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午,我依然还是那个怒气腾腾的样子坐在船头上,却不察觉,姬澈已经是将船靠在了岸边。
他一边放竹篙,一边摇头叹息,“当真难伺候,阿狼,帮我盯着她,我去去就回。”
阿狼从篷子里晃晃悠悠的爬出来,看上去不大怎么精神,狼终究是个陆地动物,在水上漂久了,没什么精神很正常。
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姬澈已经是提着剑站在了岸边,阿狼一双眼睛无神的瞅着我,没什么底气的吼了两声,搭了搭嘴皮子。
“他不管我了么?”我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害怕,连忙收起那股凶样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喂,你要去哪儿?”我的声音也变得和阿狼一样没了底气了,完全没有了之前和姬澈怄气的那股凶样。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和心虚。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我去看看有什么野味之类的,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就叮嘱阿狼:“阿狼,别淘气!”
阿狼没理他,默默地将头转向了一旁,只拿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我,那余光中满是不屑和藐视!
从这天起,我旅途中的伙食就得到了极好的改善,从河鲜改成了野味,每到饭点的时候,姬澈都会将船靠岸,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冲进山林里抓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的给我填肚子,并且每次抓回来的野味都不同,如果今天吃了野鸡,那么明天就绝对不会再有野鸡出现在我面前的,烹饪的方式也从之前但一的用真气直接弄熟,变成了之后的烧烤水煮,我发现,他不仅有着艄公的手艺,估摸着还有做大厨的潜质!
一连顺着银江水漂流了七天,不多时就能走出韩国境内抵达黎国,我终于是不用整日都待在船上,可以像个行走动物在地上走走跑跑,随着越来越接近黎国,我就越发的变得兴奋,整日坐在船头对他询问黎国怎样怎样,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和我们北燕国有什么不同,起初姬澈也能很乐意的说给我听,可我问的勤了,最后他只敷衍我了事。
和我越来越兴奋的心情相比,相反的,越来越接近黎国,姬澈反而变得越来越愁眉不展,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难见着,取而代之的是整日的愁眉紧锁。
在我们漂在银江里的第七日黄昏,夕阳半沉半露在银江水里,我终于开口问他为何这几日都衣服心事重重的模样?
姬澈放下竹篙,任由乌篷船随水而漂,抬着一双深邃的眼眸看着我:“叶凝,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路走得太顺了一些么?”
我疑惑的反问道:“顺当一点难道不好么?你还真想出些什么事啊?”
他摇了摇头:“我杀了韩国的世子,已有七天时日,按理来说,现在整个韩国都在翻天覆地的找我,以韩国的实力再说,一定早就追杀了过来,可到今日已经整整七天了却什么事也没有?还有,羽华的黑流星在大周称得上是最顶尖的杀手组织,他们要想找一个人,会用这么久么?”
“也许是他们真的还没有找到我们也不一定呢。”我笑着说道。
姬澈连连摇头:“如果是韩国的人没有找到我们,我信,可如果说连黑流星的人也找不到我们,那就不可能了,我是个杀手,黑流星有多可怕,我最清楚。”
他的一番话下来,我感觉到的确是很不正常,以姬澈的身手对黑流星的评价都如此之高,那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杀手组织,再说靖国的实力远远高出韩国,他们的确不可能整整七天下来还没有找到我们,而且我从羽华的手中逃走,早已经不止这七天了……
我颤抖着声音:“你的意思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总之,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我点了点头,心底却没有多少的害怕,有姬澈在,不管我遇到了什么,我都感觉安心。
一轮明月缓缓从江中升起,乌篷船驶过一处弯角,宽阔的银江兀然的缩小了一些,水流也变得快了点,原是蜿蜒的群山也随着船的前进越来越险峻,一座座怪石嶙峋的山石像是经过刀砍斧凿过一般,松柏从石缝之中弹出宽大的手掌,东一处西一处的布满了巍峨的群山,圆月遥遥挂在山尖上,散发出淡淡的月色。
秃鹫鸟在夜里叫的嘹亮,伴着哗哗的激流声,一群像是受了惊的乌鸦从林子里窜出嘎嘎的怪叫着,四周安静的可怕,空气里也仿佛有着一股能够让人窒息过去的压抑感。
船行驶到此处,一块块怪石,一颗颗松柏,一群群似受了惊吓的乌鸦,明月倒在江中摇摇晃晃犹如魅影一般,三两只乌鸦从头顶怪叫着忽的飞过,姬澈停下了撑船的竹篙,阿狼蹬着一双巨大的蓝色眼睛立在他的身旁,直直的看着远方。
乌篷船摇摇晃晃,静静的从群山怪石之中驶过,一阵阴风吹过江中,扬起姬澈一头雪白的头发。
“叶凝!”
姬澈的话刚刚响在耳边,我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忽然,原本还算平静的江水兀然的涌出数十丈高的巨浪,滔天的巨浪从四面八方急速的朝乌篷船扑过来,将我们完全围在正中,眼看就要将乌篷船打翻,姬澈犹如闪电一般出现在我的身旁,拉起我的胳膊直冲入高空,青冥剑化成一道青光飞入他的手中,猛地凌空朝那四面八方扑过来的巨浪劈下,周边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朝那四面八方的巨浪拍下去!
犹如一记闷雷在耳边炸开,我脑子里一片嗡鸣,只见的那数十丈高的巨浪在那股气势之下,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大锤生生的砸了下去,水浪层层翻滚,那小小的乌篷船时而被抬高,时而又陷下去,在浪尖上起起伏伏,阿狼扬天一阵长啸,愤怒的狼嚎声响彻银江两岸。
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姬澈已经揽着我的腰际轻飘飘的落在了乌篷船的船头上,手中的青冥剑呲的一声收入剑鞘,一双俨如利剑般犀利的眼神扫视着两岸的险山。
一连串令人头发发麻的尖笑声飘荡在漆黑的山林之中,这声音似是女声,声源仿佛就在耳边,又像是在遥远的天边,又仿佛是在空气里无止境的回响,那尖锐的笑声像是无形的利刃,听得耳蜗生疼得紧。
这笑声像是恶鬼,像是由阴森恐怖的地狱里飘荡出来,只得其声,不见其人,江风似乎也变得阴寒起来,我听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紧紧的抱着姬澈的胳膊,身子不由的有几分颤抖,抬着眼皮瑟瑟的四下观望,即便是我的眼神极好,依然没见着这尖锐笑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