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躲了躲。
店小二—天风阁三当家柳如言阴恻恻的看过去,“怎么,很难闻?”
“是很难闻。”过于坦白的言辞立刻招来完全不懂尊老爱幼的某人的一记重拳外加一脚,少年扑通一下从驴车上摔下去吃了一嘴的泥,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时,马车早就疾奔到一里开外。少年脸一垮,差点哭了。
三爷,咱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您可千万别奔回城里去了!
然后,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的驴车拐进左边那条岔道里去,刹那间,泪流满面。双手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烟火。
幸亏,早有准备。
七彩烟火在蔚蓝的天空绽放,转瞬间,一个通体纯白的大雕尖啸了一声,往马车行进的方向疾追了过去。
驿道之上本纵马往北方狂奔的俊秀男子抬起头来,眉头微皱,缰绳一勒沿着大雕方向追了过去。
柳如言纵驴狂奔,简陋的驴车拉着一具棺材,所过之处莫不是人人畏惧躲避生怕沾了晦气。
柳如言唇角轻掀,目中冰冷扫了眼纷纷躲避的众人一眼,这些凡夫俗子只认为棺材晦气,在他看来这棺材才是最精贵的东西,人生在世有一具合适的棺材,不亚于在世神仙。回头瞥了眼,棺材还在驴车上好好的待着,他淡漠的笑了。
想起那个女人吐在棺材的一堆秽物,不由不悦拧眉,若不是她不能露面,他怎会把自个儿的棺材让给她。等回了地炎,非得好好洗晒个十日方可。
迎面传来唢呐锣鼓之声,大红的花轿大红的仪仗队,欢天喜地的往这边走来。柳如言驴车不停,继续往前走。既然天风阁已然撤出天启,他自然不需要做出店小二的阿谀模样。
天启民俗,丧事与喜事迎面相碰乃是难遇的喜事,仪仗队一见那棺材,锁啦锣鼓吹的愈发热闹了。
驴车棺材往前走,花轿也往前走。
唢呐高高的吹!
锣鼓整天的敲!
就在棺材花轿两相相遇的刹那,棺材一震往左边一滑,巧巧卡上车板的边缘却没有滑落。忽的棺材又是一震而掀起,狠狠砸上左边的喜轿!
砰!碰!棺材摔地上了,喜轿也倒地上了。
“啊!”喜娘扯着嗓子喊的撕心裂肺,“快救新娘子,新娘子被棺材砸着了啊,快救人啊!”
她这一喊,所有人立刻都哄了上来,你碰了我的腿,我推了他的背,刹那间花轿与棺材那边挤满了人。柳如言瞪着那摔破了角的棺材,刹那间心痛如刀绞,整个人都木了,压根忘了棺材里还藏着一个大活人。
他的棺材,他的宝贝,他的性命啊!
等他醒悟过来时,早就被人群挤了出去,望着手忙脚乱的众人,他登时急了,“别踩坏了我的棺材!”赶紧拼了命的往里面挤。
匆匆跟过来的少年看的崇敬异常,三爷不愧是天风阁的三爷,这种时候还能不动用功夫跟普通老百姓一起瞎挤,果然是太敬业了!少年感概啊,赶紧跟在柳如言后面大喊,“别踩着人,棺材里面可是有人呐!”
热热闹闹的纷乱之中,无人察觉,原本应该躺在棺材的里的人,不翼而飞了。
霍凤全身乏力躲在小巷子里,刚刚那一撞再加上走了那么远,她全身的力气几乎已经全部耗尽了。唇上的血早就干了,抽痛抽痛的。外面的喧嚣渐渐止了下来,锣鼓再起,唢呐再响,花轿也渐渐的远了。
唔,如果柳如言不是傻子的话,恐怕再过一会就要寻过来了。她不是不想跑,实在是跑不动了。
她再一度认为自个是个倒霉催的,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能让她遇见。
果然,巷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叹了口气,决定做个乖乖的俘虏。
脚步声忽的止住了。
“你来的倒也快,怎么,舍不得了?”是柳如言惯常的冰冷声音,只是这话似不是对她说的。
有同伙来了?
霍凤偷偷觑眼过去。
巷口那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自然是柳如言,他正面对着她站着,表情淡漠,还有着些许的悲痛,估摸着是因为他的宝贝棺材救不了的缘故。
另外一人背对着她站着,披着白色大氅看不出身形,身量却是极高。
柳如言再道,“天风阁收了钱就不能不办事,你想阻止我带她回去,恐怕难了。”
那人似在说话,可是声音极低,又是逆着风向,霍凤听不甚清,只能见着柳如言面部肌肉有些扭曲,好一会才极为恼怒的哼了声,“既然是阁下的吩咐,天风阁自然听命。可是如果有什么差池,就不关天风阁什么事了。”
男人颌首,似在保证。
但见柳如言表情略缓,忽的,他冷眼直接往她所在的地方看过来,他衣袖一弹,一阵劲风袭来,霍凤只觉肩膀剧痛,在坠入黑暗之中隐约听到有人在低喝,“柳如言,你做什么!”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她似乎在哪里听过的。
柳如言看着那个男人小心翼翼的搂抱住霍凤,动作轻柔的仿佛那是个易碎珍宝似的。嘲讽掀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爱上她了,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不劳费心。”
白色大氅翻飞如浪遮盖住,男人抱着霍凤很快消失在巷口,独留下柳如言在巷口无言。好一会,他才冷哼了声,“不知所谓。”
一阵冷风拂过,窄巷空无一人。
已过了秋分,天黑的愈发快了。刚刚还是夕阳无限好,陡然间已是月上枝头。天启皇都的夜市也是极为繁华,灯红柳绿,穿街过巷的人并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