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凤抬眼狠狠瞪过去,目光灼热而炽亮,甚至将火焰的颜色都盖了下去。“司马天熙,如果你再这么阴阳怪气,你相不相信我现在把你踹水里去!”
司马天熙怔住。
霍凤瞥了他一眼,努了努嘴,“对不起。”许是黑夜的缘故,许是火花的缘故,身体中名曰热烈的因子慢慢蔓延开来。她双手环住膝盖整个人缩成一个球。许是夜色的缘故,又许是今日见到了司马天熙狼狈的模样而放松了警惕,一直堵在心里的话像找到了一个出口,不曾反应过来,许多话便已经如同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司马天熙,做个好皇帝有那么难吗?明明社稷是你的,江山是你的,我,甚至霍家,都不过是你手上的棋子而已。”
试探吗?司马天熙唇角上扬,“老师,你知道孤的兴趣在胭脂还有女人身上……”
“你就今儿当我喝醉了酒,这些话,我只说一次。”霍凤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司马天熙微窒,她扯扯唇角,“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除掉我……可是除掉我之前,你得考虑周全了,如果我死了,朝廷的平衡立刻大乱,霍家一倒,独大的又是会谁?”
这些日子里,她看的很是透彻,与其说霍家专权独大,还不如说,霍家是在帝王权术下的牺牲品。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其实也最是好懂,尤其是那些成功的帝王。
霍家,从头至尾就是一个棋子。
需要时,震慑百官,替君王做尽一切龌蹉事。
不需要时,毫不留情的铲除,弃之如履。
甚至,她可以肯定,霍家是先帝留给司马天熙的一道试炼,一道关卡,甚至是一笔足以名流千史的财富。就如同乾隆皇帝留下和珅给嘉庆皇帝一般。
司马天熙眸里不掩震惊,狠辣之意一闪而逝。
霍凤一字一句,“可是我并不想死,所以,我不能退。”她退了,陪葬的就是整个霍家!
她抬眼。
他抬头。
披剥的火花之间,四目相视,两人都没有转移开目光。
从头至尾,这就是一场争斗,他输不起,而她,不能输!
如今的她,再也不能逃脱,天罗地网早就将她牢牢束缚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
“原来,从头至尾老师都在看我的笑话。”
司马天熙温和的笑容慢慢褪去,神情不再温暖如春,隐约有秋风凌冽,渐渐从他的漆黑的眼瞳之中蔓延开来。他站起身来,乌黑长发披散身后如墨凄然,浑身散发着冷肃的气息。
春暖花开之后,掩藏的,是足以致命的冰山。
他从头至尾就不曾想瞒过霍凤的眼睛,霍凤入主朝堂三年,两人之间早已有默契。本以为,这层窗户纸会在两人决绝之日被捅开,没料到,会在今日揭开。
他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子拖曳出长长的影子,风过,人影摇曳与树影交杂在一起,狰狞恍如鬼怪。
霍凤抬头,视线正落到他垂在身旁的左手上,他左手左手食指带着一枚玉石戒指,戒指正中有个不寻常的凹环,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心中忽的一动,那个凹环的大小似乎与击中她左腿的珍珠大小不谋而合。
“我没有看你笑话,至少现在没有。”眼眸垂下,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有些想不通了,“与其如此,为什么不让那些人杀死我算了呢。”
司马天熙一怔,下意识环起左手,俊雅的面上泛过一丝狼狈。他冷哼了声撇过头,“让你死在那种人手上,是我的耻辱。”
“咳,真是抱歉了。”霍凤喃喃。
司马天熙完全不接受她的歉意,冷哼了声在不远处坐了下来,自从揭开了面具,他的脸色一直臭的很,根本看不出平日温文如春。霍凤瞧了他一眼,忽然很想笑。他这个样子,不像个君王,倒是像个被强行拆穿面具的小孩子。
但还是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
他冷冷看过去,“笑什么?”
“唔,没事。”
霍凤规规矩矩的坐着,刚刚不过浅眠了下,温暖的火焰之下忍不住又困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猛听一阵重响,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本倨傲坐着的男人已经摔倒在地。瞧他挣扎起身又起不来的狼狈模样,她又想笑了。掩唇轻咳了声,她走过去扶住他的身体,“明明是个病人,那么逞强做什么?”
司马天熙的脸也不知烧的还是气的,通红一片,用力推开她的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霍凤滑稽的扯扯唇角,“你以为我很想管,你活着对我有什么好处?”话虽然如此说,还是硬拖着司马天熙往火堆那边走去,司马天熙因为发烧的缘故全身的力气早就流失的差不多了,只能任着她拖坐到火堆旁边。昏黄的火花不住的跳动,跳的他眼睛一阵发花,饶是如此,他仍然狠狠瞪着她。
霍凤嗤笑了声,“真爱逞强。”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却被他侧脸躲开。她皱了皱眉,聊甚于无的探上的侧脸,烫的很。“不过你皮肤很好。”
“你是女人!”司马天熙低气压的吼过去,一吼完,气力一时连接不上整个人就往火堆里倒过去。
霍凤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他,好好的一个俊人儿,被火焚身可不是好事。
“我不要你帮忙!”司马天熙再度挥开她的手,努力在火堆前坐直了身子,偏偏又是摇摇欲坠。接连重复刚才动作好几回,霍凤的耐心消耗殆尽,凤眸危险缩起。
她磨了磨牙,万万没料到这个皇帝陛下居然幼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早知道不管他了。拳头缩了放,放了缩,忍住一拳揍昏他了事的冲动。直到他再来一句,“不要你帮忙!”紧绷的神经登时断了,她慢慢靠过去,一记手刀,利落而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