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夭夭杵在原处半晌动弹不得,莫名有点虚脱的感觉。直觉是相信他的话,可是这样的结果又让她无法接受。
顾锦枫此举惊动天地!侯门将相中的男子哪个人的手上是干净的?可是顾锦枫的手上就极为干净,那是几国中出了名的杀人于无形的男子。整日一副风流倜傥姿态,便从不亲手斩杀人命沾上血腥之气。这一喜好一延展就是二十几年,如今却为少正商破了力。不仅要人性命,一开杀戒便像疯癫了一样,直到全身力气用尽,再抬不起一双手臂。
有心人揣测,世子与少正将军情义浓厚,此举便是泻恨,亦恨自己不能保他周全。反倒是顾锦枫,倒要仰天叹问一句:“少正商,我为你派去的人手可还够?”当然,同他统领的千军万马相比是远远不够的。
少正商不仅死了,连尸首也彻底不见了。莫说整个姜国躁动了,将军府又岂能安生得了。
翌日府中传来丧讯,少正夫人得知少正将军的尸首彻底找寻不回,悲痛绝望之后一路驰快马跑到当年同少正将军相遇的一片谷地。待府中下人追寻而去的时候,便见夫人已纵身跳下高崖。那翩然翻飞的衣角据目击者描述当真美伦美幻,让人不禁幻想当前一对锦绣男女弹琴歌赋初相见的样子……
男子白衫静寂,眉目如画,低头看向女子时一脸温和柔软笑意,一直软进女子的心里。女子盈盈抬眸间,含羞带恸……宛如多年前的一场江南烟雨……
风夭夭听到这段传颂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一双眸子慵懒明媚,却像含了无尽的讽刺。
顾锦枫守在普连镇的人手回来报,风夭夭和那个唤为阿三的男子已经起程离开了,听闻要去四夏族,观看那里本年度举行的美人斟。这个时间虽说出行尚早,不过风夭夭是打算沿途观景行医,估摸着蹭到那里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顾锦枫默然数算着两人再行相见的时间,待到四夏族的美人斟已经是一个月之后,这一个月里这女子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感叹之际缓声吩咐:“好好的保护她,不能让她有一点闪失。记住,一定不能让她发现你们在暗中保护。”否则依她的性情,自然百般不愿。
男子俯首称是。用阿三的话来说,风夭夭这丫头靠谱许多,怎就有一夜长大的感觉呢。想来之前定然是哪件事刺激到了她,可是俱体是哪一件事,他一想便知,却硬逼着自己不要去想。
转站之后两人已经出了姜国,两国临近的城池风俗方面还没有多少差异。再远走一些,就明显看出不同了。
风夭夭觉得新鲜,一路兴味盎然。阿三竟也觉得兴致勃勃,欢笑起来声音比风夭夭还大。
风夭夭觉得这样颇为匪夷所思,她跟个乡巴佬似的惊讶是因为她从天上来,之前这些地俗风情没见过。而阿三一个大男人讶然如斯算怎么一回事呢。
“阿三,你怎么个事啊,这些东西真有那么新鲜么?”
阿三收敛满面热情,轻音哼了哼:“你不也挺新鲜么。”
“我新鲜是因为我在深宫中长大,女儿家自然没到外面见识过。而你一个大男人,啧啧。”
阿三一把拉过她,点着脑门泄愤:“别搞得女儿家很金贵似的,在我们家里,我便是被当作女儿养大的,也是宅大的。”
风夭夭一脸木讷神色,肯诚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瞧你的一张脸长得跟朵花似的,就知道你的生长经历甚是崎岖。”毕竟能将一个男人生得比女人还要人面桃花,也算极大的本事了。
“风夭夭,骂我母亲呢对不对?”阿三眯着一双惊滟人心的眸子,猜进她心里去。“下一代的恩怨不能波及到上一代啊,你看不上我,也不能怨恨到我母亲身上啊。”
风夭夭一个激灵从他臂弯中退出来,怪物一样看他:“没想到你还这样深明大义。”咂咂舌感叹:“人品日新月异,还真当不易。”
阿三随意咧开嘴角轻笑,无害地冲她眨动一双美眸:“我主要是怕自己惹下的祸患太多,日后我子子孙孙的日子不好过。”
风夭夭觉得这理由还真好笑,一扯嘴角干干的笑起来:“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
“你是觉得我人品没问题?”
“不是,我是觉得以你的人品根本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哪来什么子子孙孙!”
“……”阿三愣了三秒神,抄起钱袋就要掼向她的脑袋:“风夭夭!”
日子一天暖过一天,身上衣物都比之前轻便许多。由其两人一路朝南行进,越发感觉到盎然的春意。
阿三果然是个富财主,挥金如土,吃得住的都是上好的。这是个极为讲究且懂得享受的人,平日面对风夭夭,也总一副不花白不花的神情,就像他跟钱有仇一样。你若花他的钱,就是帮了他的大忙,解他心头之患。时不时就给风夭夭添置新衣,每到一处总能挖掘出当地的好酒来。挥重金一坛一坛地扳回来,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喝吧,如果这么个喝法你的破酒量还练不出来,就干脆嫁给我,安心为我生些儿子算了。”风夭夭每每瞧着他,都觉得这个男人有病。
阿三和沈慕清不同,与沈慕清的内敛比起来,他就像一株大开的花色,明晃晃的艳丽且动人心魂。每到一处即使静身不动也会自来的招蜂引蝶,眉眼随意一挑皆是风情,多少环肥燕瘦一股脑的扑过来。只要他愿意,想来会有大把的女子心甘情愿替他传宗接代。不过这个阿三形似风流,归结起来也不见同哪个女人纠结不清过。风夭夭指尖抚过琴弦轻叹口气,视线瞟向厅外湛蓝水洗的天空,思绪比较繁杂。自打阿三送来这副琴,萦萦弹奏起她就想起许多人和事来。这一刻尤其想念沈慕清,她第一天出将军府就是有他罩着,好吃好喝虽然不善贫嘴说笑,万事想得却极为周全。普连镇一别也有些时日了,不知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