的握住,指关节都泛白了。
到底他们是同样的人!
“陆小姐,何必这么多事。”林艾冷冷的说道。
“这里根本不适合你,你何必苦苦留下。”
“所以你就退下了我的申请表。”林艾轻笑一声,“真是感谢你替我做的决定。”
两人相视着,静静的沉默着。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林艾拿起来一看,嘴角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在哪?”钟朗早饭到现在还没吃,憋了一肚子气。
林艾目光掠过陆夕辰身上,那个偌大的钻戒的确刺痛了她的眼,“在红磨坊。”
“大上午的去那干什么?”钟朗想着把她叫过来中午一起去吃个午餐。
“喔,没什么,和你未来的妻子喝咖啡而已。”林艾平平淡淡地答复。
那边突然就没了声音,连呼吸声都感受不到。钟朗顿时心一冷,面色仿佛是千年寒冰一般。
秘书小姐正好进来送文件,看见老总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她不觉得一哆嗦。
没想到,钟朗来的竟是这样的快,满脸的怒气,林艾都觉得有些怕了。这样子的他,让她恍惚的想起了三年前他,冷酷残忍。
他立在桌前,浑身的冷气,让这温馨的咖啡厅,顿时冰冻三尺。
“陆夕辰,谁说你是我的未来的妻子?”他嘴角一咧,眸底深沉,仿佛海浪般汹涌。
“阿朗,这是我们两家的安排。”陆夕辰倒是不慌不忙。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钟朗转头看着林艾,没想到她竟然一脸的淡然,好像这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心里不觉得又是一阵恼怒。
“夕辰,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否则不要怪我。”墨色的瞳孔猛地一缩,薄薄的嘴唇一抿,毫无温度,唇边的讽刺越来越强。“我的妻子你还不够格。”
陆夕辰不可置信的望着钟朗,两眼瞬间通红,眼角隐忍着泪意,咬着唇,身体瑟瑟发抖,那个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钟朗瞥见桌上的那张支票,拿起来一看,顿时关节咯咯作响,怒气腾腾,眼神凌厉,把支票扔向陆夕辰,语气极冷,“带着你的支票立刻给我滚!”
陆夕辰走后,钟朗一把拉着她的手,林艾冷眼跟在他一旁,待到她上了车。钟朗双手紧握住方向盘,脖颈间的青筋都爆出来。
“林艾——”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一般,“你是不是想离开?”话语也是越来越无力,她这般的波澜不惊,只说明她根本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你说话——”
“是——”林艾咬牙挤出这个字,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不允许!”眼眸里一片阴沉。
林艾秀眉一挑,一脸的不屑,“钟朗,别忘了当初的约定。”
“约定?呵呵——”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难道到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只有一个约定?”
“难道不是吗?”她轻声的一句,顿时让钟朗的心一抽。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压抑着他的满腔愤怒。何时,他钟朗竟然到了这副田地。
钟朗发动了车子,那个速度,像风一般的疾驰。林艾却丝毫没有怕的表现,那一刻,她冲动的想到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钟朗回到钟宅的时候,钟国华和吴兰溪一脸的郁结,看来陆夕辰都说了。“你给我滚进来!”钟国华一声怒吼。
进了书房,父子俩面对面。钟国华沉声,“立刻送她走。”
钟朗一言不发,立在那里。
“听到没有?”钟国华朗声重复,声音浑厚有力。
“不可能。”
“你,你这个逆子,这三年,任你胡闹,翅膀更硬了。”钟国华越说越气,余光扫到书桌上的一个水晶烟灰缸,不假思索,拿起来就往钟朗扔去。
要在以前钟朗一定会快速的躲开,这一次他却定定的站在那里,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额角,一瞬间,鲜血就顺势而下,他额头微微的一皱。
钟国华好像没有看到鲜血一般,“你妈已经和陆家商量过了,尽快安排你和夕辰订婚。”
“爸,我不会同意的。今生,我的妻子只能是,也只会是林艾。”他声音坚定的不容更改。
钟国华大拍一下桌子,怒喝道,“你再说一遍。”
“呵呵——”钟朗一阵冷笑,“再说一遍依旧这样。”他顿了顿,看着自己的父亲,嘴角弯起,带着些微讽刺,“爸,当年爷爷是不是也是这样逼你的?”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钟父满脸的不可置信,颤着手,狠绝地抽出皮鞭。一下又一下,这是钟朗第二次为了林艾被父亲抽了。
几下下去,光鲜的西服顿时撕裂了。
吴兰溪听到声响,仓促地进来,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形。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丈夫,“国华,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语气已是颇为不满,“你这是要他的命吗?”吴兰溪向来疼着自己的小儿子,儿子的风流韵事,她是睁只眼闭只眼。让林艾走,他们有的是办法。
儿子一声不吭的任由抽打,额头的血慢慢的下滑至下巴,那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你走开,你瞧瞧他如今什么样子?”钟国华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又是狠狠的一下。
那啪啪的声音生生的抽在吴兰溪的心头,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钟国华的硬脾气上来是谁也劝不动,吴兰溪急的眼角的泪也掉下来,一把抱住钟朗。
“兰溪,你让开。”
“国华,他是我们的儿子。”吴兰溪哽咽着,儿子都这么大了,动不动的抽打他。
两个人争执着,钟国华右手紧紧的握着皮鞭,终究没有再打下去,“哼!慈母多败儿!”愤恨地扔下皮鞭夺门而去。
书房的大摆钟,滴答滴答的响着。
“阿朗,你这是在怪我们吗?”吴兰溪的泪滴在儿子的身上,一手颤抖的轻抚着那些伤。
“妈,如果放手,我三年前就放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他要的独独是一个她,没有背景,对他不冷不热,可是就是爱上了。
家庭医生过来处理之后,钟朗不顾吴兰溪劝阻,坚持回去。回到别墅,黑灯瞎火,心里顿时一片彷徨,快速的奔到二楼的房间,动作之大,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待看到床边的人时,他呼了一口气,轻轻的坐在床沿,深深地打量着她。听着她的呼吸,身上的疼痛仿佛消失了一般。第二天,林艾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钟朗躺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眉头微皱,身子的衣服皱巴巴的,她轻声叹了口气。走过去,轻轻的给他盖上毛毯。
她刚刚一离开房间,钟朗就睁开眼,身上的伤口,夜里一阵一阵抽着疼,他哼都没有哼一声,怕惊扰到她。他老头下手也真够恨的。手指摸着身上的毛毯,嘴角弯了一下,暖暖的。
林艾回到学校收拾好宿舍的东西,同三年前一样该寄的都寄了,空空荡荡的书桌,她连一张碎片都没有留下。
她和钟朗最终也会这样,终于明白,他不会是她的良人。所有放不下的都将放下了。
收拾好一切,下午她早早的回去了。打开门的一刹那,鼻尖就充斥着浓浓的骨头汤的味道。她知道有人来过了。
慢慢地上楼,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书房的门微微的开着,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她无意听,还是传进耳朵里。
“阿朗,你觉得林艾能适合我们这个家庭吗?先不说,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跟你三年,她之前在酒吧,那是个是非地。总归不好。”
她艰难地挪不开一步,呼吸都停滞了。
女子的声音顿了顿,“她的出身,一个私生女。”说道这,吴兰溪更有意见了,“她妈妈未婚先孕,本就不检点——”
林艾的心一滞,心里又涩又痛,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瘦弱的肩膀微微的一颤,手里的那盆从学校带回来的仙人球“嘭”的一声,就砸在木质的地板上,一声轻响。
里面的人闻声出来。她抬起头,毫无神色的看着钟朗和吴兰溪,那个妇人,一身的光鲜,看到她微微地诧异。
“小艾——”钟朗的声音沙哑,眼里闪过心疼。
林艾定了几秒钟,慢慢的回过神来,张了张嘴,还好自己还能说,“钟夫人,斯人已逝,又何必再议论呢。”
“我自恃配不上你们钟家,也从没有打算进钟家的门。我和钟朗,你们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如今都过了三年,您放心,我林艾一诺千金,我会离开地。”
“住口——”钟朗一声厉喝。
她微微的弯下腰,捡起仙人球,小小绿绿的一团顽强地寻求生存。
“我不会允许的。”钟朗揉着眉头,身子靠在墙壁上。
“阿朗,你住口,林小姐自己要离开的。”吴兰溪急促的强调着。
林艾一阵冷笑,轻言慢语,看着眼前的人,可眼里好像根本没有他们,“钟夫人,你刚刚提到我妈妈,其实我妈妈和天下所有的妈妈都一样,您爱您的儿子——”她的手背在身后,左手倏地握住了那个仙人球,一根根刺就这样扎了进去,她不觉得痛,声音颤颤的,“我妈妈也爱我,不忍我受一点委屈,直到最后自杀也是因为我——”直视着吴兰溪的双眼,她咯咯地笑起来,“她知道我被您的儿子强暴了——”
“林艾,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钟朗上前,无力的嘶喊着。拉着她的手,握住的那一刹那,双眼又是震惊又是疼痛,那只柔嫩的如今是满掌的刺。
吴兰溪听到林艾最后那句话咽了咽口水,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钟朗——”林艾举起左手,眼眸越来越黑“你看到了吗?你就如同这些刺一般,让我疼——”她又慢慢的伸出右手,快速的一拔,一根刺就出来了,“可是我终会把这些刺一根一根的拔出来,不留痕迹!”
钟朗的心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的松开,最后的一刹那,他竟和她手掌想贴,“如果我曾给过你的伤,如今我愿意尝试你所有的痛。”
“可是我需要——”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大力的推开钟朗。钟朗因为发烧的关系浑身无力,一个趔趄就撞到栏杆上,身上的伤口顿时一阵撕裂的疼痛,后背和额头冷汗层层,面色一片苍白。
林艾快速地跑了出去。
“小艾——”钟朗刚喊了一声,身体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阿朗,阿朗——”伴随着吴兰溪焦急的声音,钟朗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就看到那个清冷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钟朗醒过来的时候,偌大的病房,吴兰溪低垂着头,陆夕辰拍着他母亲的背,他的眼睛一阵刺痛,三年前,他也曾见过这个场景,林艾和她的母亲。其实,林母的死他也是有责任的。
陆夕辰无意识地一抬头,就看到钟朗愣愣出神看着他们,她激动叫起来,“阿朗,你醒了——”
吴兰溪立刻走到病床前,眼睛又红又肿,“阿朗,哪里不舒服吗?”
“妈,我没事。”
吴兰溪和陆夕辰陪着他到晚上,钟朗期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该喝水喝水该吃饭吃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毅琛来医院看他。吴兰溪和陆夕辰昨晚被他打发走了。
看到钟朗清腮胡子,顾毅琛打趣道,“一夜不见,如隔三秋啊。”
钟朗没有理会他,“帮我去查查林艾去哪了?”
顾毅琛就知道他要问,昨天一回去就听说他进医院了,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真他妈窝囊。
“她买了上午的机票准备回S市了。”顾毅琛撇撇嘴。
钟朗蹭的做起来,一边套上衣服快速的向外走去,“毅琛,马上给机场打电话阻止她上飞机。”
“二哥,你等等。”顾毅琛更在后面喊着。钟朗却是不管不顾向前走去。
沙尘暴再一次袭来,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钟朗快速地开着车,一边拨打着林艾的电话,可是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咒骂了一声,扔了手机。
车速越来越快,手机这时候竟然响起来,他一阵欢喜,左手拿起来一看,脸色暗下去。
“阿朗,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跑出去了?”吴兰溪焦急的说着。
“妈,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你赶紧回来。”吴兰溪语气一冷,儿子为了个女人三番两次和他们作对,现在不顾身体跑去找她,她恨。“我告诉你,这事你爸都安排好了,她会有她的路,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妈,钟家的媳妇只会是她——”钟朗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车子一阵打滑,由于车速极快,嘭的一下,就撞到护栏上,玻璃碎片像飞刀一般四面八方的飞溅。这个时候,后面的车也紧随而至,漫天一声巨响。
钟朗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目光越来越涣散,眼皮越来越沉重,可是脑海里竟然浮现出林艾那久违的笑脸。
此时,林艾坐在机场的大厅里,看着液晶显示屏,秒针一格一格的走过,终于自己也要离开这片土地了。站起来的一霎那,突然感到心口一阵绞痛,弯下腰,右手死死的抵着心头。
广播里那清脆的声音,提示着她即将登机。那阵钻心的痛过后,她站起来,看着川流不息的行人。
默然转身。
6月底,正逢毕业时节,校园里学生摆摊倒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一个小女生的摊前,有个满头银发的老先生格外引人注意。老先生细细的打量着小饰品,女同学担心他误以为饰品为真,就提醒他这些都不是真的。他说道:“我知道。”老人细细的看了一番,最终挑中了一个金色的镯子。可能女孩子觉得他古怪,也不想卖了。老人有些着急,说:“小姑娘,不能出尔反尔啊。”硬是给了钱。见旁边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老人羞涩地说道:“买给老婆子的,买给老婆子的……”
正好一对情侣路过,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扶着男子的胳膊,男子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别捏。女孩子看着老人的方向,眼角涩涩的。
男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我会给你买一辈子的。”握紧着她的手,一脸的真挚。余晖笼罩,情意绵绵。
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