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3)
毒王长吁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地说:“老实说,我也无法帮助你。论天下毒药,老朽不敢说渊博二字,至少亦有些少成就。只是,金四娘的蛊毒,老朽却无可奈何。解毒并不难,但蛊却不是老大所能对付得了的怪玩意,那是一种活的虫豸,借其本身的毒素为害人体,老朽解得了毒却排水出蛊,奈何?”
“前辈之意……”
“老朽之意,对解蛊盘所加的痛苦,无法排蛊。老弟,金四娘的毒蛊,你曾经见过么?”
“见过,她有几种……”秋岚将蓝蛊虻和蛊蚋环的中毒情形一一说了,最后说:“前辈如有解药,请赐些给晚辈防身,晚辈自知冒昧,尚请前辈加以援手,感激不尽。
毒王静静的听完,摇头道:“十分抱歉,者朽无能为力,除得了毒,但驱不了蛊,仅能驱除因毒而所加于身躯的痛苦而已,老朽不得不承认金四娘比我高明,令你失望了。当然,除毒之后对受伤的人不无少补,至少可减去毒蛊为祟的声势,延长三两天寿命极有时能,但想保全性命,老朽无能为力。”
他在大药囊中掏出几瓶药丸相药散,往下说:“天下间,毒物的来源数不胜救,飞禽、走兽及虫豸、草木、水石……无所不在。但真要论毒性,略可分为三大类,一是毁伤机能,这种毒受伤的人疼痛难当,皮烂肉伤,量多方可致命。二是腐蚀内腑,这种毒不仅可以伤皮肌,且可渗入内腑,毒性稍烈,痛苦更甚。三是蚀毁经脉,这种毒其性最烈,可令人麻痹,救治困难,片刻即可致命,但中毒的人毫无疼痛之感,甚至一无所觉便突然昏厥或死亡。只消看创口的光景,大致便可分出这三种毒的种类了,但的毒兼有两种以上的毒质,救治稍一大意,用药不当,必定误事。据你所说,蓝蛊虻的毒,定是第三种和第一种毒的混合奇毒。 蛊蚋环却仅具有第一种的毒质存在。”
他将一瓶药丸和两瓶药散递给秋岚,又道;“相见也是有缘,虽则你不是江湖侠义,老朽仍然送你三种解奇毒的解药,好自为之。还有,你既然对金四娘有所顾忌,切记不可乱吃她所给你的食物,在食物中下蛊,是最难防治的绝着。用暗器或虫豸做蛊媒,伤者可以用割除伤口的手法阻止毒蛊循血运行为害,吃下肚中便死定了。老弟台,金四娘既然威胁你的生存,你为何不找机会永除后患?”
“老前辈之意,是要晚辈……”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任何时候皆可制她的死命,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
毒王的话,不象是出于一个武林耆宿之口,秋岚听得暗暗惊心,老家伙脸呈忠厚,心怀奸诈也不是个好东西。
他无心再留,反正毒王也无法拯救乔家姐弟,何必再浪费时刻?接过三瓶解毒药盛入防水革囊中,谢了毒王和君山秀士,互道珍重,出舱走了。
这一夜他白等了,金四娘和秋雷已在客船中藏身。
东方发白,又是一天。
黎明前,一剑三奇的三十余艘舟船,悄然沿马连溪上航,声势浩大。
溪东侧一座山嘴上,玉虚子和九华羽士并肩而立,巴山苍猿与十余名好汉左右相陪。黑夜中舟群在下面鱼贯上航,隐约可见。
巴山苍猿心中大急,低声道:“两位道长,晁贼真要冒险攻我的大寨哩!咱们必须早一步返回大寨防范,迟恐不及。”
九华羽士嘿嘿一笑,极有把握地说:“陶当家,你怎么沉不住气?假使飞龙与金四娘葬身江底,一剑三奇凭什么敢攻你们大寨?如果他有把握攻垮你们大寨,他用得着在上次到炎山乘你之危!放心啦!你等着瞧,不消半个时辰,他就会转头顺流而下逃命。”
玉虚子也点点头同意,说:“昨晚晁小狗派人入山,至今还不见动静,甚至第一伏路暗椿还未传来任何消息,显然晁小狗的人并末向大寨接近,完全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的伎俩。陶当家,难道说,第一伏路暗椿的人,会全部被人悄然拔掉么?”
“不会的。”巴山苍猿肯定地说,又道:“那儿共有八名身手相当了得的兄弟,共分两组,把守在隘门入山要道上,任何人也无法一举将两组暗椿全部拔掉,同时,隐身之处亦不可能让来轻易找得到的。”
“这就对了,晁小狗的诡计,骗不过贫道的法服。”九华羽土极为自负地说。稍顿,又道:“在末证实飞龙小狗确已葬身江底之前、贫道不想离开,还得在一剑三奇处打听清楚。陶当家,贫道的船是否准备妥当了?”
“一切准备停当,任何时候道长皆可登程。但……但既然道长想参与动手,何不与在下同船追赶?”
“不用。”九华羽士断然地拒绝,接着说:”你要主持大局,有所顾忌,不能往来自如,贫道另备船只,举动自由些。”
一个时辰后,东方已泛鱼肚白。蓦地,远处传来了凄厉而沉重的号角声,打破了四周的沉默寂静。
巴山苍猿几乎一蹦而起,喜极大叫道,“他们转航下放了。道长神算!神算!妙啊!”
“走!准备登快舟。”九华羽士叫。
巴山苍猿向一名悍贼叫:“普舵主,你引两位道长登船,两位道长,在下先走一步,瞿塘峡口见。”
“好,峡口见。”
众人分手,隐没在山林深处。
天亮了,码头上大忙特忙,人潮汹涌,客人们纷纷登船,船手们忙着解缆启航。
西码头是下航的船只,必须早些儿离开,让东码头上行的船只无所阻碍。
每一艘船都在祭神,香烟缭绕,爆竹声震耳,上下经过三峡的船只,必须要祭江神析保平安无事。
第一艘客船在爆竹声中解缆,向江心徐徐移动。
落山秀士的船也正在解缆,水手们不住吆喝。
乔家的船没有动静,他们不能离开。
南关的城墙上,脸上抹了一层淡褐色染料的秋岚,心如火烙的疾奔码头,他要查看离开的船只中有没有金四娘。
“当!”一声锣响,君山秀士的怪舟离了岸。
下游东码头的船只纷纷准备,要等到下航的船只完全离开,他们才能动身。
金四娘换了一身村妇的装束,站在后舱口避开码头上的人群,监视着舵工,虎视眈眈。
秋雷也换了装,在船首监视着水手们。蓦地,码头上方奔下一群黑衣大汉,领先的人赫然是一剑三奇的爪牙铁臂独猿卞京。
秋雷原是脸向江心避免露脸的,恰好这时转过头来。他认得铁臂猿,心说:“不好!如果被这家伙看到,告诉了一剑三奇,岂不日后难堪?我得赶快离开。”
他奔向后艄,将所见告诉了金四娘。
金四娘等开船也等得心焦,她恨不得早早离开。立即奔近老艄公。沉喝道:“快!解缆离开码头。”
艄公讶然道:“姑娘,这怎么可以?瞧,还有十来艘下放的船末离岸,上航的船是不可以解缆的。”
“废话!”金四娘低喝。
“不是废话,姑娘,这是规矩,不然大家抢航道,会撞上的。”
“呸!叫你解缆就解缆,少废话,哼!除非你不想活了,快!慢些儿先割下你的耳朵。”金四娘声色俱历地低吼。
“这……这……”老艄公变色地叫。
金四娘手起掌落,“叭”一声暴响,一耳光把老艄公击倒在舱板上,厉声道:“你再耽搁,本姑娘杀了你再找别人的船。”
后艄还有两名壮如牛的水夫,眼看老艄公受辱,忍无可忍,低吼一声,突然扑上。
秋雷冷哼一声,迎上双手分张,闪电似的劈胸将两人抓实,向下一按,放手加上一劈掌,两船夫仆伏在舱板上状如死人。
秋雷倏然转身,向从两舷抢来的众船夫叱道;“谁不想死,开船,想死,太爷立刻可以 下杀手。”
举手之间便制服了两个舱夫,其他的人大惊失色。舵工狼狈的爬起,抹掉口角的血迹,叫着道:“解缆,开船:”
邻船的人皆被惊动了,吵吵闹闹中,船悄然滑出船丛,离开了码头。
金四娘站在倏公身旁,沉喝道:“向下游驶。”
“什么?”艄公吃惊地问。
“别问为什么,你听命行事便成。”
“姑娘,这船是到重庆府的。”
“我不到重庆府,我要下湖广。”
“这怎成?”
“不成也得成,转舵。”
老舵工不敢不听,船已驶离码头七八丈,上游下来的船急放而下,上行确是不易,勉强行驶将会出大乱子
这时,一艘大客船正急冲而下,如果舵工不听命,可能要撞上。下行的大客船没料到这时会有抢上航的船只,正向下急驶。
老舵工猛地一扳尾桡,船头徐转。
船首的船夫莫名其妙,有人叫:“怎么?往下走?”
一位不知利害的客人大叫道:“船家,怎么回事!”
秋雷恰好赶回船头,接口道:“下湖广,就是这么回事。”
客人跳脚叫:“什么话?谁要下湖广的?船家,船家……”
秋雷止住客人往后舱走,冷笑道:“不必找船家,太爷要下湖广,你不想去?”
客人昨晚不知船上有变,不知利害,大吼道:“你是什么人?你做得了主?你……”
“住口!你只消说你愿不愿意跟船下湖广。”
“反了!你这厮岂有此理!船家,靠岸,我要去府衙送张名帖,把这厮……”
秋雷不再让他鬼叫发威,右拳疾飞,“砰”的一声正中脸门,客人仰面便倒,下手不客气,一脚端在客人的胸骨上,客人嗯了一声,双眼一翻,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
秋雷一不作二不休,冷冷的看着张口结舌的船夫们,右脚轻轻一挑,将半死的客人挑落水中说:“谁不想下湖广,早些说。”
一名船夫全身发搏,突然惊恐的大叫,“杀了人了,杀了……”
秋雷疾冲而上,船夫不再叫,涌身一跳,水花飞溅,跳入水中逃命。
这时,船已漂下一二十丈,前后都有下放的船只,跳水逃生的船夫的大叫声,在江面震荡,吸引了前后船的注意,有人大叫,“有人落水,快救人,快救人……”
秋雷心中大急,拔剑出鞘厉声喝道,“快,要命的乖乖听话,不然,太爷火起了,全把你们宰了。”
船伏们心胆俱寒,顾不了落水的同伴,保命要紧,四支大浆齐动,船向下游急冲。
秋岚已经到了西码头,本待知会笑弥勒一声,发觉东码头有船开出,心中本就起疑,东码头的船是向上开的,怎会有船向下开?等到跳水船夫的叫声传到,他定神一看,便看到了后艄已改了装的金四娘。他只看到船的后端,却末看到船头的影况,自然无法发现秋雷。
金四娘虽已改了装,但相距在四五十丈外,仍难逃过他的神目,一眼便认出了金四娘, 心中大喜,扭头向乔家的快船飞奔。
乔家的船没有离开的打算,毫无准备。水上飘林静波派来操舟的水中高手共有十二名,正在后舱面进膳。笑弥勒挺着大肚皮,在码头上向正在登上三艘快船的铁臂猿一群黑衣大汉注目,默运神耳倾听他们的话,想在他们的话中找线索。
慕容永叔与三名干练手下正向上游巡行,想从停泊的船只中发现金四娘的踪迹,已经离泊舟处相当远了。人群上下繁忙,四人的身影已淹没在人潮中。
秋岚向这儿急奔,穿越人丛疚奔而至,快接近笑弥勒,笑弥勒仍末发觉是秋岚。
走得大急,刚穿越两名黑衣大汉。铁臂猿发党两名同伴手忙脚乱解不开栓在大木柱上的缆绳骂了一声没有用的东西!便从船上纵下帮忙。
跳板已经收起,向下纵冲势甚急,无巧不成书,恰好落向秋岚奔来的方向,几乎撞上了。
铁臂猿感到从侧方奔来的人突然止步,竟末撞上,有意无意的扭头一看,突然“咦”了一声。
秋岚脸上变了色,但五官相貌末变。铁臂猿感到有点眼熟,但一时还未想到会是在曲都见过面,被他误认为飞龙秋雷的山风,那一声“咦”,不过是下意识所发出的叫声而已。但秋岚却不作此想,以为铁臂猿已认出他的身份,目下有事在身,避之为上,便向侧抢出。
秋岚的神色,反而引起老江湖的怀疑。
铁臂独伸手急拦,喝道:“站住!又是你。”
秋岚不理他,已从侧方抢越。
笑弥勒发现了秋岚,招手叫:“有消息么?”
铁臂猿始终怀疑秋岚是曾经打得他昏天黑地的秋雷,目下正是紧要关头,虽则传说着秋雷已经葬身江底,他并不相信。
上次炎山寨大会之前,这位自称姓山的人在曲都出现,这次又在紧要关头现身,如果不是飞龙秋雷,怎会这般巧?加以秋岚用颜色改变了脸色,更引起他的疑心,所以想将秋岚拦住问问清楚。
秋岚心虚夺路,他更怀疑,怎肯罢休,赶忙伸手便抓,一面叫:“请留步,秋……”
秋岚知道事态严重,江流太急,金四娘的船已经远出里外,再耽搁恐怕已经难以赶上了。乔家姐弟的死亡期限只有三天,怎可耽搁?三峡航道奇险,沿途是否可以追及截人,大成问题。耽误不得,如被铁臂猿缠住,岂不讨厌?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他已考虑不到其他的事,只想抽身溜走上船追人,而铁臂猿人多势众,有理讲不清,脱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拳头,别无选择,免得缠夹不清。
他半转身躯,左手格开铁臂猿抓来的大手,右拳出如电闪,“砰”一声闷响,击中毫无防备的铁臂猿左颊。
铁臂猿的身手不弱,却挨不起一拳头,“秋”字刚出口,便己中拳跌出,其他的话被打回口中去了,“噗噗”两声闷响,撞倒了两名同伴。三个人跌成一团,鬼叫连天。
码头大乱,铁臂猿的同伴大哗,几个人急冲而上,怒叫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